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下》沉香水榭

30、婚礼

　　一双手，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拿捏着刚好的力道拍几下她的背，止住了咳，她抬起脸来，熟悉的清爽香味，松软的头发摩擦着她的脸颊。她稍稍呆滞间已经被他圈住，哄小孩般的摸着她的头。

　　“我接到消息就马上赶过来了，可是还是来晚了。”慕天凛温温道：“母妃把你吓坏了吗？怎么一直在发抖？”

　　“二……二殿下……。”慕怡君慌神的从那个怀抱中退出来起身，深感尴尬，缩着脖子道：“二殿下为何会在这里？”

　　慕天凛神色略略黯然，欠了欠身：“对不起，我母妃她做出这种事。可是请慕姑娘相信，这件事绝对不是母妃设计的，她也只是被人利用。天凛其实已经再三重申并不想得到帝位了，只是母妃总怕将来会失了宠地位不保……一心想要扶持天凛，才会被歹人利用。天凛自知这样说十分自私，若慕姑娘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天凛力所能及之处定会尽力补偿姑娘。”

　　“二殿下言重了。二殿下多次出手帮助怡君，怡君感谢二殿下还来不及，怎敢还有更多要求？兰妃娘娘并没有过多为难怡君，请二殿下不要放在心上。怡君方才只是身体有所不适而已。”她谨慎的注意着慕天凛的脸色遣词造句，慕天凛帮了她好几次，兰妃虽然这样害她，做娘的不是总不能怨到儿子身上去。而且就今天这事看来，兰妃确实是个有长相没大脑的女人，估计也就会勾引勾引男人，勾心斗角的事看来不是她所擅长，恐怕这背后真有蹊跷。

　　慕天凛闻言在怀中翻找了会儿，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她：“请慕姑娘请收下这个吧，天凛不才，没有什么能帮到姑娘的，这粒雪参丹是极上的养生药物，姑娘身体不适，请尽速将这药丸服下去，总归有些效用的。”想了想又问道，“慕姑娘，你不喜欢我那日送你的茉香么？如果不中意的话，天凛可以换些别的熏香给姑娘。”

　　慕怡君楞了一楞，随即会意过来。自从那日她去了那九重宝塔，对那里倒是中意的很。莲儿近日来便经常发挥她的最大作用，慕子轩自不会将一个一无是处的侍女丢在她身边，莲儿虽然很多事都糊里糊涂，作为侍女不合格，却有个极好的技巧，易容。

　　连日里因为小命被人盯上，行动也有所不便。她便时常和莲儿对调易容，扮成莲儿的样子偷溜去看那座九重宝塔。西边园子门口也没有侍卫长久把守，只是隔一段时间有一批巡逻的人过来溜溜而已，里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能进去的下人对里面没什么兴趣，能进去的皇族对那孤零零的一座塔更是不感兴趣，她正好落得清静。也许是因为没人打扰，她很欢喜那地方，只要在塔前多坐一会儿，自然而然的心情就能平和下来。

　　偶尔也会碰到慕天凛，他永远只是温温一笑，心照不宣，她不讨厌跟这个人在一起，经常一整个时辰都不说一句话，并坐在秋千上晒太阳。慕天凛天生就有着亲和包容的气质，本来文武百官里最看好的皇子本来是他，只是他本人自小就对皇族的权势丝毫不感兴趣，在三皇子跟大皇子斗的火热的时候，他居然还能同两位皇子处的都十分融洽，这本身就是个奇迹。

　　慕天凛说的熏香，也就是在九重宝塔前送给她的，这位二皇子对很多事都极其淡泊，兴味索然，却喜爱捣鼓奇怪的东西，这瓶熏香就是他调配出来的。据说他的房间里永远摆满了瓶瓶罐罐，房间里各种香气常年萦绕。那日在塔前他无意中说起，顺手送了茉莉花的熏香瓶给她。她收起来以后倒给忘了，没有用。好像辜负人家一片心意似的。

　　她连连摆手笑道：“没有的事，只是放在口袋里，衣服给莲儿收了去，一下子忘了而已。我挺喜欢那个香味的。”

　　慕天凛忽而轻声的笑了出来，表情中颇有些局促的味道。她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又把刚才的话在心里过了一次，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啊，她疑惑的歪着头看他，像是他脸上写着答案了。

　　他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主动招供：“慕姑娘，你只有在着急的时候，才会用普通的语气说话。所以……我刚才……”他浅浅笑着，眼睛弯成两瓣月牙儿，捎了些许顽皮，却是不觉不协调，反而十分可爱。

　　慕怡君这会才恍然大悟，同他打趣了会儿，最后妥协表示以后私下同他讲话不用敬语，实际上她也确实讨厌那些拿来粉饰尊卑贵贱的用词。慕天凛看她心情已然平复，自行告辞。她服了那颗雪参丹，又检查了一下结婚事宜是否都已经吩咐人准备齐全，昨晚睡的不大好，人困体乏，泡了个澡去补眠，这一日便不知不觉混了过去。

