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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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相柳又做了一次无用功，兜兜转转，绕了一大个圈子，最后回到起点。追查匕首这件事……是不是被人误导了？看起来完全与王冠无关。
或许应该回去逼问那条海蛇，但爱儿大概休息了。
李相柳礼貌地道谢：“谢谢你们与我分享征服大帝的故事。接下来……你们有何打算？”他垂眸看向两人。
“我打算到客房休憩一下。”克伦斯公爵打了个哈欠，稍显疲态，“明日下午陛下将举行狩猎活动，届时猎人们需要激昂的音乐，我可要好好养精蓄锐。”
李相柳疑惑道：“狩猎？”
克伦斯公爵拖着声音，一副连舌头都累着的模样，“殿下舞会迟到了，陛下为了展现昔日驰骋沙场的英姿，特地举办狩猎活动，来宣告国民，他们的国王依旧强盛。”
梅洛夫医生低头一笑，“我应该要回家了。太晚了，我的妻女都在等我。”
三人走出舞厅，梅洛夫上了马车，跟两人挥手道别，“明天见。”
李相柳微笑点头，“明天见。”
烟花散后，热闹一时的城堡倏然安静，路灯依旧恪尽职守地照明，整条路却只剩下他跟克伦斯公爵两个小年轻慢步走着。
说起来，李相柳的寝室比客房更远一些，也刚好同行。这段路，克伦斯公爵将他的健谈发挥得淋漓尽致。
“殿下，征服大帝的故事不感兴趣，不如来听听我的故事吧？”克伦斯公爵与李相柳并肩而立，一米七的个头显然被一米九的比了下去，但他才十五岁，年轻得很。
李相柳想了想，“满月之影和塞壬之耳？”
“我只是提了一嘴。”克伦斯公爵惊喜道：“殿下居然还记得。”
他笑了笑，“陛下最喜欢的大音乐家，他说的话怎能不多留意些？”
克伦斯公爵不好意思地笑道：“陛下谬赞。不过，殿下，这其实是两个故事，满月之影，塞壬之耳。殿下有兴趣吗？想听哪一个？”
李相柳打死也不会说没有，他只是想来套话的。李相柳干笑两声，选了听起来比较具体的故事，“塞壬之耳吧。”
“好。”克伦斯公爵微微一笑，道：“海洋里有一种半人半鱼的生物，上半身是俊美的人类，下半身是修长匀称的鱼尾。这种生物是海妖，名叫塞壬。注意，殿下，海里还有一种生物，是美丽的人鱼。他们跟塞壬很像，唯一能从外表区分的是，塞壬长着满嘴尖牙。”
“塞壬拥有一喉美妙的歌声。他们是天底下最动人的歌姬，偶尔会从幽暗的海底搬上一架竖琴，轻轻奏唱：英俊的水手啊，你在哪里？这里有金币，有丝绸，还有美酒。唯独没有你，我英俊的水手啊。快来看看我吧，富饶的孤岛上，只有茕茕孑立的少女。请拯救我吧，请带走我和一切财富吧。”克伦斯公爵哼唱。
不得不说，李相柳本来是没有感觉的，但克伦斯公爵一开嗓，忽然将他带入一座堆满金币和海藻的孤岛，一位落魄的少女徘徊在岸边，苦苦等待渡海的航船。
他问：“这是歌剧？”
“不是。”克伦斯公爵的歌声戛然而止，抱歉地说：“习惯唱出来了。”
李相柳称赞道：“很好听。假如你是海妖塞壬，我估计第一个被迷惑。”
“谬赞了。”克伦斯公爵谦虚极了，“塞壬的歌声往往将航船诱骗到一片嶙峋的礁石丛中，我可不能诱骗殿下到那些地方。”
他轻轻一笑，“回过神来，无论是老练的船长还是水手都已驶入无法脱身的礁石群。待猎物清醒，塞壬的歌声再起，水面下就会出现心里最想要的东西。有时是食物，有时是宝箱，但更多时候是歌声中那座任人想象的孤岛。据说，水下甚至会出现死去的人。”
克伦斯公爵感叹道：“航船渡过了广袤的海洋，闯过了汹涌的漩涡，却无法抵抗一只小小塞壬的歌声。他们明知道水底下的东西是假的，仍然义无反顾。多么讽刺，多么讽刺啊。”
李相柳摇了摇头，“水下的东西不一定是自己想要的。也可能是自己不想要的。试想一下，要是陛下出现在水面下，惊慌失措地看着我，然后说：‘相柳，救我。’”
他嘀咕道：“我会去，谁都拦不住我，拼死我也要把他从水下捞上来。假的我也上当。把我敲晕绑走，醒了之后我也要游回去。救不回来我就把塞壬抓走，让他给我唱另一首歌，让我看见陛下安然无恙了，我才放他回去。”
克伦斯公爵一笑，“殿下真的很有趣。”
“你没有喜欢的人吗？你不会这样做吗？”李相柳满脸奇怪地问，“说了这么久……塞壬之耳，耳呢？”
克伦斯公爵用一段歌声回答：“我曾看见她的脸无数次，手心舀起来无数次水。……仿若过去历历在目，我亲手把她拖下水，让她再浮不起来。”他微笑道：“出自《塞壬耳目》。别急，殿下，快说到了。”
克伦斯公爵娓娓道来：“一艘船驶进海妖的领域，船上有一位帅气勇敢的王子，他听到塞壬的歌声，第一反应是寻找那位唱歌的少女。由此，他看见的是一座美丽的岛屿，一位长着鱼尾巴的少女坐在礁石上，心碎地高歌。”
