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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 78 章 ...


  •   泷泽雪绘第二天果然去上班了。

      但是与以往不同的,她竟然穿了一身酒红色西装,既张扬,又骚包。

      “……孔雀开屏?”

      朝日奈要摸着下巴,看着她像跳动的火焰似的从电梯间一路烧到餐桌,她甚至特意打理了头发,长发卷卷地披在身后,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女人味,再加上红唇鲜艳,仅仅是扬下巴一笑也明媚的神采飞扬。

      “你懂什么,既然是我官复原职的一天,当然要大张旗鼓地宣扬一下。”

      大美人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想来或许和他那好弟弟有点关系,在经过那场疯狂的表演之后,他一直在她的房间里呆了很久才离开,出来的时候神清气爽,甚至光着身子围着一条幼稚浴巾,却只字不提在里面发生的事情。虽然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可见绝对是已经把气了好几天的雪绘哄好了——这做派的确非常朝日奈光,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再打别的鬼主意。

      趁着泷泽雪绘还和颜悦色的,朝日奈要趁热打铁把另一位还在呼呼大睡的小魔头从床上揪了起来,拉到餐桌前,任谁看都知道风斗即将要进行一场非常深刻的检讨。

      他之前被几位兄长们围堵在一起,大有一种不做不休的架势,软硬兼施势必要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风斗就这样跟他们硬碰硬耗了一个晚上,过了两天才想明白,妥协了,检讨也写了。于是今天,风斗拿着自己写了足有十多页的检讨在所有人面前硬着头皮念了一遍,他最开始还是淡定的,可到了后面连声音都开始抖了起来,断断续续,羞耻的就差眼睛往出冒泪花了。

       泷泽雪绘听着那封检讨,次子新买的精致小碗在她手里转来转去,抬头瞄了眼,那孩子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转,就是犟着一直不肯落下来。不知道他为什么流泪,但她没有把黄毛小鬼惹哭的癖好。

      “不许哭。”泷泽雪绘蹙眉,冷冰冰地问他,“我欺负你了?”

      风斗的脸猛然一红,别过头,胡乱用袖子揉了揉眼睛:“谁哭了,你少自恋了,我、我还没念完呢!”

      泷泽雪绘用鼻子哼了一声,摆摆手,索性直言,“没念完也别念了,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就此翻篇。”

       听她这样讲,朝日奈风斗的心情这才稍微平缓了一些,却听泷泽雪绘又说,“但是这不代表我已经原谅你了,当然你也可以对我做同样的事情。我说的‘算了’是因为以后还要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我依旧对你还是个没有担当的孩子持保留意见,如果你觉得不爽,就请用实际行动让我改观。”

       少年愕然,神色急促地还想说些什么,但后来还是憋了回去,恹恹地不说话了。

      泷泽雪绘不再理他,撑着桌面站起来,一记质问他多管闲事的冷眼扫上朝日奈要的脸,然后擦擦手,丢下一句,“我去上班了。”

      好在公司形势一片大好,因为是事先在电话里约好的缘故,泷泽雪绘和渡边碰了头就一起去会长办公室请罪,几天不见,老头子的精神一如既往的好,翘着脚坐在沙发上叼着烟抽。

      “想通了?”他的声音还是严肃的。

      泷泽雪绘站定,低声叫了声,“会长。”

      渡边介把手里的文件放到沙发上,扭头,看了看正在打扫卫生的保洁员:“泷泽部长的办公室这些天收拾过没有?”

      “收拾过收拾过!部长直接过去就行。”一个正擦地的保洁员赶忙回答。

      ——这不是按您的要求每天都打扫一遍吗?

