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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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国王阴阳怪气道：“没有真的蛇身匕首也想杀我？”
李相柳冲老国王笑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老国王当下冷哼一声，挑衅道：“敢拿出来？”
“敢与不敢……”李相柳冲老国王笑笑，“你打得过我吗？”他边摩挲胸前的绷带，边朝着老国王逼近，“你受伤了，不趁你病要你命，怎么赢啊？”
听到你受伤了这几个字，老国王表情一僵，防备地退后一步。
“像你这种暴虐成性，臭名昭著的国王，我就算杀了你，只会普天同庆。除了王后，谁会替你哀悼？”李相柳盯着老国王的动向，像一只精妙高明的棋子，每一步都在往将死老国王的方向步步趋紧，“谁会知道你死在这？谁会记得你有着十个子女？谁胆敢冲进宫殿里砍下我的人头？”
老国王眯了眯眼睛，打量李相柳半响，冷笑，“你可真能装啊，李相柳。”
距离老国王还有一步，一伸手就能勾到的跨度，李相柳却停了下来，像故事里拼命在后面追的愚人，在需要跨过最后一步时，被迫停了下来。
老国王似笑非笑地看着李相柳，“我都分不清你是真疯还是假疯了。”
李相柳默不作声，幽深的黑眸将眼前雪白的身影染黑。夜幕下，阴影总喜欢模糊李相柳最想看的部位。
而老国王浑然不知，他束起一头白发，露出一段单薄的脖子。过长的头发又顺着一侧肩膀松松垮垮地搭在胸前，另一侧则吊着一只金属耳坠，看起来……脆弱极了。
把老国王形容成雪花，必定是不恰当的。因而他除了白得像死人的外貌，久看之下还有些渗人。
他没一处像雪。
安静，沉默寡言的表象之下，他狡猾得像……一只乌鸦。
乌鸦喜欢说谎，喜欢在谎言被拆穿时飞走，喜欢放声讥笑掉下陷阱的傻子。
更重要的是，聪明的鸟类总能置身事外。老国王脚步一动，径直往阳台走去。
李相柳下意识拽住对方手臂，老国王不耐烦地转身，甩了两下，没甩掉。
老国王的眼神冷得能结冰，另一只手凝成黑雾，他警告道：“松手。”
“我本来胜券在握。”李相柳突然开口，他慢慢松开钳制对方的手心，续说起了故事，“天底下最愚蠢的人对裁判说。”
“你答应过我，你告诉我，我会赢。”李相柳挽留的手段未免太过拙劣，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在亡羊补牢，“可现在，我该怎么赢？”
老国王充耳不闻，未曾放缓步调。
李相柳望着老国王无情的背影，忍不住追在他身后，“裁判听后，安慰起这位急躁的选手，‘稍安勿躁，这位注定会胜出的参赛者。我许诺的，必定会实现。’”
“‘你一直稳操胜券。’裁判笑道，‘现在，你只需将挡在你前面的人推下去，你就是唯一的胜者。’”
“‘推下去？’天底下最愚蠢的人怔住了，‘推？’他不敢置信地拔高音量，‘为什么要……推？’”
“‘你骗我！你骗我！’另一个人浑身颤抖，脸上竟是惊恐和愤怒，他歇斯底里地冲裁判大喊：‘你也说我会赢！你答应过我，我会赢！’”
“裁判继续笑了笑说，‘你确实会赢，他不能越过你抵达终点。因此你是第一位胜者。但是他会把你推下深渊，没有了第一位胜者，他就是第二位胜者。你会赢，他也会赢。’”
“你们都会赢。好心的裁判解释道。”
“天底下最愚蠢的两个人震惊了，‘可……这是骗局。我们根本没有赢，我们都……输了。’”
“原来……”李相柳声音一顿，脚步也跟着停在寝室阴影里。他凝视老国王沐浴在月光下的身影，轻声道：“你不把故事听完吗？”
李相柳张了张嘴，本能地想呼唤对方的名字。可他嘴型动了动，却不知该发出怎样的声音。只见老国王已跃上围栏，准备从阳台一跃而下。
