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北落视角 真相篇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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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王爷为什么救我。
我是一个杀手，为了活下去而杀人，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活下去。
接下暗杀慕王爷的委托时，我便知道，这趟任务，十之八九我是有去无回。
我不是他的对手，一出手便知真章。是以，那夜我潜入他的屋子，他只以一柄折扇抵上了我的脖子时，我并无反抗之意。
我只是一个杀手，除了接任务时用的江湖绰号，我连名字也没有。世人不知道，我并非要以绰号扬名天下，只是……我根本没有名字。
我记忆中最早的部分，是五岁的自己，流落街头，饿的头晕眼花，处于求生的本能，我抢了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乞丐的食物，第二天他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我并没有怜悯他，因我懵懂中渐渐明白，他不死，就可能是我死。
曲折十几年后，我成了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
若我不杀人，便是人杀我。我一个人执行任务，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除了接受委托时，不跟任何人说任何一句话。
我不知道我这样活下去有何意义。生与死，对我而言并无差别。
他的折扇抵在我的脖子上，这并不是普通的扇子，其中有机关，竹片挖空，中有利器，削铁如泥。这便是慕家王爷的武器。
我一语不发的闭上眼，等待即将到来的死亡。
孰料他收了扇子，侧目淡淡瞥我一眼：“你既无处可去，便跟在我手底下做事吧。”
为何收留我？慕家王爷，行事冷酷，手段狠辣，他应并不知晓怜悯为何物，自不会纵虎归山，如今居然不怕养虎为患？
我沉默望他，仍旧不说话。
他径自走到窗前，抬头望那月朗星稀：“你不会再杀我，因为你有一双求死的眼睛。倘若你不知为何要活下去，便将你这条命托付给我罢。”
这人真是说风即雨，怪异的狠。可是我竟会不想拒绝。二十年来，我从未为别人活过，为自己活得也是了无生趣，倒不如跟他看看，或许会明了，人为什么要活着。
“你叫什么？”他以扇击窗棂，声音淡如云雾。
我鬼使神差的低低答道：“我没有名字。”
“你便叫北落吧。”他转身踱向门外，我自幼一人长大，并不知人情世故，除了看多人临死前的挣扎百态，但那一瞬，我竟觉得他的背影那么哀伤。
从此，他是主，而我成了他的仆。
春去秋来，我隐隐明白人世间什么为情，当我第一次见到那水一般柔媚的女子。
她叫水瑶，她是王爷未过门的妻，我还知道，她是辉夜姬。月芷国人人都信奉的神使，却被深藏在这慕王府中。
她会冲我软软糯糯的笑，甜蜜如同一块金丝枣糕。她对任何人都很友善，我居然不知不觉间生出一种想保护她的情愫。
但她是王爷的女人，我不能逾矩。若是能在一旁看着她这样愉悦的笑，也是好的。
只是，她对着王爷笑，王爷，却从来不对她笑。王爷不对任何人笑。好像他生来就没有这个表情。
若是不喜欢她，何苦要与她定下一纸婚约。许是因为，她是辉夜姬，如若运用得当，将来天下便是王爷的。
成大器者，总要放弃儿女情长，我从前一直这样以为。
直到她的出现，一年多前的深夜里，王爷抱回来一位栗色长发的少女。
王爷看她的神色，跟看别人是不一样的，旁人或许看不出来，跟了王爷多年的下人们却是一目了然，那目光里充满了疼惜和宠溺。
王爷让我们喊她郡主。那一夜，王爷在她的床边守了一夜。我劝王爷去休息，王爷却摇了摇头，目光不愿离开她的身上。半晌轻道：“北落，你记得，以后，她才是辉夜姬，水瑶的事，不要告诉她。”
我不知道王爷在想什么，只是低头应了声便退下了。
慕王府里多了一个郡主，王爷对她百般溺爱。只是，王爷发呆的时候，也越来越多。
每夜每夜守在她床边望着她发呆。
许是因为舍不得，因为王爷说，郡主将来，是要进宫的，要嫁给大皇子。
只是，既然舍不得，何必要硬生生将她朝外送，塞给别人。莫不是为了要给水瑶姑娘找个冒名顶替的挡箭牌，才将她作了那牺牲品？
日子越拖越久，从前水瑶身份隐秘，平常都不会出来见人，藏的极深，倒也无从知晓。