      “嗯,那就好,”渡边介吐出一口烟雾,脸上的坚冰融化了一些,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还不错,比几天前精神多了,还知道回来上班。”

      泷泽雪绘不说话,只是和渡边慎站在两侧一左一右地对他谄笑,潜意识里觉得会长一定会因为前几天的事在罗里吧嗦讲一大堆的话。但事实并没有,渡边介只是摆摆手,说了句“你们先回各自岗位上,跟帮你们顶了几天班的同事好好道个谢,我后面再叫你们。”

      后面是什么时候,她不知道。叫过来又因为什么事,她也不知道。

      等坐到自己办公室了,泷泽雪绘才有了重新披甲上阵的实感。她的椅子还是最适合自己的角度,香薰是喜欢的味道,电脑桌面依然像是有强迫症似的,每一个文件夹都有特殊的编号。但副部小林并没有给她太多回忆过去的时间,在非常敷衍地敲了几下门之后,用脚抵开门抱着一摞文件就进来了。

      “这是最近几天的急件。能处理的我都已经处理好了,但有些还是需要您亲自出面。”他推了推鼻梁上挂着的巨大墨镜,“请您过目。”

      “我会尽快解决的。”泷泽雪绘把那些会在未来兑现成无数钞票的沉甸甸的重要文件放到面前,拔开笔帽的时候又抬眸,点了点眼睛的位置,“办公室的光线有那么刺眼吗,连在室内都带着墨镜?”

      “呃,不是的。”小林很明显的噎了一下,犹犹豫豫地将墨镜摘下来,眼底是两个凄惨到极点的黑眼圈,整个人像是被吸干精气似的憔悴极了。

      泷泽雪绘眼皮一跳,“怎么变成这样?”

      她是问他那糟糕的黑眼圈,还是快要掉到地上的巨大眼袋?

      叹了口气,小林头痛地抓抓后脑勺,口吻却还算轻描淡写,“你在的时候我也没觉得多忙,连跟几个项目都不带喘气,但你也知道的,我只会闷头做事,不擅长给其他人安排工作,你不在的这几天部门里鸡飞狗跳的。而且,啊……我前天和女朋友吵架了,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我的气,但已经到了饭都不吃的地步,总觉得得买点什么礼物把她哄好才行……”

      累。

      他真的要累死了。

      好在终于熬到了部长回来了。

      泷泽雪绘心里一堵,没想到她在家里睡得昏天黑地的时候,小林竟然会被工作摧残成这样。

      她尴尬又心虚地笑了一下,“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有我。”

      休、息?

      小林在脑中困难地理解着这两个字的意思,突然惊恐万分地抱着头无声哀嚎,“这怎么行呢部长,好不容易把您盼回来我怎么能休息呢?我去买杯咖啡就行了,我的血管里一直都流淌的是咖啡啊!我帮您也点一杯吧?美式还是拿铁……”

      “不,冷静点,我觉得你已经累到大脑不正常了。”泷泽雪绘抬手止住他,顺便拉开抽屉拿出几盒特地储备的红参液,“把这个拿走喝掉,会对恢复精力有好处。然后上午,不,今天你回去休息,或者去哄女朋友随便什么都行,也跟其他部员说一声,让状态不好的都回家去。”

      “可是这不符合规矩……”

      “我不守规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是吗?”泷泽雪绘笑,摆摆手让他出去,“在我反悔之前赶快走,放心吧,人事那边我去协调,不会被扣工资的。”

      小林终于妥协,关了门就默默出去了。没过一会儿,外面就陆陆续续传来了几声椅子在地板被拖拽的声音。

      休息好了才有精力工作嘛,泷泽雪绘对此深有体会,毕竟她现在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满满地投身工作中了。

      一口气从上午干到夜幕低垂,泷泽雪绘半靠在座椅上继续着文件的审批处理,太过入神而忽略了外界的声响,直到响了两声敲门声时她这才抬起头,意识终于从工作中拉了回来。

      “嘿,听渡边少爷说你回来上班,我还以为是假的呢。”

      入江探出头来,看到在办公室桌前抓着笔的女性时露出了嬉皮笑脸的表情,“很忙吗?都已经到下班时间了。”

      泷泽雪绘睨了她一眼,入江两只眼睛都在放光,像是看到猎物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叹口气,问道,“找我有事?你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当然有事,我可是亲自来送这个的。”入江蹦蹦跳跳地过来,从口袋里抽出一张请柬递给她道,“想不到吧,我马上就要订婚啦,老大你有空的话就过来,行吗?”

      泷泽雪绘眼皮霎时一跳。

      “订婚?”她把请柬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这也太突然了,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我连礼物都没有准备……”

      “那不正好吗?反正我们的戒指也还没买,顺便帮我挑一下,你眼光好。”入江把挎包一背,抬起下巴说:“走吧!”