　　晨光穿过纱帘，照亮了装饰简约清丽的房间。慕怡君泡在大浴桶里，把半个脑袋埋进水里咕嘟嘟吹着泡泡。十天，已经有惊无险的过了这十天。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跟太子成婚。为了解药，还是为了缘生镜。冥冥之中的因果，将她引到这一步上。只是如今，原因都已经不重要。她有些心烦意乱，虽说一切都是跟太子的交易，不知为何却隐隐觉得不安。伸手从旁边的案几上拿过一个小瓶，从中洒了几滴液体进水中。

　　茉莉花的香氛随着水雾，渐入鼻息，淡雅的芬芳。这就是慕天凛送她的熏香瓶。借着香气醒了醒神，她从水中站起，拿过毛巾擦拭身体。莲儿在门外唤道：“郡主，要快点儿了，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当心误了时辰。”

　　“知道了。”她懒懒应声，套上亵衣步出门去。支开了其他下人，只留莲儿陪她梳妆打扮，她不想被层层金线压垮了小身板儿，新娘装也是做的别致，用价值连城的天蚕雪丝一针一线由顶尖绣娘绣出来的裙裳，剪裁是照她画的样稿做的，别致精巧，腰带上镶嵌昂贵的极品明珠，套在身上，确实比那红红宽宽的喜服好看多少倍。莲儿替她整理了半天，终是忍不住插嘴：“郡主，为什么这喜服不是大红的呢？”

　　因为我根本就没想把这当成是一场真正的婚礼。她如何能说的出这样的答案，随便敷衍道：“我们那儿的人结婚不穿红色，我们都穿白色，我没有穿白色而改成粉红已经是很将就月芷国的风俗习惯了。”

　　“郡主的故乡真奇怪。”莲儿梳齐她的发辫，将一支缀着蓝色宝石的钗绾住她的长发，银色的钗身上碧湖般的光华。“凤冠也不戴，这钗还是王爷送的东西，这跟平日里有什么差别。”

　　凤冠?开玩笑，那种东西，会把脖子压断的。她不做声，对着镜子照了照妆容，问了时辰，又走到院子里去透口气。她总觉得今日有些怪怪的。一切都准备就绪，既是婚礼，就算是做戏，也打算弄的热热闹闹的，虽然让她来管理基本就趋于恶搞了，她并不打算认真的结这场婚，甚至为了纾解心情此准备了很多喜感的节目，总还是觉得有些发慌。

　　应该是自己多心了，她伸了个懒腰，近来还真是喜欢杞人忧天。一点都不像自己了，夏筱沫就是草根，夏筱沫就是傻呵呵的乐，被踩到了怕什么，爬起来就是，不过失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回头便瞅见小菊花把自己特批的喜联平整的贴到门上，远远就能看见那对联上几个大字，哦，不对，那基本不是字，是图案。
　　上联：OOOOOOOOO
　　下联：XXXXXXXXX
　　横批：OO你XX

　　慕怡君捂着嘴偷笑起来，这头小菊花还摸着脑门儿，观察对联贴整齐没。虽然他实在不懂这对联究竟是啥意思，郡主说这叫抽象的文学艺术。抽象的文学艺术是什么他不知道，不过郡主又说了，这是为了发展那什么腐乳还是腐女的事业而专门写的对联，绝对是真理，叫小菊花一定要记牢实了，因为将来他就是要做那个圈圈的。

　　下人们紧张有序的忙着装饰的收尾工作，作为太子妃的下人，大家都挺自豪的，慕姑娘是第一个成为妃嫔却不用入住后宫的女人，当然这也是皇上特许的。本来皇帝也不愿意开这个先例，慕姑娘却告诉皇上，后宫女人太多，阴气太重，会影响月神赐给她的仙气。于是她成功的留在了风铃居。这让太监丫鬟们都亢奋不已，主子有特权，走路腰板儿都挺的比平常直。

　　院外吹吹打打的喧嚣声进了风铃居院子，小菊花赶紧叫人伺候主子准备上轿，提了她的左边裙摆，一个丫头提了右边裙摆。郡主说了，这叫男左女右，太监丫鬟配，干活绝不累。

　　慕姑娘搭上红盖头，自己提着前面的裙摆，孔雀开屏状趾高气昂的上了花轿。花轿在宫中绕了一圈儿，从风铃居行到太子的养心殿，又绕回来。

　　宫殿装饰的比往日更显金碧辉煌，遥遥望去，处处张灯结彩，龙凤呈祥。凑近了一看，那大红灯笼上贴的居然不是喜字，确切的说压根儿就不是个字。据说这是今日的主角，太子妃家乡的习俗，大婚当日必须将此字替代喜字贴在灯笼与门窗上，还要维持十日，新郎新娘才能和和美美，长长久久。皇上是个颇为虔诚的人，对月神信奉有加，太子妃说什么他都准了，连礼服都依她的要求去做，全数让她监工，区区改个灯笼上的字这种小事，自然不在话下。结果是皇宫里该贴喜字的地方，全部都换成了传说中的囧字，太子妃说，这意味着将来太子的前途无量（亮），囧囧有神。众人皆被太子妃一番良苦用心所感动，对这位辉夜姬大人更为信服。

