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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浴佛斋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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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怎么没有看见笑面鬼?”
宋知声隔三岔五便要来一回,他不在,松萝都不习惯。
“笑面鬼?”
许攸的住处草木茂盛,回廊曲折,是个独立的小院子,除却主间外。还有两处空房,松萝和念白分别住着。
“就是宋知声,宋典签。”松萝解释。
“少主同他关系很好?”
“也不算,只是他隔三岔五要来一回。”
“此人在上京,名声不太好。”念白犹豫片刻,给出这样一个评价。
“我来上京并不久,没见过他,他也不在少主所列名单之内,故而知之甚少,抱歉。”
“不必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在上京经营了三年,如此成果,殊为不易。
“颍川的郡守被发现官商勾结,售卖官职,小皇帝派了右丞去查,他应该先盛庭楹一步去了颍川。”
算时间,他离开应当也是这几天。
起因是一封认罪的折子,颍川郡守的折子递上来,没几日便传出他畏罪自尽的消息。
后来在上京找了几个颍川的学子问了情况,都说并无此事,有一人出来举证。
并且还随身带着证据,交了多少钱银,经办人是谁,签字画押的字据,一目了然,清清楚楚。
宋知声这个典签,管得还挺杂,虽说只是监察之职,但是小皇帝心腹,几乎朝堂外的所有事都要经手。
她大约有点了解典签这一官职的作用了,天子耳目。
所以终究会被废掉,真是可怜。
不过,周密没那么心狠,或许将来能留他一命。
“丞相还要亲自去地方查案?”松萝好奇问道。
“不然呢,这件事同礼部吏部都脱不开干系,礼部是他门下的,原本丞相都是要有地方政绩,熬了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升上来,他本就年轻,新官上任,没有威望,怎么震慑下面的人?当然要做些实事。”
“少主,我记得,你当初带着我们出来,是要干一番大事的对吧,怎么每日我看你都在读书弹琴,还有空闲为我绘制领抹,分明是想做应该富贵闲人。”除却上次亲自杀了人,许攸一直都是循规蹈矩,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你又觉得无聊了?”
“倒也没有,我在这里玩得挺开心的。”
“嗯,校场的骑射师傅都被你比下去了,你还出言不逊,他们现在看见你就烦。”
“之前还放走了文先生的鹦鹉,我又是赔礼道歉,又是补偿,最后让念白去花鸟市场买了只一模一样的回来,人家脸色才好看一点。”
“昨天疯玩回来给我带了一束花,还以为终于懂事了知道孝敬长辈,今晨林大夫怒气冲冲地找来我这里,才知道你摘了人家的药材。”
许攸细数她这些日子的杰作。
“这个我可以解释,他那花明明是种在花圃边上的,我以为是自己长的野花想着这个颜色少主喜欢,才带回来给你的!”
“然后哄着我给你编了个花环。”
花环现在还在隔壁房门口挂着。
“我错了。”
狡辩不了,立刻道歉,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这些年来,一向如此,松萝早就摸清楚了自家少主的性情,嘴上不饶人,但心软,从来没有真正罚过她什么。
“说吧,又想去做什么?”凡是这个态度,必然有求于她,许攸可太清楚了。
“少主,四月初八了,”松萝双手托腮,眼巴巴地望着。
“嗯,我知道。”
“浴佛节!”她明示。
“我知道。”
松萝看见许攸这个态度,立刻耷拉下去。
“松青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许攸解释道。
念白几日有事,没人能陪她出去。
“哦。”她瘪嘴,很失落地走出房门。
五,四,三,二,一。
“好了,我陪你去。”
暮春方去,新暑初至,蝼蛄鸣,梅子黄透,气序清和。
人们把煎香药的糖水互相赠送,也就是俗称的“浴佛水”。
正经酒坊开始售卖青梅酒,许攸很是眼馋。
“这由不得你,少主,师兄离开时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看管好,一滴酒都不许沾。”
在这方面,师父师兄都管得紧,他们不在,轮到松萝喋喋不休。
“我只是看一眼,又没说要喝。”
许攸其实是不好酒的,但是她好青梅,从前总是会采许多青梅果,晾干腌渍,存着能吃好久,但酒中的青梅与梅干不同,别有一番滋味,她馋这个。
她嗅了几下空气中的青梅酒香,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二人在街上慢悠悠逛着,时不时给松萝买一些小玩意,竟遇见了熟人。
“在这儿,许攸!”