      泷泽雪绘愣了愣,手终于从落成小山的文件上移开,说:“你等我一下。”

       过了一会,她开着车把两人载到了附近的一处购物中心,入江显然是做过功课的,目标非常明确就冲向了一处珠宝店。

      说实在的,其实泷泽雪绘不是很懂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她买首饰基本都靠感觉,眼缘对了就拿下,丝毫不管它背后有什么浪漫的故事还是凄美情节。但那毕竟是自己带着玩,和具有纪念意义的婚戒不同,泷泽雪绘杵在展示柜前陪着入江挑选,眼花缭乱的款式让她也直犯选择困难,只得听导购员来一个个地介绍。

      “这个挺好看的。”

      半晌后,泷泽雪绘终于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把样品拿过去给她,但有自己想法的入江只看了一眼就直摇头,“这个太素了,一点都没有浪漫的感觉。平时带可以,但是做婚戒可不行,我可不想花几个月的工资买一个素戒。”

      泷泽雪绘“噢”了一声,放下戒指又去其他地方帮忙找她想要的华丽风,在逛到第六家店时,两名穿着高跟鞋的社畜脚尖直犯疼,好在入江在接了一通电话后她的另一半赶了过来,这才有了休息的空档。

      “这是栗原和,老大你叫他小栗就行了。 ”入江蹦起来,高高兴兴地拉住了他的胳膊介绍。

       泷泽雪绘抬眸,看着眼前半熟悉半陌生的年轻男性,小未婚夫也是他们公司的一名职员,干的是程序员的工作,泷泽雪绘和他接触不多,但总归是眼熟的。

       “我先去买东西,你和部长休息一会儿。”他低头说了两句话,疼爱地摸了摸入江的脑袋。

      女孩子乖乖点头,和泷泽雪绘坐到一旁的长椅上。

      “啧啧,很恩爱啊。”泷泽雪绘瞟了眼往饮品店走的男人,抬抬下巴,“害我还一直疑惑为什么你不让他陪你一起,反倒是叫我这个闲人,原来不是闹矛盾啊。”

      “码农没办法按时下班啊,况且他是直男审美,一板一眼的怎么能挑出好看的东西。”入江耸耸肩,半晌突然问,“说起来,你家那位不陪你吗?”

      “那位?”泷泽雪绘歪歪头,“哪位?”

      “当然是朝日奈科长啊,除此之外还有谁?”入江尖叫,“哇哇,你们分手了吗?不会吧?朝日奈科长多好啊,好歹他也在我的榜单上排名名列前茅,干嘛分手。”

      “呃……”她后背冷汗直冒,摸了下后颈才搪塞,“你别多想,只是我最近在家沉迷睡觉,忘了联系而已。”

      “喂喂喂,这可不是拿得出手的理由,有谁会把自己男朋友抛到脑后啊。”入江张牙舞爪地发作起来,下一秒就被她的未婚夫安抚着按下,还递过来两杯甜滋滋的热巧克力。

      泷泽雪绘捧在手里喝了一口,下意识地觉得还可以。

      半晌,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刚说的是什么榜单?”

      见她今天难得有兴趣,入江坐在椅子上晃荡这两条腿,踊跃介绍起来:“就是一个关于最后谁能摘得雪绘大人芳心的排行榜啊,像是打怪游戏那样,每位选手都有自己的属性数值,我早筛选好了。比如说朝日奈科长啊,外貌十分,性格九分,工作收入稳定,最重要的是对你好,看起来就是会给人充足的安全感的男人,不过也是直男的类型,对讨人欢心上还差了点,总的来说在我这里还是有一个很高的分数啦。”

      “真是费心,我该说你真关心我吗?”泷泽雪绘哭笑不得,“你的榜单上还有谁?”