“所有人都跳下了水，只有王子游到塞壬的尾巴下，爬上陡峭滑腻的礁石。王子轻轻拂上塞壬的侧脸。塞壬也好奇地贴上王子的手心。海妖不能吃掉没有掉进陷阱的猎物。所以王子不是猎物。对视中，爱情来得短暂而迅猛，正如终年笼罩在此的狂风暴雨，乌云闪电，他们天雷勾地火，在幻想的岛屿中，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王子对塞壬承诺：‘我愿意为你生活在海洋里。我知道这不是一片天堂，我愿意忍受最可怕的地狱。’王子说话时，恫人的闪电从眼里划过。塞壬凝视着被海洋折磨得憔悴，不成人样的王子，终究于心不忍。正是爱让塞壬放手，把王子送上小木船，再安全送出这片礁石。过往的航船自然会将王子救走。”
“塞壬返回礁石丛，心不在焉地歌唱，始终挂念被她送走的王子。可驶进这片海域的航船，无一不是被海妖们迷惑的死亡之舟。王子比航船回来得更早更早，因为他看见的是，心碎的少女将他推向陆地，却独自留在一座绝望的孤岛。”
“然而，没有塞壬的歌声，王子看见了尖锐嶙峋的暗礁，横穿天际的惊雷，还有硕大幽暗的海浪。美丽的岛屿瞬间化身为夺命的礁石丛，王子的船仅仅迟疑了一瞬间，注意力就被塞壬夺走了。美丽的岛屿再次出现，只是这一次，另一位长着鱼尾巴的少女坐在礁石上，心碎地高歌。”
“另一艘被塞壬们诱捕的航船缓缓驶入暗礁。喜欢王子的塞壬却没有歌唱，她呆呆地看着被其他塞壬扑捉的王子，游到他们的尾巴下，爬上陡峭滑腻的礁石。水手们接二连三跳下，水花四溅，咕噜咕噜地沉到水底。享受猎物的时间到了，塞壬却看着王子，看着他轻轻拂上另一位塞壬的脸，问：‘我的爱人呢？你看见她了吗？’”
“爱情的谎言终于戳穿，王子得知一切只是歌声的骗局。他央求眼前这位塞壬，请告诉他如何破除幻觉。塞壬说：‘请将你的耳膜戳破吧。这使你永远不再受到海妖的诱惑。’王子愣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航船肢解，海妖们享受完他们的猎物。”
“王子……照做了。他失去了听觉，重新拥有视觉。世界像一场默片，忽然隔了一层真空玻璃，有了最遥远的距离。”
“美丽的岛屿消失一空，惊雷，暴雨，阴森的礁石丛，和吃人的海妖清晰又恐怖地呈现在眼前，王子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爱人。她坐在礁石上，眼里噘满泪水。她就这样看着王子，一声不吭，仿佛失声了般。”
“王子游到爱人尾巴下，缓缓爬上礁石，他的声音沙哑极了，‘我知道这不是一片天堂，哪里有孤岛会连只鸟都打不到的？我都快死了，不跟你葬在一起很难说得过去。虽然这是你的家园，但我还是要说一句，这里真是地狱。我的爱人……你哭什么？我愿意忍受最可怕的地狱充当我的墓地。我愿意葬在这。’”
“王子说话时，渗人的闪电依旧从眼里划过。嶙峋的礁石就像地狱，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分一秒都像最残酷的折磨。很快……耳聋的王子死了，他靠在塞壬肩上，皮包骨的头颅轻轻搭在塞壬颈边。王子失力坠下海底，死后他仍牵着塞壬的手，像一句缄默无声的邀请。塞壬忽然唱起歌来，她知道王子听不见。”
“温婉动人的歌声传遍海域，却没有一艘航船从这里经过。其他塞壬搬上竖琴，柔柔加入这首终曲。喜欢王子的塞壬除了自己，没有诱捕任何一个人。水下，王子萎缩的皮囊再次充盈起来，他睁开一双漂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水底的世界。他看着塞壬，嘴巴咕噜咕噜冒出气泡，王子朝塞壬伸出手心。”
“他说：‘来吗？我的爱人？’塞壬又哭又笑，奋不顾身地扑进王子怀里，尾巴死死缠住双腿，他们彼此相拥，缓缓沉下海底，再没有浮起来过。”
克伦斯公爵又哼唱起来：“我曾看见她的脸无数次，手心舀起来无数次水。我愿意为她生活在海洋里。我知道这不是一片天堂，我愿意忍受最可怕的地狱。仿若过去历历在目，‘我的爱人呢？你看见她了吗？’‘我的爱人……你哭什么？’‘来吗？我的爱人？’塞壬啊，我的爱人啊。在唱歌。原来她在水下看见了我。世界就像一场默片，有了最遥远的距离。我亲手把她拖下水，让她再浮不起来。”
李相柳脚步一顿，刚好停在克伦斯公爵的客房前。克伦斯公爵踏入房间，半掩门扉，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李相柳点评道：“合理。”
他揉了揉碎发，“开放式结局，就是故事太长了些。”搞得他都不好意思套话了。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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