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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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丝带不知什么时候起缠上李相柳的脖子。黑影低下头，凑到李相柳眼前，如嘲笑般伸出一根泛起金边的手指，捏住丝带一头。
李相柳只能仰望遮天蔽日的黑影，手指僵在空中，黑影却体贴地穿过他……正如他穿过阳光，一阵蚀骨的阴冷冻住他的四肢，连思维也僵化了。
黑影捏住涌动的黑暗，像扯开礼物般，轻轻一扯。
【天啊！已经是第四天清晨！】
【梅洛夫医生赶到时，老国王曾经修养的地方成了一片废墟。他看见了废墟中躺着老国王和克伦斯公爵的尸体！】
【还有……小王子伫立在废墟之上，仰望月亮的背影。】
【小王子缓缓转过头来，扯出一抹疯狂的笑容。】
黑影一顿，顿时如风声消散。
李相柳瞬间得了喘息的空隙，身体猛地脱力坠地，他虚弱地爬到一旁，余光瞥到梅洛夫医生逃窜的背影。
模糊的视线将世界刷上五颜六色的色块，所有颜色收束到梅洛夫医生脚下，像一条黑暗到极致的通道，他被人落在这里，目光的尽头是一具惊恐逃窜的身体。
滋——
李相柳耳边出现了细微的机械长鸣，像耳鸣。他甩了甩脑袋，企图把这种脱力现实的感觉甩出脑海，不料眼前的色块越来越繁杂，越来越……遥远。
世界在他眼中变成了毫无意义的黑白色雪花，连所谓的痛疼——所谓的感官也消失了。
【你已进入疯狂。】
疯……狂？
这就是疯狂的……感觉？李相柳躺在废墟里，歇了好一会才缓了过来。他动了动手指，依旧活络。
他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刀。红色的血液从皮肤上渗出，隐约可见泛红的骨头。红得触目惊心的鲜血滚下手臂，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然感受不到疼痛。
疯了……除了感受不到痛苦，李相柳觉得自己很清醒。
他撑起膝盖，刚站起来，全然没留意自己手里提着一样东西。
李相柳一抬首——高涨的欢呼声一下充斥耳膜。
昏暗的夜幕成了阳光明媚的蓝天，他站在城堡最宽阔的阳台上，面带微笑朝？
朝？
李相柳一怔。
……朝底下的国民挥手。
身旁的侍者手里捧着红色丝绒的垫子，弯腰面朝李相柳毕恭毕敬地退下。他忽地转身，梅洛夫医生……穿戴好一身锁子甲，平日背着的药箱成了铁盔提在手里，那标志性温和的笑容成了倨傲的横肉。
梅洛夫医生眼尾一扫，察觉李相柳的视线落在身上，他拔出卫兵的佩刀，咄咄逼人地走近，大骂道：“这一切都没什么意义。”
“梅洛夫？”李相柳疑惑了。
“你不该活着。”梅洛夫拖着刀尖走来。
“卫兵！”李相柳高喝。
卫兵稍稍露出犹豫不解的脸色，就有密集的色块闪过，像橡皮擦一样擦掉卫兵的神色。
“陛下敬请吩咐！”卫兵立刻响应道。
“捂住他的眼睛！捂住梅洛夫的眼睛！”李相柳下令卫兵捂住梅洛夫医生的眼睛后，顺势捂住自己的耳朵。
在卫兵的钳制下，梅洛夫医生只露出一张嘴巴，嘴皮动了两下，李相柳读懂了唇语，已然察觉了异样。
梅洛夫医生分明是在说：陛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可他的声音直接在李相柳脑海中响起：“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根本没有什么意义！我说没有意义啊！”
“别和我吵。”李相柳说。
“别和我吵。”他重复道。
话音一转，李相柳面露狰狞，指着梅洛夫医生恶狠狠地说，“把他处死！”
“处死！处死！”李相柳怪叫道。
他的声音传到阳台下，国民的笑容一下子凝滞了，欢呼声逐渐减弱，而后响起惊疑声，“处死？处死谁？”
“陛下的儿子难道是个暴君吗？”
“他不会是个草菅人命的暴君吧？”
“他要处死……谁？”
侍者扑到护栏上，尖叫，“陛下要处死我！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我什么都没干啊！”
李相柳震撼地转目，蓦然发现卫兵捂住嘴巴的人似乎一直是侍者。
“陛下疯了！陛下疯了！”侍者冲台下高喊，“他杀死了老国王和克伦斯公爵，今天早上染了一身血回来！唔唔唔唔唔唔——”
梅洛夫医生啐了一声，瞬间向前一步，一把扯住侍者的头发拖下护栏，扔到卫兵脚下，言简意赅地说了两个字。
“处死。”
侍者一骨碌又爬了起来，冲到护栏上，高喊，“陛下今天早上处死了所有说他疯了的侍者！陛下疯了！现在他也要处死我！他——”
侍者的声音戛然而止。
李相柳眼前的视线一阵转换，仿佛错过了最重要的一刻，他少了追出阳台的动作，正趴在护栏上，俯身往下一看。
侍者坠下阳台，在半空中尖叫着，绝望又怨恨地盯着李相柳，“他割下了克伦斯公爵的脑袋——！”