      “还有之前聚餐的时候你带过来的运动员弟弟呀。”入江摸出手机,翻出了当时偷偷拍的照片给她看,“虽然你当时说的是表弟,但是,哼哼,你怎么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呢,这怎么都不像是看姐姐的眼神吧。”

      泷泽雪绘接过手机,翻看着上面上的照片,一共只有两张,都是入江把手机藏在桌子底下拍的,朝日奈昴在她身旁紧挨着坐着,短发在灯光下映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光。

      照的倒是挺有意境。

      “小弟弟嘛,没有正经工作,但是是潜力股,还有年龄差……不过呢,如果你喜欢年下的话这就是确确实实的加分项,如果是奔着结婚去就得好好考虑了。”入江笑起来,随即又眨着眼睛看向她,“所以你更偏向成熟稳重的年上,还是年轻力壮的年下?”

      泷泽雪绘花了几秒用来消化她的一套理论,又皱了皱眉头,“怎么突然剖析起我来了,今天不是来陪你买戒指的吗?”

      入江赶紧摆手,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因为我马上就要订婚了,曾经的下属身临其境有感而发,关心一下而已。”

      泷泽雪绘嗤之以鼻,没有回答这明显就是打趣的玩笑话,她叼着吸管喝了几口,清晰感觉到巧克力的味道在唇舌之间弥漫开来,甜腻腻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又想到一个人。

      忽然烦躁。

      “咳咳——”她捂着唇咳嗽了两下,把纸杯放到一边,犹犹豫豫地问道,“小江,你觉得男人和女人之间存在纯粹的朋友关系吗?”

      “哈?”入江转头,像是听到了笑话拍着膝盖大笑起来:“你在说什么啊?反正我不相信这种东西啦。”随即用胳膊捅了捅旁边,“你觉得呢?作为此时此地唯一的男人,你站在异性的角度帮我们分析一下。”

      “我同样持反对态度。”栗原和扶了下眼镜,用写程序的方式开始一板一眼罗列理由,“我认为异性之间存在纯粹朋友关系的情况只有以下几点。第一,从对方身上发现了一定不会在一起的理由,并且这个理由不影响成为朋友。第二,双方的内心都要很纯粹。第三……”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第三就是,双方的外表都不够好看。”

      “没错没错,小栗说的很有道理。”入江皱皱鼻子,眼神闪亮地盯着泷泽雪绘,“天呐,不会有人在挑剔这张光芒万丈的脸蛋吧!”

      她浮夸的语气让泷泽雪绘一时语塞,入江目光缓缓落在了她拧紧的两条眉毛上,眸子顿时瞪大,满眼的不可思议,“还是你突然觉得你和朝日奈科长是纯友谊了吧,你清醒一点,别吓我啊老大!”

      “不是,我不是在说他,你小点声。”泷泽雪绘头疼地捏紧了太阳穴,微微收紧,迟疑地再次开口,“一个人的性向会发生改变吗?”

      “你是说原来喜欢异性,现在又喜欢同性的意思吗?”

      “……差不多?”她嘴角抽抽。

      入江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我不了解诶,我身边没有这样的人。”

      “我也不知道。”小未婚夫同样点头,但很快思路又被打开,不好意思地笑着问:“您当初是怎么确定那位喜欢男人的。”

      “是他亲口承认的。”

      “那日常表现呢?您有亲眼见过吗?”

      她像是没听懂,愣了半拍,“我……我只见过他旁边围绕着很多同性,他并没有表现过任何抗拒。”

      “这并不能说明问题。”他摇头。

      “可是他偶尔会和同性过夜。”

      “那进一步的关系呢?”

      啊,进一步的关系是指……

      泷泽雪绘抱着脑袋仔细回忆,当初在意大利的时候,朝日奈光虽然会带男人回家,但不管白天黑夜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与其说是在干不可描述的事情,还不如说是一棒子把他打晕了比较合适。

      泷泽雪绘目光闪过,心脏又剧烈的跳了起来。

      入江张大嘴巴,总觉得这位的反应奇奇怪怪的,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站了起来,猛地双手合十——

      “那么麻烦干什么?!要我说啊,你就找一部深夜档电影播给他看,或者霸王硬上弓牺牲色相去亲自试探一下到底是不是姐妹,反正男人嘛,有反应是很明显的,你一眼就看……唔!”