那是一股极为急躁的冲动，让李相柳不顾一切地冲口而出，“阿——”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怔住，李相柳呼吸一窒，声音戛然而止，他明明想起了什么，却在下一秒失去了思绪。
他迷茫地看着老国王，发现对方同样疑惑地看着自己。李相柳后知后觉，“我是不是不知道你的名字？”
老国王神色恍惚，“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对方的身影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李相柳艰难地迈出一步，走出了阴翳。
幽幽月色褪去他身上的黑暗，使他的轮廓蒙上一层清凝的辉色。然而，无论是满月，还是残月，月亮都不近人情。
李相柳与老国王之间隔着……一堵墙。要穿过这堵墙，李相柳必须忍受撕心裂肺的酷刑。
月光抽尽了李相柳肺里所有空气，令他开始低喘。
从寝室走到阳台外，不过四步，李相柳却走得异常艰辛，如同一个溺水的人舍弃了能救命的浮木，仍要固执地朝着宝藏伸手。
仿若听到了塞壬的歌声，夜幕下，出现了李相柳最想要的东西。
他就在阳台上，裹着一身迷人的辉光，出神地回望自己，好像就要在下一秒就要想起李相柳到底是谁的恍惚。
月亮啊，太过狡猾。
把李相柳的宝藏藏得太深，又把李相柳的宝藏映得太浅。李相柳伸长了手臂，却总差一点点。
他只好往下沉一点，再往下沉一点……直至越过他的界限。
终于他勾到了自己的宝藏。
终于他也要溺毙了。
李相柳手一低，手指险险碰到老国王的衣襟，瞬间滑下。
然而，意料之中的冰冷和疼痛没有传来，李相柳迎头撞上一个稍显僵硬又温暖的肩膀，伸手一勾就勾到对方绷紧的后颈。
李相柳像一个玩具熊挂在对方身前，小脑瓜撂在老国王肩上，波浪卷的黑发粗粗撩过颈肩的毛孔。
他的下巴抵在老国王斜方肌上，又得寸进尺往前一拱，侧脸瞬时贴上一只微凉的耳朵。
老国王身后探出一双疲惫但满是笑意的黑眸。
李相柳眺望暗黑无边的天际，只觉群星闪耀。他压低了声音，又按捺不住欣喜，李相柳悄悄凑到老国王耳边嘀咕道：“这是你对我最好的一次。”
哪怕李相柳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他依旧笑得出来，“你心里一定有我。”
“你绝对喜欢我。”李相柳圈住老国王的后颈，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他压低了声音，又忍不住兴奋，尖叫道：“你爱我。”
“我……”老国王迟钝的声音从李相柳头顶传来。
李相柳美滋滋地哼出一个字，“嗯？”
老国王当场黑脸，一脚把李相柳踢回寝室，咆哮道：“我爱你个头！！！”
李相柳眼疾手快拉住老国王的手掌，顺势往寝室一带，两人往后倾倒，在地面上狼狈地滚了好几圈，停在月色之外，藏进阴影里。
月亮恍若往下一沉，几乎与阳台平行，如一只黑色的眼睛，眼底沉了一束金黄色的弧光。它竭尽全力照入寝室，却始终悬停在李相柳脸侧，不能更进一步。
李相柳躺在地板上，丝毫不在意脊背的冰冷，他的脸上全是外溢的笑意，眼里映出一张绯红的脸。
老国王压在李相柳身上，长发从肩侧垂落，如瀑布般笔直地陷入李相柳的肩窝里。
李相柳捻起一束柔韧的发梢，放在对方鼻下轻撩。在一片不甚明朗的光影中，他朦胧的笑意竟有些放浪和引诱。
老国王稍稍一愣，随后不自然地躲开了目光。
“要吻我吗？”他弯起了眼眸。李相柳亮晶晶地看着压在身上的老国王，小眼神满是期待。
老国王板起脸，抛出最无趣的两个字：“不吻。”
说完他就要抽身而去。李相柳当然不会让他得逞，趁他撑起上身，李相柳托起对方的脸，迅速地将自己的温唇送了上去。