这个新的辉夜姬，性子却泼的很，成天朝外头跑，府里上上下下，没一个不知道她的。夜长梦多，若是被皇家知道王爷暗藏了辉夜姬在府中，难免惹祸上身。
可是王爷却迟迟不下决断，尽管叫我盯着她不让她乱跑，每每郡主真要溜出王府的时候，王爷也通常只是叮嘱一声：“北落，跟着她，别让她出事。”
纸终是包不住火的，宫里到底发现了郡主的存在。王爷问我的意见。我只说：“王爷不要后悔就好。”
我离去的时候，听见王爷轻声道：“你说的对，我或许该赌一把。”
那日郡主怒气冲冲回来，王爷吩咐我命人去湖边放许多花灯，自己抱了郡主兴冲冲朝外跑。
王爷回来的时候，却只有他自己。我战战兢兢问了一句：“王爷，郡主呢？”
正在喝茶的王爷手一颤，茶盅摔了，良久不说话，踱到窗前负手而立：“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又低头笑了，只是，那笑看起来那么凄然：“这样也好……我根本没有可以赌的本钱。”
我想，走了也好，我本就不喜欢郡主，这丫头就是个天生的事儿精。她若走了，王爷也可以不必再挂念，日子久了，终会忘的。水瑶也不必再为此伤心。
那夜，王爷在院子里唯一的一棵金急雨下立了一宿。
第二天晚上，我从外头回到王府，无意中在门口拣到了王爷送给郡主的青佩，一个银蓝短发的男子站在门口同守卫大吵大闹，坚持说王爷强绑了郡主，要王爷出来给个说法。
我知大事不妙，将青佩收入怀中编了个借口暂且打发他走了，预备这事还是先瞒着王爷。郡主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也是她的命，王爷已是尽心尽力，对她并无亏欠，不应再为她烦恼。
谁知那青年一晚未等到郡主，隔日大清早便又跑来大吵大闹，惊动了王爷。王爷一听来龙去脉，脸色便沉的将将要狂风骤雨，袍袖一抖便乘马冲了出去。不过半日带着郡主回来了，王爷的脸上又有了笑容。
彼时听说书人讲，中了狐狸精的媚术的人便会这样为人神魂颠倒，王爷许是中了郡主的降头。
郡主到底还是被三殿下算计了，身中剧毒。我知王爷无药可解，却未料到王爷竟要用百香珠来救她，百般劝阻未果，我只能为主子尽这心力，谁知王爷一口回绝，不让任何人碰郡主。
我见识过王爷的骨骼清奇，天生就有解毒的能力，就算没有解药，此毒也不会至于丧命，只需忍到王爷身体适应此毒，便可自行渐渐化解于无形，不便多说，只好眼睁睁看着王爷受着蚀骨之苦。王爷素来好强，每每发作时必不让任何人近他的身，次数多了愈加严重之时，我守在门外，也能听得他痛出声来。受了这般苦楚，却决计不肯让郡主知道。
水瑶总在王爷痛晕过去后去照顾他，出来时总是沉默，有一次道了句：“他烧着的时候，总是在念她的名字……她若还不嫁进宫中，我真担心子轩迟早……”
看不下去了，纵使知道王爷总能自行解得毒来，依旧不忍王爷硬挺到那时候。便只好变着法儿让郡主知道王爷中毒的事，郡主虽然性子轻佻，却绝非忘恩负义之人，果然如计划中的去问三皇子讨来了解药去，却不知为何闹的头破血流。水瑶拿走了药，王爷的毒却依旧发作，日益加重，我逼问了好几次，她都是言辞闪烁，说那毒既是慢性的，药也自然是慢性的。
我自是不信，即便是慢性的解药，也不至于会越吃病情越严重。然而过了些日子王爷终是逐渐好转，便也将这事抛却脑后。郡主额上的伤愈合的差不多之时，王爷带她入了宫。
她没有同王爷一道归来，王爷整日里不说一句话，树头底下呆坐了半天，面前石桌上垒着一盘金丝枣糕，却只看不吃，很久才对我道：“北落，她今日自己选了太子。”
我不解王爷为何与我说起这种事，只好沉默以对。
“就她那性子，如何能自愿嫁进宫里头，今日我见她额上有好大一块疤，她说是骑马摔的，我怎能信得？是你使了手脚？”王爷抬眼看我，目光里看不出深意。
这话问的叫我更是莫名其妙，我虽也曾做些擅自主张的事，但这等重要事情，没有王爷的命令，我断不会擅作主张。心下揣度了一番，大致理络清楚这来龙去脉。当日郡主额上的伤，连同水瑶的可疑态度……
水瑶说过，郡主若还不嫁进宫中……
我模模糊糊的抓了个事情的大概，却并不打算辩解，沉默着低了头等着王爷发话，谁知王爷一声不吭，最后逸出一声喟叹：“罢了，你也只是为了帮我。她总是要走这步的，过去我舍不得，下不了决心，是不想强迫她，如今木已成舟，只能想法护她周全，去联络一下无殇谷吧。”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北落视角 真相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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