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桦与南》仄禾

23、阿墨是珍珠，是月亮，是天上最璀璨的星。

　　墨橙笑给叶吉描述了轮椅的样子，叶吉还就真的做了出来。

　　墨橙笑可以下床以后，叶吉就总是推着墨橙笑满桂宫的转，日子也算安稳。

　　半个月没见过沈南絮，林宝镜倒是常来，琉璃不爱看她总是离她远远地，墨橙笑无奈，叶吉也无奈，琉璃不伺候只能自己伺候。

　　墨橙笑觉得沈南絮不来颠倒黑白自己倒落的清净，可叶吉呢？宋尉不来，叶吉也不会主动去见他，经过上次那一遭，叶吉怕是恨上了宋尉。

　　自从林宝镜总是来找墨橙笑以后，逗她笑的担子也就落在了林宝镜身上，琉璃总是变着法给墨橙笑做吃的，叶吉照料着那些几近凋零的花。

　　墨橙笑坐在轮椅上在屋檐下看着叶吉落寞的背影，叶吉总是不住地往门口看，像是在期盼什么人来。

　　“叶吉？你过来。”

　　墨橙笑叫了一声叶吉，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在等谁？”
　　“公主，奴才没等谁。”

　　墨橙笑早就看透了叶吉的心思。

　　“昨日我听宝镜说御花园还有一些没凋谢的花，我想去看看，你推我去吧。”
　　“可是……要是遇到……”
　　“遇到就遇到吧，我是去看花的，不是去看他的。”

　　叶吉很怕，怕那天的事情再发生，怕自己没用保护不了公主。

　　“你别怕，我都这副样子了，他还能欺负我不成？趁着天还有光亮，我们早去早回好不好？景柯还要来吃晚饭。”

　　叶吉拗不过墨橙笑，只好答应，他去知会了一声琉璃，就给墨橙笑盖好毯子，推着她去了御花园。

　　墨橙笑哪里是要看花，分明是要成全一对有情人。

　　墨橙笑向林宝镜询问宋尉的巡查时间，还搭进去一整盘桂花糕。

　　果然，一进御花园就看到宋尉带着一队侍卫在巡逻。

　　叶吉当然也看到了，立马调转方向，想推着墨橙笑去别的地方。

　　“嗨！宋侍卫！这里！”

　　宋尉注意到了他们，让其他侍卫继续巡逻，自己快步跑了过去。

　　“公主。”宋尉行了个礼，还不忘瞥一眼叶吉。

　　叶吉一直看向别处。

　　“呀！那边的花好看。”

　　墨橙笑用手转着轮子要跑，叶吉的手已经搭在把手上了。

　　“你要是敢跟着我，今晚你就别回家吃饭了。”

　　墨橙笑回头瞪了一眼叶吉，警告他，又冲着宋尉挑了一下眉。

　　意思好像在说，臭小子，把握好机会。

　　宋尉当然不会错失机会。

　　墨橙笑艰难的把轮椅驱使到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方便自己偷听。

　　“宋侍卫还要巡逻吧，就不打扰了。”

　　叶吉想要去别处，却被宋尉一把拉到怀里死死抱住，叶吉怎么也挣脱不开，就像那天一样。

　　“我请你放开我。”叶吉带着哭腔“就是因为你困住我，我才救不了公主，你还要困我几时啊！”
　　“对不起，我是为了救公主才不让你去的。”
　　“救公主？！公主变成这样，你说是为了救她？”

　　叶吉还在推着宋尉，可是推不动。

　　“阿吉，你冷静，公主腿断了还可以长好，可要是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你说什么？”

　　叶吉不动了，宋尉缓缓放开他。

　　“陛下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公主活着。”

　　宋尉轻轻擦掉叶吉脸颊上的泪。

　　“我做的一切是希望你活着。”

　　叶吉愣住了，自己终究是被冲昏了头脑，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危险，自己怎么忘了。

　　“阿吉，你还好吗？”宋尉轻声的问着。
　　“以后别伤害公主了，我只希望她快乐。”

　　“不会了，经过这一次，那位应该不会再动那个心思了，阿吉，你放心。”
　　“只有我娘这么叫过我。”叶吉的声音很含糊。
　　“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以这样叫我。”