李相柳撬开老国王的嘴巴，牙齿沿着下唇轻轻啃咬，炽热的气息撞进鼻腔，让他忍不住探出舌头扫入更深的地方。
老国王的怒骂还未来得及从嘴里吐出，就被李相柳悉数吞进肚子。很快，老国王的呼吸乱了，体力也逐渐不支，他挣扎着推开李相柳。
捧住脸颊的手慢慢移到脑后，李相柳圈住老国王的脖子，又拖着对方滚了一圈，两人的姿势瞬间颠倒。
李相柳弓起腰，撑在老国王身上，让对方既有充足的空间呼吸，又不至于迅速地逃开。
他贴心地替老国王拨开唇边粘着的发丝，手指攀上后颈，指腹沿着头皮往上摸索，修长的手指插入发间，轻轻揉捏顺滑的长发。
李相柳专注地盯着老国王那张羞怒中不乏气急败坏的脸，认真地问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听到你说爱我？”
老国王一听，当场气得眼睛都瞪圆了，他张了张嘴巴，既像说你做梦！又像说你找死！可惜，老国王才骂出一个字，“你——！”就被李相柳捏住后颈，倏然压向自己。
【“我看你是活腻了！！！”】
老国王怒了。
【“狗东西，还亲还亲！”】
老国王麻了。
【“焯！嘴唇都亲肿了！”】
老国王急了。
“相……”老国王眼神闪烁一下，挣扎着吐出，“……柳。”
听到老国王含糊不清的呼唤，李相柳眼前一亮，他探起头来，看着对方潮红的脸，眼里还蒙了一层湿气。
“你叫我的……”李相柳一顿，“名字？”
老国王得了空当，立刻抬手肘挡住下半张脸，撑着往后退去，他边调整呼吸，边摆出一副气闷恹色的表情。
李相柳自然将老国王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将两人距离重新拉近，“你能再叫一遍吗？”
“狗……！”
“嗯？”李相柳的语调危险地上扬。
老国王敢怒不敢言，堪堪再憋出两个字，“相、柳、”
李相柳的眸光沿着老国王的眉眼轻描，温声道：“我也想知道你的名字。”连声音都环绕在老国王耳边，眷恋地不肯离去，“告诉我，好吗？”
他总知道老国王想做什么，所以他还在老国王想开口前说：“能不能，不要骗我？”
李相柳埋在阴翳下的眼睛流露出分外复杂的情绪。他的希冀，他的期望，他的试探，他的心碎，他所有的小心翼翼，都让他看起来格外脆弱。
李相柳又把他的心捧出来，不假思索地送到老国王手里，任由对方拿捏。
老国王撇过头去，像一种拒绝的信号，李相柳觉着自己的心好像被捏了一下。痛倒是不痛，只是稍稍察觉到自己的迟钝。
半响，老国王闷闷地说：“把故事说完。”
李相柳一怔，倏然睁大了眼睛，眼里闪动一种难以名状的眸光。他炽热地盯着老国王，鼻腔咕哝着古怪的声音。
老国王瞥了他一眼，重复道：“把故事说完我就告诉你。作为交换的条件。”
咕哝声停了，李相柳闭上眼睛，收起所有感动，他乖巧地点头应道：“嗯。”
李相柳一把抱住老国王，小脑瓜趴在老国王胸前，听着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嘀咕道：“你可不能骗我。”
他又嘀咕一遍，“你可不能骗我。”
李相柳长眸弯成一条细缝，笑意止不住从唇边泄出，他压制着幸福的尖叫声，碎碎念道，“你动心了！你抛不下我了！”
李相柳欣喜若狂，“你已经爱上我了！”
李相柳眼里爱意浓烈得快让人幻视成两颗疯狂的爱心，他害羞地注视老国王，浑身上下仿若飘出无数爱心泡泡，一股脑地涌向老国王。
老国王震怒，“说个名字怎么就爱上你了！碰瓷是吧！”
李相柳脸红心跳，“我也爱你。”他偷瞄老国王一眼，悄悄说：“我也爱你，我也爱你！”
老国王直接转过头去，就差把眼睛闭上表达自己的嫌弃了。
李相柳偷偷摸摸拂上老国王的侧脸，轻轻将对方脸颊扳回，他又蹭上了一点点，笑眯眯地说，“原来从始至终，赛道都只有一条。这一条赛道极其狭隘黑暗，像一条胡同巷子，围墙两边乃至头顶都布满尖锐锋利的长钉，稍不留神就会增加一道伤口。”