      她喋喋不休的嘴终于被捂住了。

      “抱歉部长,她在家胡言乱语惯了。”栗原和耳朵微红地将入江拉到身后。

      “……哈,没事。”泷泽雪绘捂住眼睛,深吸一口气,她一直以为入江走的是甜美小清新那一挂的,没想到要结婚的女人,思想竟然会变得如此狂野。

      她承认入江的馊主意是有点用的,但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她绝对会羞愧地从楼上跳下去,就算再想确认,她也没有厚颜无耻到那种程度。

      不,等等。

      泷泽雪绘突然想起了一些隐隐约约的事情,上次滑雪的途中她不小心扭伤了脚,泡温泉的时候朝日奈光擅自闯了进来,那时水雾朦胧她没太注意,一颗颗水珠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掉,但泷泽雪绘很确定她透过水珠看到了某种紧张成剑拔弩张的鬼东西。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是泡温泉该有的反应吗??

      耳边像是又传来了哗啦哗啦的水声,泷泽雪绘的脸色像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变得阴晴不定,强迫自己不要乱想。

      奈何那个男人最近太荒谬了,某些猜想让她连心智都混乱的不成样子。

      不愿意再停留,泷泽雪绘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老大!”入江在后面喊道,“你突然去哪里啊?”

      泷泽雪绘回眸看着小姑娘,再看看她身边的男人,努力压下心里那股莫名的感觉:“我突然想到有急事要处理,下次见。”

      “诶?”她万分不解。

      泷泽雪绘却已经没空再解释,心事重重地往大门走,可走到一半忽然止步,侧头看向左边,正好停在刚刚看到的那家珠宝店前。

      ……

      夜晚归家,天空中又飘了小雪,纷纷扬扬落在身上,日升公寓附近的人依旧很多。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有点堵,车流汇聚在一起一停一顿,难受的像是挤牙膏。

      雅臣踩着吱嘎作响的积雪朝着家的方向走,看到了从院子里树叶落完的枯枝,而意外的是车库里停着一辆小跑车,尾灯还是亮着的,孤零零地藏在雪地里。

      她还没回家吗?

      如此想着,男人脚步迈不动了,视线顺着车窗的方向望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她似乎正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地僵持着。

      外面的雪静悄悄地下着,一点声音都没有。

      泷泽雪绘闭着眼睛体会着来之不易的安静,她不想下车,也不想回家。直到一道阴影从外面落了下来,车窗被叩叩叩敲响,她才不情愿地抬起头,看到了那张熟悉又清俊的脸。

      “雪绘。”

      雅臣神情微微担心地跟她说着什么,他的嘴巴张张合合,良好的隔音效果让泷泽雪绘只大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揉揉眼睛,推开车门下去了。

      明艳的火红色外套瞬间照亮了雅臣的眼,衬得她的脸更是一片雪白。

      “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雅臣俯身轻语。

      泷泽雪绘愣了一下,弯腰把丢在副驾的挎包拿出来,“不是啦,只是上班太累了,操劳一天就像是被吸干精气一样。”

      “砰”得一声关上车门,她吐吐舌头,自然而然地挽上了他的胳膊,“雅臣哥也回家很晚呢,医院最近很忙吗?”

      “冬天的时候小朋友都很容易生病,多多少少都会比平时忙一些。”他的嗓音低沉好听,边走边体贴地轻声反问,“穿的这么单薄不冷吗?”

      “我也没想到晚上会下雪的呀,明明早上上班的时候天气还很好。”

      如此说着,泷泽雪绘扯了扯外套领子,哼哼道,“不过冷归冷,这样也挺好看的不是吗,我很少穿鲜艳的颜色诶。”

      “很漂亮,就像玫瑰花一样。”雅臣摸摸她的头,还没收回手就看到女性爽朗地笑了起来。

      “哇,夸得我心花怒放。”她仰起头弯着眼睛看他,朝日奈家的人嘛,不仅长得好看,连衣品都很在线。他今天穿了白色高领羊绒衫,外套是驼色的大衣,再加上温和的眼神活脱脱一个从电视里跑出来的主角。

      “那雅臣哥就是偶像剧里的男二号。”泷泽雪绘语气直白,甚至还没等他问‘为什么是男二号’的时候就已经竖起一根手指,理直气壮地解释,“因为男主角是女主角的,而男二是属于我们的,白月光一样的男人,就算在八十岁想起来也是笑着的。”

