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人》哲衷荒诞

2、第 2 章

　　“对……对不起！你没事吧？我先帮你把头发弄干净！”

　　服务员吓得连忙放下空盘，上前刚碰上头发，手就被简异一把拍开。

　　气氛瞬间凝固，这时候还是高飞驰的笑声打破了僵局，

　　“你在生气个啥啊？不就一盘沙拉嘛？做男人就别那么小气。”

　　简异没有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口中的味觉瞬间变得寡淡，眼前一切食物似乎也跟着变得毫无意义。

　　“喂！你上哪去？喂！简异！”

　　无视身后呼喊，简异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餐桌，独自走出了庭院。刚才抬头的时候虽然没看清，但只听声音，他就可以瞬间肯定。

　　“你知不知道今天中午打翻沙拉的那个服务员就是能思见。”

　　晚上躺在床上，简异就收到了高飞驰发来的信息。果然自己的直觉没错，那温柔又讨好的语调，绝对是他不会错！

　　“那天我跟他聊了好一会儿，听说他也是最近这几天才去那边做兼职打散工。不过也太奇怪了吧，都差不多结婚的人，怎么连一份固定工作也没有。”

　　“你中午干嘛溜那么快！要不咱三就能趁机叙旧了！”

　　谁有心情。简异隔着屏幕给高飞驰翻了个白眼，把手机一扔，任由对方继续自言自语。闭目养神，没过多久，简异就睡着了。

　　转眼就到了工作日，在公司才刚开完会，高飞驰就又抓着简异闲聊。

　　“喂，下周五晚上我们直接从公司去他们的婚宴吧。”

　　“我还有一堆需求要做，没空。”

　　就算有空也不会去。

　　“做什么需求啊妈呀，项目才刚下来，很多都没定呢！你这么着急干啥！你可别忘了我们这app和社交有关，总而言之去他婚宴还能顺便做个市场调查……喂！简异等会儿……”

　　还没等人把话说完，简异就把电梯门关上。项目刚开始没多久，简异暂时不用加班赶进度。工作早就做好，六点整，他便准时下班。回家路上，他经过便利店，顺手就买了个冷冻速食便当。

　　回到公寓打开门，映入简异眼中的是一双熟悉的女装鞋，嫌弃地把鞋扫一边去，他换上室内拖鞋后便往厨房走去。

　　“哎呀小异，你可总算回来了哟！”刺耳声响起，这时一个化着浓妆的中年女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哎！你怎么又吃这种没营养的东西！”

　　手上的一次性筷子被一把夺取，像是早知道对方会这么做，简异看也没看女人，把便当从微波炉里拿出来后就离开了厨房。

　　“你看你，我不过是两个月没给你收拾，家又变得一团乱了！有空你也该自己整理一下嘛！”

　　女人像牛皮糖一样黏过来，一边开始收拾客厅里的东西，一边嘀咕着。

　　“你要是住不惯就回家嘛！家里又不是没地方，用得着另外花钱出来租房子吗？哎，你看！垃圾乱扔……这是什么？别人给的结婚请帖你也扔？你怎么就……”

　　“再乱翻我垃圾桶以后就别想进这屋！”

　　被这么一吼，女人手上的东西吓得都掉地上。

　　“你……哪有这样的儿子跟妈妈说话！”

　　简异连白眼也懒得翻，随手拿遥控器开了电视，盯着屏幕就吃饭。

　　“哎！我知道！你就是生气我以前不管你是不是？”女人长叹哀嚎，忽然一屁股坐地上，“可你知不知道我也是个受害者！我也不想这样！”

　　装，继续装。

　　“以后你妈我要是没人照顾，可不是要麻烦你？我是不忍心把压力都往你这边压，才会……”

　　“够了，我不想再听。”简异把遥控器猛地摔沙发上，“你要是表现欲这么旺盛，出去再找个男人给你自己泻火，别他妈再烦我。”

　　“你！”

　　女人刚想说什么，咬着嘴唇又把话吞了回去。

　　“好，妈知道你不开心，没事，习惯了。反正横竖都是我的错，是吧？”

　　简异没好气地笑了出来，果然才刚完，就又来一波卖惨装乖。

　　“今天我来这里本是想给你带个好消息的。”不知道是真哭还是在装，女人低声哽咽着，“我要结婚了。”

　　“哦。”

　　“他对我很好。”

　　没人回应。

　　“我们下周五晚上就会举办婚礼。”

　　只剩下嘈杂的电视声。

　　“你就不能为我高兴一下下吗？哪怕就一秒！”

　　简异转过头，看着女人笑了，笑得特别灿烂，下一秒，收回笑容，用平常那张臭脸继续吃着他的饭。

　　“算了，再说下去也不过扫兴，我走。”

　　站起身，女人头也不回就往门口走去，穿上鞋，手都已经放门把上，准备出门了却还在犹豫。

　　“你就真的没有话对妈妈说的吗！”

　　“走好不送。”