是令仪大人。
“你也是被家中小妹缠着出来的?唉,浴佛节年年都有,总不过就是那些东西,十几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还非要出来看。”
徐令仪一开始便没有将松萝当作许攸的侍女,看她们相处的模样,许攸是把那小姑娘当作妹妹在疼。
“令仪大人每日值班回府,都会看见市坊街景,小姑娘被困于闺阁之中,对外面自然十分向往,也不怪她们,日后许了亲事,嫁为人妇,又要服侍婆母,操心府中内务,越发没时间出门了。”
“你不知道,我家小妹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名门淑女,整日在外面疯玩,母亲又纵着她,在宫中畅行无阻,爱去各种宴会上凑热闹,过得可比我滋润多了。”
她们寻了个酒楼坐下,两个小姑娘正聊得难舍难分,不愿上来。
“由着她们去,反正有护卫跟着。”
“索性,母亲要等省试过后亲自给她挑选,到时她们看中了谁,我帮忙递个话就行,其他用不着我操心。”
“那要恭喜令仪大人因祸得福了。”
“多谢多谢。”
“福祸相依,古人所言,甚是有理。”
“你如今在国子监,一切可还好。”
“还好,是份俸禄不低的清闲差事。”
“你也算是礼部的属官了,可知你兄长,新上任的右丞,会如何处理颍川郡守售卖官职一事?”
“什么?不是说官商勾结,欺压百姓,陛下才派人去调查,这和售卖官职有什么关系?”许攸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疑惑,看到徐令仪的隐晦神情,‘恍然大悟’道:“原来竟是有人以权谋私,将地方官职明码标价,断绝寒门学子升迁之路?”
“也,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只是民间有传言,陛下才派人去查的。”
“我以为,你兄长临走前会告知,没想到你也不知内情么?”
“右丞只是上月来国子监视察,恰巧碰到,同我说了几句闲话家常,此后便再没联系过。”
“家常?”
杀父仇人之间,能话什么家常?
“令仪大人也知道,我同他的关系很尴尬,”许攸无奈一笑。
可不止是尴尬,两人隔着血海深仇,见了面能好好说话,徐令仪就已经很震惊了。
“你也知道,长兄如父,他现虽不是侯府的人,但还在操心我的婚事。”
“婚事?”徐令仪大惊,这是多管闲事吧。
且不说二人现在的关系,就是许攸如今的身份,她的婚事也不是盛庭楹攸资格操心的。
“兄长说,无人照顾我,他很不放心,如何能让我独自一人支撑偌大的侯府呢?”
徐令仪原本想着,能让先帝托付遗诏的人,定然很不简单,可她刚入京就直接把遗诏上交,没有要什么过分的东西。
入室杀人之后,也没有狡辩,直接认罪。
如今那位当初抛弃她的兄长还想要拿捏她的女子身份,为自己的仕途谋划,她因为愧疚竟然也不反驳,当真是至情至性。
在徐令仪眼中,许攸就是个身世凄惨,临危受命,有智有谋,又重情义,肯为他人着想的女子。
不禁又亲近了几分。
许攸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把戏收了几分,再演就过了。
她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好了,天色不早,再带着她们玩一会,便要回去了。”
徐令仪也不好一直戳人家的伤心事,顺着台阶就下来。
“也好,走罢。”
“臣以为,盛庭楹此人,心思深沉,薄情寡义,陛下还是不能轻易相信。”
“那阿姊呢?”
“世子她,的确是重情义之人,父仇既报,应当会恪守本分,不会再做出格之事。”
“朕也是这般想,前些日子让宋卿安排在国子监的人都撤走了。”
“只是,若是真的用到了这份遗诏,她女子身份被揭露,定然是要给她寻给合适的夫婿,陛下何不早早谋划?”
“此事不急,盛大人已然在寻,我看着世子不太高兴,等日后盛大人真的有了人选,世子未必会听,被人逼迫,在京中又无依仗,应当会来找陛下,届时陛下顺水推舟,让世子自己择婿,她会感激陛下解围。”
“那就依你所言,到时候再挑些好的,总不能委屈了我阿姊。”
“是。”
虽然应承下来,但徐令仪其实不大愿意看到许攸成亲,从世子变成内宅妇人,可是,她嫁人,且嫁给陛下挑选的人,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