      “你,你就别取笑我了。”雅臣瞬间连耳根都红了,他讷讷的捂住脸,半晌后闷闷的声音才从掌心里传出,“但是比起漂亮,我更希望你可以健康和快乐,如果生病的话我会担心的。”

      “嗯!”泷泽雪绘笑起来,松开他的胳膊腾出一只手去按电梯。

      客厅里,小弥左右两手各抱着一只小宠物闹个没完,等听到有人回家了,头顶的天线立刻灵敏地竖了起来。

      “姐姐——”刚出电梯,小弥就张开双臂朝她欢天喜地地冲过来,一下子就扑进她的怀抱里,依赖地使劲磨蹭,“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小弥了!”

       小孩子的想法总是通透单纯,泷泽雪绘不在的几天小弥总是会在饭桌上念叨,念叨着念叨着眼泪就冒出来了,吸溜着鼻涕说姐姐比雅雅都宠自己,她一定是被欺负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他。

      泷泽雪绘俯下身捏了捏他像布丁一样滑溜的脸蛋,弯着眼睛用同样幼稚的声音问他:“想姐姐吗?”

      “想!”

      “嗯哼,都想我什么啦?”

       小弥跳起来,像八爪鱼似的缠着她:“姐姐会带小弥去玩,还会给小弥买很多好吃的东西……”说完,他踮起脚尖在她脸上非常大声地亲了一下,“而且而且,小弥已经替姐姐教训过光光了哦,他以后肯定不敢再凶你了!”

      “哎,对我这么好的呀,宝贝。”听他这么说,泷泽雪绘当即笑了起来,揉乱了他的头发,眼睛却不着痕迹地向沙发看了过去——

      是女装的朝日奈光。

      说实话,她已经记不清上次见他这样打扮是什么时候了,短裙、丝袜,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双腿优雅交叠,看起来比女人还要女人。

      看到他,泷泽雪绘的心情再次变得乱七八糟起来。甚至到了吃饭的时候,哪怕对着次子做的一大桌令人食指大动的菜色,她也一点胃口都没有,握着筷子慢慢戳着碗里的米饭,整个人明显心不在焉。

      一顿饭下来,她只喝了一小碗蔬菜汤,心里想着总要做些什么,就在饭后主动揽下了洗碗的工作。虽然洗十几号人用过的锅碗瓢盆是一项大工程,但想来帮忙的绘麻和右京都被她统统赶走了。

      客厅的位置传来相当喧闹的声音,似乎是因为想看不同的电视节目而争吵。

      回家的路上聊得愉快,泷泽雪绘依旧像往常那样侃侃而谈,但雅臣还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一直想找她聊聊却没有机会,回头看了眼在沙发上的弟弟们,他端着水杯,一个人走到了厨房里。

      “雪绘。”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正挨个把洗好的干净碗碟放进储物柜的女性回过头,发出了一声疑惑的鼻音。

      “怎么了,雅臣哥?”

      长子静静凝视,希望能从她的眼睛里读出其他的情绪。

      “要和右京他们,在沙发上一起喝酒,如果不忙的话你要不要一起参加?”

      “唔,好啊。”想了想,泷泽雪绘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把最后一个小碗收进柜子之后便和雅臣一起走了出去。

      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搜刮来一堆酒,红的白的都有,连带着各式各样的酒具将茶几摆的满满的。

      捋了捋头发,泷泽雪绘只觉得稀奇,“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难不成哪位今天过生日,她失忆了?