　　叶吉终于笑了，这也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对宋尉的第一个笑脸。

　　宋尉再次把叶吉拉到怀里，只不过这次是温柔的，他的阿吉原谅他了。

　　远处的墨橙笑正在竖着耳朵听，听不到就往后凑，还回头看。

　　“这两人，怎么一会哭，一会笑，一会抱的。”

　　墨橙笑抓了个空，一低头，腿上偷偷带的糕点都吃完了，自己却什么都没听到。

　　墨橙笑觉得他们已经说开了，将包着糕点的油皮纸塞到轮椅上的小布袋里，驱使着轮椅回去找他们。

　　“看来你们和好了，那我就邀请宋侍卫来桂宫吃晚饭，叶吉，我们先回去吧。”

　　墨橙笑偷摸的又把油皮纸塞到宋尉手里，还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叶吉推着墨橙笑迎着落日回了桂宫。

　　琉璃出来迎他们。

　　琉璃一眼就看出墨橙笑不对劲。

　　“公主，您手怎么了？”琉璃蹲下查看墨橙笑的手，发现墨橙笑两只手掌都磨破了。

　　“叶内侍，公主的手怎么搞的？”

　　叶吉刚想要解释，就被墨橙笑拦住了。

　　“是我想自己试试，谁知道这轮子这么厉害啊，怪我怪我，都怪我，啊，今晚吃火锅是不是？”“今晚清汤。”
　　“啊~不要啊，琉璃我错了～”
　　“奴婢推公主去擦些药，有伤口，公主就别想吃辣了。”

　　琉璃毫不留情的推着墨橙笑回寝殿，墨橙笑转头向叶吉求救，可叶吉哪有空理她。

　　墨橙笑心里委屈。

　　“刚才白帮你了！臭叶吉！坏叶吉！不救我！”

　　墨橙笑发着呆，任由琉璃给自己上药。

　　“公主，那个轮椅那么重，您的手这么嫩怎么能自己驱使那轮椅呢。”

　　墨橙笑摊开手掌给琉璃看。

　　“已经不嫩了，你看，这么长一道疤。”

　　这道疤是当时自己握住那把长剑才有的。

　　“公主……”

　　“没事的，你听，这声儿，宝镜来了，你快去接接，看她带了什么好玩意儿来，别告诉宝镜我的手，琉璃乖。”

　　琉璃又吹了吹墨橙笑的手掌才出去。

　　墨橙笑见他们迟迟不进来，就忍着痛把轮椅挪到门口往外看。

　　院子里，琉璃和林宝镜的大宫女月桂抱住林宝镜的腰死命往后拉。

　　另一边江景柯和叶吉挡在一个人面前，让林宝镜冷静。

　　“宝镜，怎么了这是？”

　　林宝镜甩开琉璃和月桂跑到墨橙笑面前气鼓鼓的指着江景柯，叶吉身后的人。

　　“笑笑，那个人大不敬！非说你是他未过门的媳妇，我打他，这两人还护着，笑笑，你说他们呀！”

　　这时，身后的人才站了出来。

　　“阿墨。”
　　“白哥哥！怎么是你！”

　　白秋叶跑了过来，抱住墨橙笑，林宝镜在一旁看着，就要上手把两人分开，可看两人认识也就没有真下手，气呼呼的走到琉璃身边。

　　“这两人什么情况？”林宝镜凑到琉璃旁边。

　　琉璃不理她，林宝镜去问叶吉和江景柯，他们两也不说。

　　“哼，不说就不说，我自己看。”然后就真的仔细观察着两人。

　　白秋叶放开了墨橙笑，拿出藏在身后酒坛子。

　　“这是？”
　　“我回到家想起家中还有两坛桂花酒，就想你一定会喜欢，我就马不停蹄的给你送来啦。”

　　墨橙笑看着白秋叶手中两小坛酒，接过一坛放在鼻前闻。

　　“好香啊，我喜欢，晚饭我们就喝了它。”

　　白秋叶看到桂花酒，对墨橙笑的思念就怎么也藏不住了，日夜兼程的赶来了。

　　“小公主，你可不能喝酒。”

　　江景柯上前夺下了那两坛酒塞到叶吉怀中。

　　墨橙笑想了想，只能跟白秋叶说抱歉。

　　“江景柯！你是强盗吗，阿墨喜欢，你管她干嘛！”
　　“我不能管她？腿还要不要了？”

