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人如玉》十三间楼

34、作戏

　　小皇帝对她的亲事可谓是格外用心，寻了上百人来供她挑选，每日十数位，一日两宴，许攸苦不堪言，但又不好推脱
　　还对外将她的年纪报小了几岁，可谓用心良苦。

　　她觉得自己不是来挑选夫君的，是来听课的。
　　一人一句诗词，话也不好好说，非要引经据典，还偏挑着冷僻的说，借此彰显自己的学问。

　　“听他们说话，累得慌。”许攸端庄地坐在屏风后，几句话便引得今年的进士们开始互相辩论，她则是吃着瓜果打着扇子看热闹。
　　身边的婢女看她这个样子，劝道：“陛下有心，给郡主挑选的都是国之栋梁，毕竟是终身大事，郡主可要多费些心思。”

　　许攸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转身又吃了颗葡萄。
　　前两日松萝都是陪着一起来的，但将水果糕点都尝了一遍后，觉得索然无味，再不肯过来。
　　十分没有良心。

　　今日周密竟然亲自来了，许攸擦干手，随着众人行礼。
　　“阿姊可是对他们不满意？”
　　想来周围伺候的人都将她的态度跟小皇帝说了。

　　“怎么会，”她不甚走心答道：“劳陛下挂心，未宁觉得在场诸位都很不错。”
　　说完闲话，她从屏风后出来，果然，宋知声就在小皇帝身后。

　　她仔细回忆之前那群姑娘们对着许世子是如何含羞带怯的，用团扇半遮面，眼神不经意瞥见心上人，先是欣喜，嘴唇微张，接着要平复心情，矜持地开口，身体还要有一个略略前倾的姿态。

　　这个分寸须得拿捏到位，才能显得不刻意。
　　且她也不是年轻的小姑娘，故而幅度要小些，显得她更稳重。

　　“宋大人也来了，正好我想去赏莲，你陪我去罢。”
　　然后要仪态端庄地迎上去，面目含笑。

　　许攸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毫无破绽，险些将宋知声都骗过去，以为她当真不计较昨日之事。

　　在座的都惊了，方才冷冰冰的，一言不发的郡主竟然主动邀约。
　　连小皇帝也有一瞬间的错愕。

　　“宋卿还不快去，怎好让郡主久等。”
　　周密反应过来，让宋知声随许攸去了，他留下来安抚众人。
　　正如许攸所料，他果然十分高兴。

　　他之前没考虑过宋知声，若是他二人能成，一则宋知声多了个牵挂束缚，也是对他多年辛苦的封赏，二则，许攸便能安心留在上京，

　　“你这戏来得太突然，我都不好接。”方才她那个样子，仿佛真的对自己有意。
　　“我主动就可以了，也没指望你，若是你演得太过，皇帝反而生疑。”毕竟宋知声身份特殊，“不过，你私下，不是挺放得开？方才为何如此拘谨。”
　　方才在众人面前像个木头一样，仿佛是许攸在逼他似的。

　　“手不许松，要一路牵着到池边。”
　　这样一路便都有人看见，她方才的戏才没白演。

　　宋知声刚处理完一批刺客，衣裳也没有换，他担心自己身上有味道。
　　“你当着陛下的面将我从宴上带走，是选中了我的意思？”
　　方才只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此刻回神了，要从许攸这里讨一个说法。

　　“那倒没有，只是这样我接下来几天会清闲些，不用再出来见人了。”
　　许攸自然不肯顺他意。
　　“你是清闲了，我可是要被陛下追问的。”
　　“哦。”她才懒得管宋知声如何呢，“那你好好表现。”

　　“此处风光正好，青荷盖渌水，芙蓉葩红鲜[1]。”
　　漫无目的胡乱走着，竟还真让他找了个有荷花的地方。

　　“我方才还担心，你对上那些文人骚客，会力不从心。”
　　“如今看来，风骚二字，你独占后者，无人能及。”
　　许攸很真诚地赞扬。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她便准备回去。
　　“宋大人慢慢欣赏，未宁不奉陪了。”
　　“诶，你拉我出来的。”
　　宋知声眉心微皱，不大想放手。

　　“莫不是宋大人真想采莲？”许攸将手抽出来，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这个年纪了，还是稳重些好。”
　　宋知声调戏未成，又吃了个亏。
　　池边荷香也觉得无趣。

　　一路上，竟然都是许攸从屏风后出来时的场景。

　　“朕说怎么来得这样快，原来是有人惦记着。”
　　“陛下，臣同郡主并没有什么……”他开口解释。
　　“宋卿风姿不凡，上京不少女子为你倾心，阿姊喜欢你，再正常不过了。”
　　“没想到朕还能无意间凑成一段姻缘。”
　　宋知声这个年纪，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之前有意想要赐下一桩亲事，也被他婉拒。

　　“好了，说正事，宫里布置怎么样了？”
　　“恒王送来的一批人，都已经安置妥当，陛下您的寝宫，也放了几个进去。”
　　“若非如此，只怕他们不会相信。”此次外出避暑，就是为了给那些人机会。
　　“等处理完了这桩事，你也不必再做典签了，想去刑部还是大理寺？”

　　怕是都去不成，宋知声心道。
　　“臣都可以。”
　　“嗯，有了正经差事，也能考虑宋卿的婚姻大事了。”
　　意思是，不能再用之前的借口推脱了。

　　“还是要早点安排，母后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虽然这么说，但面上未见忧愁之色，“最好是中秋之后，能将郡主的亲事定下。”
　　宋知声没再多说，起身告退。

　　“瞧瞧，说到亲事，他又走了。”
　　周密失笑，对着身边人说了这么一句。

　　“你觉得，他想不想娶郡主？”
　　正好徐令仪听说了这件事，前来询问，周密仔仔细细地说与她听，顺便问了她的看法。
　　“臣以为，”她斟酌再三，还是将那日在她府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哦？宋卿抱了她？”周密一下来了兴致。
　　“据说是这样的，臣也并未亲眼看见。最终二人不欢而散。”她重点在不欢而散上，但陛下似乎没有听懂。
　　“他也真是，如此不解风情，还要阿姊先开口，”他越说越兴奋，“郡主的婚事你不用再操心了，告诉盛庭楹，让他也别管。”

　　“陛下，此言何意？”
　　她本意是想委婉提醒陛下，二人先前结下梁子，这回或许是许攸想要拉宋知声做挡箭牌，并不是真心的。

　　“你别管，朕自有安排。”
　　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徐令仪不再多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1]:青荷盖渌水，芙蓉葩红鲜。
郎见欲采我，我心欲怀莲。——《子夜歌》夏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