      而泷泽雪绘并没有胡思乱想太久,朝日奈椿已经穿着一套黑色的酒保马甲转过身来,招呼着两人赶快就坐。

      “成年人开party还需要特地找日子吗?”他得意洋洋地塞给她一杯看不出成分的液体,“尝尝,椿大人特调。”

      果然生活处处是舞台。

      泷泽雪绘一时唏嘘,不知是该夸他穿着隆重还是戏精上身,朝日奈椿握着雪克杯有模有样地摇动着,一刻不停的制作下一杯佳酿,大概是被他过于自信的表情唬住了,泷泽雪绘低下头,半信半疑地抿了一口手中的小饮料。

      “唔。”

      “怎么样怎么样!”朝日奈椿两眼发亮等待着评价。

      “马尿。”她言简意赅地甩出两字,然后一把将他摇的刷刷作响的雪克杯抢过来,推到他拿不到的地方,“这么好的酒还是纯饮比较好,被你拿去祸害多浪费。”

      “雪绘说得对。”朝日奈要低低笑了几声,从她手中将酒瓶接过,“京哥好不容易将他珍藏的酒拿出来,不认真享受可是会挨骂的。”

      他侧侧头,拿起高脚杯给在座的所有人倒酒,再将一小块甜点放到雪绘面前。

      朝日奈要伺候的动作殷勤而周到,当即收获了几道意味深长的视线。

      “不愧是要呢,这倒酒的姿势一看就很熟练。”朝日奈光晃着酒杯闻香,抬眸睨了他一眼,凉飕飕地问道,“不会已经给几百个女人倒过酒了吧。”

      “啊,这个吗,工作上的事谁能记得那么清楚。”朝日奈要回答地含糊极了,“不过既然小光都这么夸我了,我去考个侍酒师证怎么样。”

      右京同样腹诽,“侍酒师不是这么好考的,还有,我现在越来越搞不清你了。”

      “和尚兼侍酒师,不好吗?”

      油嘴滑舌。

      泷泽雪绘在心里哼哼。

      顺手将小蛋糕切下一小块,慢悠悠地送进嘴里,有一阵没一阵地听着几个大男人讨论些天马行空的事情。她不太想说话,但兴致缺缺的情绪还是引来了某人的关心。

      “雪绘今天回来的有些晚,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泷泽雪绘摇摇头,将咬在牙齿间的叉子松开,“久违的在下班后陪朋友逛了会儿街而已。”

      朝日奈椿立刻挤过来,呲着牙冲她笑,“男朋友?”

      “女性朋友。”泷泽雪绘更正,完全不吃他这套般又将蛋糕塞了一大口,“就是之前把我送到医院的女孩子,她要订婚了,我正苦恼该送什么礼物比较好。”

      在座的男性们莫名有些惊讶。

      “她看起来比你的年龄还小。”

      “那又怎样,参加工作不久又怀揣梦想的少女,期待爱情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哇哇,又说开这样老生常谈的话了。”朝日奈椿满脸嫌弃地摆着手,过了会却转了话题,侧头问她:“那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泷泽雪绘平平瞟了他一眼,坦坦荡荡地说,“我最近的目标是做个自由洒脱又富有的坏女人,感情只会拖慢我成为首富的脚步。”

      朝日奈椿差点翻白眼,却没想到接下来她又是更幸灾乐祸的一句:“而且比起我来说,这里不是还有几位更需要关心的人吗。”

      朝日奈椿立刻哽住,支支吾吾的搪塞,“我……我可没说。”

      泷泽雪绘笑着低头,闷了一口酒。反正她说的也不是假话,任意一位朝日奈身边都不缺对他们有邪念的异性,显而易见的美和也明白这个事实,才放任自己的儿子们再多过几年单身的时光。

      这年头的优质男确实不少,但大多总是还在读书的时候就已经被盖了章。除此之外被剩下的,泷泽雪绘不负责任的瞎猜,大概是有些隐晦的缺陷。

      果然和酒最配的还是感情方面的八卦,而作为朝日奈家最八卦的几位今天又恰好都聚在这里,似真似假的开始说起彼此的情史。

      泷泽雪绘简直像是在听天方夜谭一样,只得碰杯、再碰杯,等情感论坛中途休息的时候,坐在对面的次子恰到好处的站起身来。

      “我去洗些水果,你们先聊。”

      或许就因为多看了他一眼,等右京一走,朝日奈椿立刻就凑了过来,神秘又小声地道,“你知不知道,京哥也是一个有情伤的男人。”

      “哈?”泷泽雪绘半信半疑,下意识认为‘情伤’这个词和严谨正派的律师先生一点都不搭,“难不成他有一个忘不了的前女友?”