　　“来来我是一个菠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来来我是一片芒果
　　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来来我是一个竹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

　　风铃居正厅里罕见的汇集了大批太监丫鬟，整齐排列，身着奇装异服，丫鬟大红太监翠绿，腰间还绑着条红丝带，唱着意味不明的歌词，一个秧歌那叫扭的欢乐。

　　喇叭和唢呐，笙箫与古筝，诡异的组合成一首奇怪的菠菜进行曲。满朝文武皆立在厅中，为这古怪的曲子和那红配绿的舞蹈唏嘘不已。慕姑娘坐的轿子在这喜庆伴奏中缓缓落地。因着她日后还是要住这风铃居，轿子只是做个模样带她转了圈皇宫，最后还是回来原地。

　　小菊花见主子回来了，立刻停止他拿着两根筷子胡乱挥舞的指挥动作。跳到厅中央，今儿个是主子大喜，他被特选为主持人兼音乐指挥，扬眉吐气了一回，当然要不负众望，努力做好本职工作。他清清嗓子，将一根筷子直直戳进桌上作为贡品的橘子里，举到嘴边，郡主说，这个叫做麦克风。他对着那麦克风说道：“下面有请著名的男低音歌唱家啊~马蹄螺（阿·马蒂诺)为我们带来他的古典摇滚曲目——万寿（受）无疆”！

　　（作者天音：麦克风，我看你是人来疯！阿·马蒂诺TAT我对不起你。）

　　最中间一个中年猥琐大叔顶着爆炸头，穿着蓝色的喇叭裤，质地居然是绢的，那效果喜感之极，整个一古代版猫王。抱着葫芦状的一个大木雕，上边儿还有三根弦，看起来很像小提琴，却有很多微妙的不同。大叔正陶醉状用一根长藤条拉着那太子妃所谓的“小提琴”，用力量沸腾的怪兽嗓音咆哮着：“哒哒啦哒哒啦哒哒啦哒哒啦，恩恩恩恩，哒哒啦哒哒啦。”

　　（作者天音：他太紧张，忘词了|||）

　　“小提琴”发出的声音根本与锯床腿如出一辙，大叔的嗓音更是如洪钟震世，豪放粗犷，这风铃居的地盘都不够他尽情淋漓畅快。此声音如此美妙，以至于在场的众人纷纷想要退场，好给那个什么啊！马蹄莲还是马蹄螺的男低音留下更多空间。

　　慕怡君被两个侍女一左一右的托着裙摆，缓缓挪步而来。喜堂尽头，慕天心脸色看不出所以然来，眉毛却在抽搐，走下堂去迎接她。他的礼服正面看还算正常，背面拖地的部分上挂满了铜钱，分量十足，拖在地上哐啷对撞，非常像中国国粹活动——搓麻将的声音。满堂文武群臣里搓麻将爱好者们的手部皆产生条件反射，蠢蠢欲动，如果不是怕掉脑袋，他们早一哄而上去领教一把搓铜板的感受了。

　　慕天心领着慕怡君行至皇上皇后面前，红盖头底下的小人儿被自己整的这场婚礼逗得花枝乱颤，幸亏妆容上的轻盈，否则指不定一脸水粉要被她抖成筛糠。

　　一囧天地，二囧高堂，夫妻对囧，礼成奉茶。

　　皇后显然对这场乱七八糟的婚礼很是不满，毕竟这是她包百儿子一生一次的大事。可这是月神使者故乡的婚礼习俗，想着慕天心就这么轻易的当上了储君，着实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也没什么可以说的，端庄笑着喝了媳妇茶。

　　皇上没有任何不高兴，相反他对那个胡子大叔的哒哒啦很感兴趣，显得很乐呵。美人佳音他已是见怪不怪，如此有创意让人看了就想发笑的婚礼他却是头一遭看，内心反而不停赞叹不愧是月神使者，故乡的习俗都如此特别。同皇后一起高高兴兴的喝了茶，看慕姑娘离去，送入洞房。

　　小菊花是第一次见人结婚，他对新娘子的美好幻想也彻底破灭。他从前以为新娘子是会贤淑安静的坐在床上等这新郎来和交杯酒的。太子妃作为全天下新娘子的典范，她是如此豪迈，一进房就撒丫子扑到床上，让他准备了一大堆食物，塞的满嘴鼓鼓囊囊，虽然郡主素来如此，他以为，女人结婚时，多少是会有些不同的，如今他幡然醒悟，柴火妞即使穿金戴银，也还是柴火妞。

　　吃饱了，慕姑娘打了一个哈欠，就势朝床上一倒，小菊花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默默的退出去掩上门。

　　她睡的很香，傻呵呵的做着美梦，梦见她拿到了缘生镜，撒丫子飞奔在奔小康的大路上，她完全不知道，她的噩梦，这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还是日更了，过点前发的，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