《（鬼灭）（狯岳/善逸）无间地狱》yawn

5、第五层梦境

　　5.

　　狯岳在墓园中醒来。

　　他已分不清自己是回到了现实还是掉入了新的梦境。

　　秋日的寒意从他所背靠的墓碑上一点点渗入身体，这感受是如此的真实。

　　他慢慢站起身体，他仍穿着鬼杀队的衣服并佩刀，身高也没有发生变化。这样的自己，是现实的自己吗？如果是梦，为何又会梦到墓园这自己从未涉足的地方。

　　狯岳往外走了几步，忽然意识到什么，回头向先前倚靠的墓碑望去。

　　桑岛慈悟郎之墓。

　　狯岳的心空洞了一瞬。
　　虽然在梦中他曾无数次地杀死臭老头，但那些都是他早有预料的主动选择，不会留下任何心理负担。
　　而不是像此刻这般突兀地出现，差点逼出他一些本不该存在、也绝不能承认的情绪。

　　狯岳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听到有人走来的声音。

　　是我妻善逸。
　　缠着绷带，拄着拐杖，手里却拿着花束和洒扫工具。

　　他的眼中没有师兄。

　　他慢慢走过来，像穿过幻影般穿过狯岳，慢腾腾放下东西，一声不吭地开始清扫墓石。

　　狯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还是在梦中吗？

　　我真的有中过血鬼术吗？

　　为什么想不起来列车上那场战斗的前因后果？

　　他的记忆非常混乱，有一会他觉得自己就坐在无限号列车上我妻善逸的隔壁，有一会他又记起自己不过是在荒野里孤零零地读着乌鸦带来的信件和战报。

　　而我真的还活着吗？

　　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想不起来。

　　恍惚里他仿佛曾被人用雷鸣般的利剑割下头颅，仿佛曾在狱卒的暴喝中行走于地狱的烈焰血海，仿佛曾在阿鼻焦热地狱内经受八苦加身。

　　仿佛曾遭受无穷无尽不得解脱的噩梦轮回。

　　狯岳动弹不得。

　　他想要挣扎，但他听到了自己冰冷的语调在耳边响起，“既然已经死了，输家就给我好好地躺着。”

　　他无法再发出声音。

　　而我妻善逸竟然还活着。

　　我妻善逸洒扫坟墓，供奉花束，然后合掌，默默地诵念。

　　但狯岳听不见我妻善逸在对师傅说些什么。

　　无论他如何努力，耳边回荡的都只有悲鸣屿行冥那熟悉的无悲无喜的经文声。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那经文一声声，一遍遍，誓不罢休地想要灌入狯岳的耳朵。

　　狯岳听不懂，也不想再听任何来自悲鸣屿行冥的说教了。

　　他极力抗拒着那声音。

　　然后他听见了悲鸣屿行冥的一声叹息。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狯岳下意识地回头望去。恍惚中似乎有无数画面在他眼前倒退，新的幻境在不断重组。

　　他看见师徒三人在小屋中和乐融融地用饭，师傅假装生气地对着不留神摔了碗的我妻善逸吹胡子瞪眼睛。
　　他看见路过的师傅救下了正在接受债主刁难的自己和我妻善逸，回家前将饿红了眼的两个男孩带去饱餐一顿。
　　他看见自己从无限号列车的座位上猛然惊醒，同时醒来的我妻善逸露出了表功的骄傲神情。
　　他看见他和我妻善逸在深夜中下山，遇到了半夜冒险出门寻找自己的悲鸣屿行冥。

　　他看见那无数个狯岳板着脸坐着，却在暗地里露出了曾有过的真心的笑容。

　　——但那都不是自己。

　　他无法回头。
　　在他向鬼屈膝跪下的那个夜晚，他已永无法再回头。

　　没有人能够原谅宽恕那样的罪过。

　　没有人会认同做下那种事的自己。

　　如果连他自己都背叛自己，就再无人认同自己。
　　他没有必要追究那顽强的求生欲是否人皆有之，没必要追究一时的憎恨泄愤是否人之常情。
　　他只需要相信自己是正确的。

　　他必须是正确的。他绝不能后悔，他绝不可愧疚。
　　那比死亡、比毁灭还要可怕。他必须往前走。

　　必须接受这漆黑的罪孽一样的自己。必须拥抱这在苦海中无限沉沦的自己。

　　就算如同困兽般在这画地的牢中痛苦挣扎，他也不会回头。

　　他永不会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