      “忘不了有点不准确,啊,是京哥大学期间的女朋友啦,总而言之是像淤泥一样令人讨厌的女人。”

      朝日奈椿和她凑在一起小声嘀咕,他对这件事也知道不多,但还没等把八卦讲完主人公就回来了,他连忙装成没事人一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疯狂使眼色让她不要乱讲。

      被利用、被戴绿帽子、甚至最后还被甩。

      泷泽雪绘没想到朝日奈右京还有这样凄惨的情史,一时间同情无以复加,举起酒杯。

      “敬可贵的单身。”

      “……?”

      次子没反应过来就和她碰了杯,刚抿一小口就看到泷泽雪绘已经仰头豪迈地一饮而尽,浓郁到像是含着一大口火焰,饶是阅酒无数的她也皱着脸过了几秒才缓过神来。

      “哇这个、这个……”她有一瞬间的大脑短路,半晌才得出结论,“这个不适合纯饮。”

      “雪绘,别喝这么猛。”右京拧眉,立刻将酒杯拿走换了一杯果汁给她,“你这样会醉的。”

      “她才不会。”朝日奈光耸耸肩,对他过度的关照嗤笑,“她的酒量是跟着我练出来的,哪会这么简单就醉。”

      跟他练的?

      泷泽雪绘愣了愣,嗯,好像是的。

      她端起面前摆着的香槟,微微仰头,摆了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背上。

      四周是初冬的深夜,朝日奈光坐在靠窗的位置,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风情万种的仿佛一部古老的女性向电影。

      啊,该死的。她又想起了朝川流光。

      朝川流光,朝日奈光

      就像是分裂出的两个单独个体,明明是同一个人,明明长着同样一张脸,她却偶尔会在看着朝日奈光的时候想到另一个人,而这种割裂的感情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她只比她年长两岁,可心性明显要成熟很多。十九岁生日的前一天,朝川流光坐在沙发上翘着腿穿着丝袜,蛊惑一般地说为她准备了特别的礼物。

      她以为朝川流光会送她一支香水,或者任谁涂上都会变得更加迷人的口红,但朝川流光却送了她两瓶珍贵的红酒。

      其中一瓶是当场打开的,红宝石色的液体,带了黑醋栗的味道。朝川流光有意无意接过杯子,将唇暧昧的贴在她刚刚喝过的地方。

      而另一瓶,朝川流光笑眯眯地叮嘱,“要到20岁才能打开。等20岁生日那天你要记得为我空出时间,我陪你一起喝。”

      那时她被初尝的味道苦到小脸皱成一团,强装嫌弃,眼神却飘忽的落在她比酒香味更迷人的唇上。

      泷泽雪绘曾经对一个女人产生过某种隐秘的懵懂情感。

      也是第一次被一个人如此吸引。

      这是她一直埋藏在心底,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她是骗子,是启蒙,是糟糕人生的救星,她的回忆,她的朝川流光。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是啊,我酒量很好。”泷泽雪绘小声喃喃。

      很快几瓶高酒精度的液体下肚,饶是她的脸也一点一点开始变红。客厅的灯亮的吓人,她还是执着地握着酒杯,从左手换到右手,只是动作变笨,变钝,甚至连他们谈话的声音都变小了,眼前天旋地转的,模模糊糊看到身旁的男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手中一空,酒杯被拿走了。

      她眯着眼,终于咚的一声撞在了雅臣的肩上,眼睛半闭不闭,看起来马上就要睡着了。

      长子的酒量不好,只几口就有了微醺的感觉,但好在大脑还是清醒的。他说话的声音短暂停一顿,朝靠在自己身上的女性望了过去。

      “雪绘,你醉了。”他轻柔地碰了碰她的肩,“想睡觉的话回房间再睡吧。”

      一连叫了好几声,泷泽雪绘才不情不愿地动了动,她皱着脸,一睁眼就看到一个男人放大版的脸,过了好几秒,才慢悠悠地反应过来。

      “噢。”

      她眼角弯弯,突然露出两排白白的小牙,只是此刻的笑容傻乎乎的。

      “你真好啊,雅臣哥。”

      回答他的是一个大大的熊抱。

  • 作者有话要说:  朝日奈光:坏了,我成自己替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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