　　江景柯说完，白秋叶才意识到，墨橙笑一直坐着，那把椅子很奇怪还带着轮子。

　　白秋叶蹲在墨橙笑面前，注意到墨橙笑的手也伤了。

　　“阿墨，腿怎么了？手怎么也伤了？”
　　“白哥哥，你别担心，是我不小心摔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白秋叶半信半疑，其他人的表情也很奇怪。

　　“那我不走了好不好？”

　　白秋叶心里害怕，他怕墨橙笑让他走，他怕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守护她。

　　“好，等我好了，我们一起喝桂花酒。”
　　“我们家笑笑是喜欢这个傻大个吗？”林宝镜到处问。
　　“什么傻大个，他家是南城首富。”江景柯看了看林宝镜，又看了看蹲在那握着墨橙笑手的白秋叶。

　　“真是傻大个。”江景柯心里想“大老远的就为给小公主送两小坛桂花酒，小公主心里还有别人，不是傻大个是什么？”

　　江景柯犹豫了，他知道沈南絮有苦衷，不能说的苦衷，可白秋叶是真的对墨橙笑好，他到底该站在哪边，一个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一个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好友。

　　“老白，这么大人还哭鼻子啊，快吃饭，我都饿死啦！”江景柯拉着琉璃去小厨房。

　　白秋叶推着墨橙笑去沁香殿，叶吉也紧跟在后。

　　林宝镜还站在那，对着身后的月桂说。

　　“月桂啊，如果笑笑一直不回来，是不是也挺好的，她有这么多朋友。”
　　“娘娘，公主不回来，就没人陪娘娘笑，没人陪娘娘说话，娘娘也不会每天都这么开心了。”“是啊，谢谢她回来，走！我们去吃饭！”

　　林宝镜拉着月桂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晚上，林宝镜回了自己宫，江景柯给墨橙笑重新上了药也回去了，琉璃叶吉也回了自己屋里，只留下墨橙笑和白秋叶。

　　他们坐在屋檐下，看着天。

　　“白哥哥，天的外面是什么？”
　　“是天宫？”
　　“是宇宙。”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就笑出了声。

　　“阿墨，宇宙是什么？”
　　“是很美好的地方，充满了未知。”
　　“既然美好，又怎会是未知？”

　　墨橙笑低头一笑。

　　“我们终会逝去，变成宇宙里的一颗尘埃。”
　　“阿墨才不是尘埃，阿墨是珍珠，是月亮，是天上最璀璨的星。”

　　白秋叶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

　　“下辈子你早点找到我，别让别人抢了先。”墨橙笑笑着回应他。

　　白秋叶愣住了，她说下辈子，那这辈子他们是真的没可能了吗？

　　天上飘来一朵云遮住了月亮。

　　“白哥哥，月亮被遮住了，星星也会暗淡，珍珠也会蒙尘。”

　　白秋叶有些怕了。

　　“阿墨，你别做傻事。”
　　“不会的。”

　　白秋叶把墨橙笑推进了屋里，叫来琉璃给她洗漱，自己坐在台阶上看着天。

　　云散了，月亮重新露了出来，星星也闪耀起来，珍珠上的尘土也终会被拂去。

　　“阿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屋顶上有动静，白秋叶警觉起来，躲在一边等着那个人现身。

　　琉璃出来以后，那个人才有动作，他从屋顶跳了下来，白秋叶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那个人轻车熟路的进了墨橙笑的寝殿，白秋叶想要拦他，自己却被另一个人拦住了。

　　白秋叶借助微光看清楚拦他的人。

　　“宋尉？你怎么在这？找叶吉吗？我先不跟你说了，有一个黑衣人进阿墨屋里了。”白秋叶说完就想绕过宋尉，可宋尉还是死死的挡在他前面。

　　“宋尉！你让开，阿墨有危险，你别逼我动手！”
　　“白公子！公主不会有危险的，您就放心吧。”

　　白秋叶看着宋尉，心里也有数了。

　　“里面那位是你主子吧。”白秋叶不再往里闯，只是苦笑一声。

　　宋尉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飘忽了。

　　“你别拦着了，我不进去。”