“此外，这条赛道越靠近终点，就越加逼仄。以致于他们跑到最后，两人都只能侧身困在渗人的锋芒之中。”
“观赛者在哪里？裁判又在哪里？”李相柳自问自答。
“他们在天底下最愚蠢两个人的头顶。密集的长钉之上是一片清澈透明的玻璃。玻璃之上，是一群体面高贵的公爵。他们晃着红酒杯，饶有兴趣地观赏这场比赛。”
“灯光穿过玻璃，勉强给了这条赛道一点昏暗的光明。听到裁判和选手的谈话，公爵们高声发笑。”
“聪明的裁判杜绝了一切作弊的可能性，只为公爵提供一场赏心悦目又能打法时间的比赛。”
“‘现在我们所有人都期待他们会怎么做了！’公爵们哈哈大笑，‘这可太有趣了！’”
“‘有……趣？’天底下最愚蠢的人以一种难以忍受的姿势窝在长钉的间隙中，他艰难地仰头，钉子立刻划破他的脸颊，鲜血滑过震惊的表情，他怒吼道：‘这算什么有趣？！我们谁都不会赢！你骗了我们！你骗了我们！你……毁了我们！’”
“‘我们？什么时候你们变成了我们？’公爵们笑得更加畅快了，‘什么时候仇人也可以变成……我们了？裁判！你的游戏实在是太高明了！看得真是过瘾！’”
“裁判则谦虚地回应：‘看来他们对生命执著胜过了仇恨。’”
“‘当初他们找到我，恳求能杀死对方而不被追究责任。我洗耳恭听，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会让他们萌生如此恶毒的希求？我问他们，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们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无奈，我只好自己查明真相。结果……他们只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起了纷争，根本没有该死的理由。可讽刺的是，他们之间没有仇恨，因而真正憎恨他们的人是我。’裁判没有说理由，他注视着各位丑态毕露的公爵，笑道：‘各位开明的公爵大人啊，我怎能不满足他们的心愿？’”
“天底下最愚蠢的两个人怔住了，因为从一开始裁判就在说谎，‘他在说谎！他在说谎！是他骗我参加比赛的！他说……你一定能见到公爵大人，你一定会赢我才……我才！’没有人在意他们说的话。公爵催促着裁判，‘快，我们太想知道谁能活下来了！’”
“其实他们都活不下来。裁判享受着公爵们目光的追捧，没有暴露心中的念头。他就像一位作者，把故事的每一幕安排得起伏跌宕，牢牢拽紧读者的注意力。”
“终于，天底下最蠢的两个人死了。观众满意地离去，他们纷纷予以裁判最热烈的称赞，却没有人愿意带走裁判。于是，比赛落幕。裁判也死了。”
“说完了？”老国王问。
李相柳嗯了一声。
“很无聊的故事。”老国王撇了撇嘴，“后悔听了。”
“可你还是听完了。”李相柳扫了一眼阳台，天空拉起夜幕，换上泛白的晨帘，城市蒙上白雾，隐约听到几声鸡鸣。他率先起身，朝老国王伸手，示意对方搭上，“名字？”
老国王拍掉李相柳的手，自己站起身来，他理了理揉乱的衣裳，期间横了李相柳一眼，凶巴巴地说：“核月。”
李相柳从对方嘴里接过这两个字，用自己的声音重复一遍，“核月。”
只是一个简短的名字，李相柳却说得意味深长。好像，把对方吃进了嘴里，舌头挑逗身体每个部位，唇齿轻轻噬咬每一寸皮肤。
核月光是听着就起了一身恶寒，他剜了李相柳一眼，“不准叫！”
“嗯……”李相柳拉长了音节。他眼神一软，习惯性地垂下眼睑，把复杂的情绪都藏在幽深的眼底。
李相柳轻轻呵出一口气，再次抬眼，眼里便出现亮晶晶的东西。
他眉开眼笑地黏了过去，亲昵道：“阿月。”
作者有话说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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