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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似无情 ...

  •   永安侯府修缮好当日,许攸便带着行李入住。
      小皇帝很是贴心,一应俱全,仆人都是现成的,不用她自己再去安排。
      她本不欲待客,故而并未大张旗鼓,只想着邀请几个认识的人来吃顿饭,也没写请柬。

      但徐令仪,盛庭楹,还有宋知声不约而同,来贺她的乔迁之喜。
      人都到门口了,还带着礼物,只好都请进来。
      实则都是为着她的婚事来的。
      徐令仪是受皇帝所托,尽量多了解许攸和宋知声之间的情况,盛庭楹则是又找了些年轻才俊。

      不尴不尬的一阵寒暄和一顿饭后,许攸客客气气将人都送走。
      她将下人遣走,室内只剩她一人,和去而复返的宋知声。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无情。”
      “对我是,不过这样对别人甚好。”
      许攸淡淡扫了他一眼,宋知声正色道:“虽然你平日对人都是温和有礼且客气的,但我不喜欢这样,仿佛我距你很远,我宁愿你多发发脾气。”

      所以,她现在对盛庭楹与其说是原谅了,还不如说是她自己放下了,不然也不会是这副“兄友弟恭”的景象。

      “我曾经,也是满腔心事托付于他,信仰他,依赖他,因为他是救我脱离苦海的人。”
      现在想来,何尝不是从一个泥沼,落入了另一个牢笼。
      “可是当初那个小姑娘死了,死在豆蔻之年的春日。”

      “我知道他有苦衷,知道他不是故意的,知道他是想要保护我。”
      “可是,十三岁的许攸,她并不知道啊。”自父亲身亡那年后,她再未表现出半分软弱和委屈。
      “她只知道,母亲因为她死了,父亲落为叛贼,兄长反目成仇。”
      这些年愁苦自尝,一面想为他开脱,一面又厌弃这样的自己。

      “我如今放下了,原谅他了,可是怎么能和好呢?”
      对于亲情,她早没了半分渴望。

      “破碎的镜子,即便尽力拼凑,也不会完好如初了。”

      长达十一年的误会与恨,不是一句解释,几句道歉就能够消弭的。

      “有裂痕的东西,我不会要。”
      即便自己曾经有多么喜欢。

      宋知声静静听她说完,觉得自己想好的安慰的话也不必说出口了。
      她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她要清醒着痛苦。

      “你怎么突然同我说这些?”
      她一向把自己的心守得很死,从不轻易让人窥见。

      “怕什么,反正你身上有‘同生’。”
      语气中带着几分她自己都察觉不出的依赖。
      “我们不是一样的人吗?”
      许攸轻飘飘的一问,在宋知声新湖泛起点点涟漪。

      是啊,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正如许攸一样,他原本可以选择轻松地,麻木地活下去,那样会少许多烦恼,可是他不愿意。
      他们都选择了一条更为艰难的路。

      “我是很喜欢上京啊,可我不想留下来。”
      “顺着他们的意,留下嫁人,然后再和皇室盛府亲如一家吗,然后将自己的一生都耗在这里。”
      同其他深闺女子一样,将青春年华都锁在深深的院子里,或重重宫闱中。
      若是最后如此,她当初又何必推掉郡主的身份呢?

      “我要是妥协,会显得十几岁时候的自己可笑又可怜。”
      “自始至终,都不需要世子许攸,也不需要永安侯这只是我自己在先帝那里挣来的一份不甘心而已,只是成为了一颗更加趁手的棋子。”
      “有朝一日棋子废了,能留我一命,我是不是还要感谢陛下仁德?”

      她不是没有过后悔,没有过挣扎,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会害怕。
      “母亲说,唤醒‘同生’的人,都是身不由己。”
      是死过一次的人。
      年少时胆大,不怕疼,也不怕死。
      少年人的胸腔总有一股莫名的勇气,现在让她去选,或许就不会走上这条路。

      能活着,谁又想死呢。
      她多么想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活着。
      濒临死亡时那么恐怖,那么冷,湖水将她整个淹没,漫进她的咽喉,泥沙从布料的缝隙李往她身上钻,觉得难受,但却喘不过气。

      “你是十三岁时,”
      “是。”
      “你呢?”
      “不记得了,可能,从我生下来就有了。”
      有人说,他生来便是赎罪的。

      “你怎么这么可怜啊。”
      许攸声音轻飘飘的,宋知声才想起,今日月中,是蛊虫发作的时候。

      现在发作倒是不会出现幻象,也不会五脏六腑都痛,只是会偶尔眩晕,脑袋还是不清醒,像是醉酒。
      只有这时,她才会说些真心话。

      “嗯。”只要顺着她就好了,“我的确可怜。”
      “以后不叫你笑面鬼了,叫你小可怜。”
      “好。”
      不能反驳她,否则会变得很麻烦。

      许攸轻拍他的面颊,“但是你别难过,洛阳红么,便是在烈火焚烧后的灰烬出生长而出的花。”
      “冠绝天下,艳压群芳。”
      “什么?”
      “我说,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后面的话,说得含含糊糊,宋知声没有听清。
      “你醉酒后,说话竟然这般好听。”
      声音好听,说的内容也好听。
      “不成想最后竟然是靠我的皮囊,”宋知声失笑,“芙蓉白面,不过带血骷髅,芍药红妆,不过杀人利刃。”
      “但,你若喜欢,也无妨。”
      他浑身上下,大约也只有这一点,许攸看得上。

      “你不怨我骗你?”
      “你今日既然说了实话,我便姑且原谅你吧,毕竟,”
      毕竟,她也隐瞒了许多事。

      “你如今已经是我侯府的人了,我这人很大方的。”
      “是吗?”
      “我们,都不过是棋子罢了。”
      “帝王家,”她低头浅浅笑着,“我最恨的,便是体内皇室的血。”
      如附骨之疽。

      早在出生那一日,便注定他们身不由己。
      “我也是前几日才知晓,原来我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借口。”
      有她在,恒王才能装着不敢轻举妄动,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也会将注意力转到她身上。
      她是男是女,有没有遗诏,甚至于遗诏的真假,全都不重要。

      “要是没有我就好了,没有我这个累赘,娘亲不会身体虚弱,也不会跟父亲分开。”
      越想越难过,可又忍不住继续这样想。

      “我相信,闲容公主在决定生下你时,便已经打算好了。”
      “她是很爱你的,永安侯也是很爱你的。”
      “可是,他们都死了。”

      “是因为我,”
      “不是因为你,”
      “不是你的错。”

      “是因为这皇权。”
      “宋知声,你想不想要?”
      她贴着他的耳朵,轻轻道。

      他的身份,他的手段,若真的想要,是可以争一争的。

      “这世上,本就不该有绝对的权力,并不是换应该掌权者就可以改变的。”
      见许攸不信,他又继续解释:“如今陛下尚且年轻,且性情秉直,磨砺之后,未必不会是一个好帝王。”

      “也是,你若想要,也不会在上京这么多年。”

      “宋知声,”
      “我允许你欺骗我,”因为我也会欺骗你。
      “你也可以利用我,”正如我利用你一样。
      “可你绝不能背叛我。”那样我会很伤心的。

      “这算是喜欢吗?”掺杂着欺瞒与利用的关系,是恋人吗?
      可她太困了,没有听见他的回答。

      “是。”他低低应了声,将人安置在榻上。
      “我不会背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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