　　白秋叶去了凉亭里，宋尉就跟着他。

　　“坐。”

　　在江府，白秋叶对宋尉不错，他也就没有拘束。

　　“宋侍卫，你是怎么想的？”
　　“陛下和公主吗？”

　　白秋叶点点头。

　　“我不敢妄自揣测陛下的心思。”
　　“你是阿墨的朋友。”

　　宋尉也很为难，可还是如实和白秋叶说了。

　　“陛下喜欢公主，可有一些无可奈何的原因，这种喜欢没法公之于众，我知道你对公主的心思，可……”
　　“可，要看阿墨选择谁了。”

　　“如果到最后公主没有选择你，你会怎么办？”

　　白秋叶苦笑一声，坚定的看着宋尉。

　　“如果阿墨嫁给了我，那我白家的家产全部作为聘礼，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迎她进门，可如果阿墨选择了那个人，那我只能拿出一半的家产作为嫁妆送她出嫁，还有一半，她要是受委屈了，那这一半就是她的底气。”

　　“你……”
　　“他沈南絮到底能给阿墨什么啊，只有伤害啊，他凭什么啊！”

　　宋尉是沈南絮的人，可此刻他只心疼眼前这个哭成孩子的人。

　　白秋叶使劲克制自己不哭出声，宋尉也只能拍一拍他的背。

　　屋内，沈南絮坐在墨橙笑床边，握住她的手。

　　墨橙笑没睡着，她把手抽了出来。

　　“滚。”

　　墨橙笑依然闭着眼睛，她知道那个人是谁。

　　“你怎么？”
　　“怎么没睡着是吗？”墨橙笑坐了起来。

　　沈南絮往后挪了一点，低着头，把自己埋在黑暗里。

　　“阿橙，等等我。”
　　“等你？你有病吧。”

　　“阿橙，原谅我。”
　　“你脑子被门挤了吧。”

　　“阿橙……”沈南絮重新握住墨橙笑的手。
　　“你给我撒开！”

　　“你抓紧给我滚！”
　　“阿橙，我会弥补的，我一定会的。”

　　“弥补？那你把父皇母后和哥哥们还给我啊！你把他们的命赔给我啊!”墨橙笑忍着手上的痛推开了沈南絮。

　　沈南絮抱住墨橙笑，也不想再演了。

　　“阿橙，等到一切都结束了，我们成亲好不好？”
　　墨橙笑拼命推着沈南絮。

　　“你要不要脸！我这一身的伤是拜谁所赐啊。”

　　墨橙笑挣扎时，打翻床前的凳子，动静惊到了外面的白秋叶和宋尉，两人立马冲了进去。

　　“你干什么！”

　　白秋叶冲上去，扯开沈南絮，将墨橙笑护在身后。

　　“阿墨，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手疼不疼啊。”

　　白秋叶仔细查看墨橙笑的手掌。

　　“我没事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白秋叶给墨橙笑掖了掖被角，然后起身一步一步逼近沈南絮。

　　“我不管你是谁，我也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要是再敢伤害阿墨，我就要你的命。”

　　白秋叶发了狠，就连墨橙笑都吓了一跳。

　　“宋侍卫，把你主子带走。”

　　“陛下，我们走吧。”宋尉看出了气氛很尴尬，拽了拽沈南絮的衣角。

　　沈南絮看了一眼墨橙笑，又看了一眼白秋叶，走了。

　　两人走了以后，白秋叶扶起凳子坐在床边。

　　“谢谢你。”
　　“跟我说什么谢，我对你好是应该的。”

　　白秋叶将墨橙笑额前的碎发拨了拨，墨橙笑也没有躲开。

　　“有没有怀念在江府的日子，以后我带你去南城好不好，那里四季如春，还有海，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哦，对了，我府上还有一位会武功的侍女，你见过的，她叫练练，等你去了，我就让她专门保护你，还有……”
　　“白哥哥，给我娶一个嫂子吧。”墨橙笑打断了白秋叶的话，笑着看着他。
　　“什么？什么嫂子！没有嫂子！你就是你自己的嫂子！”

　　白秋叶装傻，墨橙笑就陪着他傻，这层窗户纸永远都不要捅破才好，自己也不会有机会去南城，去看漫山遍野的花，去海边等一个日出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