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人如玉》十三间楼

51、遥叩芳辰

　　宋知声的信来得巧，恰好是她到洛阳的第一日。
　　拆开信封，内附一张花笺，上书“遥叩芳辰，生辰吉乐。”
　　句末有一朵白色小花，看着像是重瓣山茶。
　　的确，三日前是她的生辰，算时间，这封信是准时到上京的。
　　只可惜她人不在，这才随着其他信件一道转寄给她。

　　仔细想来，她已有四五年不过生辰了，之前师父师兄还会送她几件礼物，后来她游走在外，他们联系不上，也就不送了，而是攒着等到除夕时再一并给她，当作新年礼，许攸每年除夕都会尽量赶回去。

　　去年忙着郡主和国子监的事，她自己也忘了，盛庭楹倒是送了东西过来，还没进门便被松萝扔了出去。
　　松萝和松青是不知道她的生辰，也不知宋知声是从何处得知。

　　欣喜的同时，还有些愧疚与担忧。
　　要在他回来之前解决这里的事，还要瞒着不让他知道。
　　大概是瞒不住的，还是早些想如何解释比较能让人接受。

　　她到洛阳后，便有人接引，没去岑家府邸，而是专门为她设了一处小楼，岑家主人一个没见着，倒是安排了几个老仆在门外守着，生怕她跑了似的。

　　三日后说有一个赏春宴，要为她接风洗尘，送了不少首饰钗环，绫罗绸缎。
　　还真是舍得。

　　衣裳不必说，看着便不是俗物，只是那鎏金球香囊中的香料都是名贵又稀缺之物，难得啊，唤醒蛊虫的药材本就稀少，又还要无异味能添入香料中不易察觉的，竟都被他们收集于此。

　　这并非一朝一夕可以集齐的，有些气味许攸都难分辨出来。

　　“郡主，还是穿咱们从宫中带来的，比较稳妥。”银欢毕竟是宫中出来的，十分谨慎。
　　“劳你费心，不必了。”
　　人在府中，再怎么仔细回避，总有疏漏。
　　更何况，她若是不中招，怎么引蛇出洞。
　　“是。”陛下先前吩咐过，一切依照郡主的想法，不多问，不多说。

　　对这个小侍女，许攸还算满意。

　　洛阳生盛产牡丹，近日集会，园种便摆放了各式各样的牡丹花，许多都是在上京未曾见过的新品种。
　　许是大红大紫见惯了，大家都偏好颜色清丽淡雅的，浅紫，鹅黄，还有一株绿色的牡丹，格外受人瞩目。

　　宴会上妇人居多，与她同龄的少，都是些豆蔻年华的少女，男孩子也有，不过总角。
　　都同她说不上话，只有一位年长的女使领着她逛园子。

　　“岑家世代经商，比不得京中的王公贵族，郡主这些日子住得还好吗？可有什么不适之处，尽管提出来。”
　　说这话的是家主夫人。
　　“洛阳风景醉人，我倒觉得很好。”

　　世代经商，还能有如此排场，府中下人所穿衣服，皆可与宫中媲美，一个赏春宴办得如此奢靡，用的贡酒，岑家果然好大胆子。
　　看来与洛阳的郡守也有勾连。

　　推杯换盏几番，便引出了今日主旨。
　　那位家主夫人善言辞，先是将未宁郡主高高捧起，说上京集天下英才，多少青年才俊，他们都入不了郡主的眼，洛阳这些纨绔便更难云云。
　　再提及岑家倒是有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文墨不通，武艺尚可，也不堪与郡主相配，剩下的几个旁支的孩子年纪又太小。
　　“不过，”
　　这才是重点了，先前都是废话，许攸也没认真听。

　　“不过，岑家长子，倒是不错，模样周正，好诗书，性温和，倒是与郡主很合适。”
　　这种夸奖的话，自然是从旁人口中出来的。

　　“只可惜，”另一位夫人接了话，“可惜身子不大好，不然，定然能参加会试。”

　　这个形象，怎么这么熟悉呢？
　　许攸做永安侯府世子时候，似乎，别人对她也是这个评价？
　　不得不说，这样的男子，颇得女子的喜爱。

　　一个晃神，话题便从惋惜到安排他们见面了。
　　许攸能怎么办，人家都把路铺好了。
　　“我的确仰慕有文采的男子，盼着能与未来的夫君吟诗作赋，但始终没遇见合意的。”
　　“郡主不嫌弃我儿体弱？”家主夫人象征性地问了句。
　　“这倒无妨，夫人不介意我冒昧就好。”
　　本来也就是走个过场，定下见面，这婚事也算是定下了。彼此心中都有数。

　　大事敲定，余下时间便轻松多了，她懒得再去同那些夫人们交谈，自顾自赏花。

　　“郡主喜欢这朵？”
　　“它最红艳。”
　　“洛阳红啊，自然如此。”
　　于是许攸回去时，这些花也跟着都搬进了她的院子。

　　这是她没有料到的。
　　她是喜欢，可有一株便够了，满院都是同一种花，她看着就累。

　　难挨的白日总算结束，回到住所，卸下妆面，取了钗环，终于可以歇息一会儿。

　　榻上小憩，恍然惊醒，已至深夜。
　　灯还亮着，她起身，又翻出了宋知声的信。
　　闲来无事，长夜寂寂，许攸铺陈纸笔，预备回他一封。
　　自从发现他是岑闻，她就再没有写过信给他。

　　他在北疆苦寒之地，许攸别无所赠，便附上了一纸春色。
　　又在花笺上提笔写下几行字：
　　“盼与君共赏之。”
　　她的字写得太端正，总觉着不好看，不似宋知声的潇洒。练了很久也不见起色，倒是将原本规整的框架都快弄丢了，在白纸上写了好几次，方才在信上落笔。
　　还是端正些好，比她练的那些顺眼多了。

　　封好后，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又拆开来，香炉上熏了熏，这才满意。

　　府中的棠梨如今开得正好，可惜他们一个远在北疆，一个在牡丹环绕的洛阳，都见不到了。

　　北疆条件虽艰苦了些，但这里的百姓生活得其乐融融，跟守军也相处得十分和谐愉快。
　　宋知声自然不是来故地重游的，他刚进城时，只有一个守城的侍卫将他领入驿站，没有见到任何高职的军官。
　　他也没继续等，第二日夜里便潜入都护府，仍然没找到人。

　　他待到黎明，又候至中午，整个都护府也没有人来。
　　这很不对劲。

作者有话说

　　遥叩芳辰，生辰吉乐。——《红楼梦》六十三回，妙玉给宝玉的字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