啪的一声！脑浆迸裂。侍者当场摔死。
国民刹那嘘声，他们面面相觑，喉咙压着一声尖叫，惊恐、不解、恐惧同一时间在不同的脸上浮现。
李相柳瞬间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恐惧压抑到极点，不知道有谁说了一句，“他把侍者推了下去！他把侍者推了下去！”
李相柳看着自己的双手，脑海迟钝地浮现自己发狠将侍者推下阳台和……割下克伦斯公爵头颅的画面。
他惊愕地抬头，目光聚焦到梅洛夫医生脸上。
“我……疯了？”
梅洛夫医生缓缓后退，忿忿甩袖而去，“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暴君的言论接踵而来，“他是个暴君！他杀死了老国王！他杀死我们爱戴的老国王！”
“他不能成为我们的国王！他不能成为我们的国王！他不能成为我们的国王！”
“他杀掉了老国王！”
……
第一个国民推倒了卫兵，第二个国民推倒了大门，第三个国民推倒了城墙……无数国民涌入城堡，踢翻了一切奢靡的装饰，他们举着叉子，镰刀，杀死所有拦路的卫兵，来到李相柳跟前。
诅咒是仁慈的，也是残忍的。
它让李相柳来到临终一刻。
这一刻他清醒了。
李相柳被堵在阳台上，身边既没有侍者，也没有卫兵。有的只是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国民。
国民们面露凶相，双眼喷火似的剜着李相柳，手中的长叉蠢蠢欲动。
“你们杀不死我。”李相柳说。
“谁说……”
人群中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她褪下兜帽，黑发落了一肩，一枚绿宝石发夹夹起碎发，耳鬓垂下一缕标志性的白丝。
随着她的移动，一条蟒蛇嘶嘶跟着脚边。
乐儿勾起一抹微笑，袖口掉下一把锋利的蛇身匕首，“……你杀不死？”
乐儿的出现让李相柳唯一一丝逃生的机会堵死。
看见蛇身匕首那一刻，李相柳几乎是立刻就认清了自己无力回天的事实，瘫坐在护栏下，表情无趣到极点，“那快点。”
反正他已经完成任务了。
死亡才能脱离任务是系统的恶趣味，李相柳本来可以有个痛快的。
“我恨你。”乐儿说，“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轻松。”
“他就是不爱你。”李相柳前言不搭后语，可谁都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就在李相柳说不爱你那一瞬，海蛇瞬间咬上李相柳的脖子。乐儿泄愤般将匕首捅进李相柳腹部，她急着否认，急着安慰自己，“他也不爱你！”
“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李相柳依旧没有太大感觉，除了被血液噎了一下，他还有余力，能再讲几句，“知道呢？”
“你凭什么嘲笑我？啊？”乐儿疯了似的捅了李相柳十几刀，一直捅到自己累了，揪住他的衣领，嚣张地说：“你凭什么嘲笑我？他跟我有十个儿女，你有什么？”
李相柳喉结蠕动一下，吐出一口血沫，只是勾了勾嘴角，任谁都能看出他的蔑视，“真的是十个儿女吗？真的是你和他的儿女吗？”
“住嘴！住嘴！”乐儿一下子划开李相柳的嘴巴，疯魔一般说起从前，“他问我，好听吗？他说以后会给我拉小提琴。他还给我说了一个故事……”
“故事？”她猛地打了一个冷颤。
“我忘了，我忘了，我忘了……”乐儿立刻重复道。
黑影瞬间爬满李相柳眼球，宛如火柴擦起的火苗，哗啦一声烧起，却在乐儿不断重复我忘了三个字后，重新扑灭。
乐儿生硬地说：“梅洛夫这个蠢材！竟然真的忠心陛下。大公爵这个名号就这么重要吗！”
“梅洛夫是大公爵？”李相柳这可没想到。
乐儿冷笑一声，“克伦斯公爵的舅舅自然也是公爵大人！能深得陛下信任，怎可能是一般人物！你还真以为陛下信任你？！真是愚蠢到无可救药了！”
李相柳眼神一暗，记起几句简短的对话。
你有说谎骗我吗？
有。
哪一句？
每一句。
“他们陪我演戏……”李相柳咽着血沫，口齿不清地问，“你为什么也陪我演戏？”
“演戏？”
“不不不不不……”
“这不是演戏。”
“我要活下来，我一定要活下来，”乐儿轻轻抚摸海蛇的脑袋，神色恍惚，“我有一个女儿，她在等我。”
“她在等我……她在等我回去……”
李相柳闭上眼睛，小脑瓜轻轻靠上护栏，气若游丝。
不知怎地，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原来……你也不是真的爱他……啊？”
【你已脱离世界。】
【“卫兵的追忆”正在开启。】
作者有话说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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