　　砰的一声毫不留情，房内瞬间清净。简异伸了个懒腰靠着沙发，有意无意还听到外面喃喃着什么真不愧是你，然后脚步声逐渐消失在门口处。

　　走也好留下也罢，反正简异早就把这人当作不存在。

　　说得好听是妈妈，但这女人有做过为人母亲应做的事？一想到当年自己是怎么被他们对待，简异就浑身恶心。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大人快乐过后的附属品罢了，喜欢就拿手上玩玩，腻了就随手一扔，人性也不过如此。有谁不是自私的呢？

　　简异当然清楚这道理，毕竟他也是个自私的人。但他绝不会打死不认这份自私，亦或者试图美化它，好让自己开脱。一边否认自己的自私，一边又把它暴露得淋漓尽致，没有比这更恶心。

　　饭吃完，垃圾随手就扔进垃圾桶，眼睛一瞥，地上是刚才被女人翻出来的结婚请帖，简异把东西捡起，重新扔回垃圾桶里。

　　转眼间很快就到周五，临近下班，高飞驰就已经缠着简异计划今晚的节目。

　　“就去一趟嘛！反正你也没事可干，难道你就不好奇能思见老婆长啥样？”

　　“没兴趣。”

　　把最后的报告打好，简异保存好文件后，看了一下右下角的时间，刚好六点整。上班时段不浪费一分一秒，不偷懒浑水摸鱼，非紧急状态绝不加班，到时间就马上收拾回家，这正是简异一直以来的工作态度。

　　“喂喂！你这就走了啊？”

　　虽然做程序员免不了加班，不过高飞驰也说不了简异什么。毕竟这人工作效率实在太高，当同组人都磨磨蹭蹭还在做昨天的安排时，那家伙早就完成了好几个任务。

　　难怪前组的人都这么不舍得他离开，工作起来确实是高效率又完美……可是这也太不合群了！

　　高飞驰承认有简异在，身为组长的自己的确轻松许多，但他实在受不了对方这种性格，简直比高中时期还要孤僻！

　　“喂你别走那么急嘛！”

　　高飞驰快步跟了上去，和简异一起下班。坐电梯到了公司门口，高飞驰又继续怂恿。

　　“能思见他们的婚宴酒店就在咱们公司附近，你就当凑个热闹，又或者……收集资料？你这小子不是工作狂吗？之前还想说调研……”

　　简异懒得把人赶走，就任由对方在耳边吵，一句话也没有回应，当准备在十字路口过马路时，眼前的人让他一下子停了下来。

　　“小异！”

　　女人穿着大红色旗袍，化着比昨天还要浓的妆，一边向简异挥手，一边小跑过了马路。

　　简异转头就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喂！人家叫你别这么没礼貌……”

　　“哎，没关系，我都习惯了。”女人拨了拨秀发，似乎并不在意，瞧了一眼高飞驰，她好奇地开口，“你是小异的……”

　　“我？我是简异以前的高中同学，现在咱们在同一所公司工作，是同事。”

　　“这样啊，哈哈……我是小异的妈妈。”

　　“天哪这么年轻！”

　　“哪有！你嘴真甜！”

　　“我说真的！伯母你真的长得好年轻！一点也不像生过孩子！”

　　“讨厌啦！叫我美云就好！”话虽这么说，但女人明显很吃这套，“虽然我生简异的时候确实只有十八岁，但现在真的老了很多了！”

　　“你今天穿得真漂亮啊，等会儿是去哪里玩吗？”

　　“我等会儿要去婚宴呢。”

　　“去喝喜酒吗？真巧，我和简异正要去同学的婚礼呢！要不我们一起走？”

　　美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有点羞涩地抿嘴笑。

　　“我……我不是去喝啦，我才是主人家。”

　　“什么？”

　　“哎哟，不多说了，差不多要开始了，我本来只不过想出来透透气的，要赶紧回去了！”

　　“你给我站住！”

　　就在美云准备离开时，不远处忽然一个大吼让她差点吓得后退两步。

　　“简异？”

　　高飞驰转过身来，发现早就离开的简异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回来。

　　“吼那么大声干什么！想吓死你娘是不！”

　　美云刚开口抱怨，就看到简异早已走到自己面前狠狠地瞪着自己。

　　“你跟谁结婚！”

　　“你干嘛！”

　　“我问你跟谁结婚！”

　　美云很少看到这么生气的儿子，那一脸愤怒又焦急的样子，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昨晚跟你说，你不是没兴趣吗？现在倒是想知道了？”对方态度越差，美云就越不想告知实情，她双手抱胸，赌气地开口，“要是这么感兴趣，你就自己亲眼来看看呗！”

　　眼看美云在红灯来临前小跑过了斑马线，简异急得差点想追过去。这时候，还处在迷惑状态的高飞驰终于回过神来。

　　“喂，怎么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你还去不去能思见的……”

　　“那家伙的女人叫什么名字！”

　　“啊？”

　　“能思见的结婚对象！叫什么名字！”

　　被如此激动的简异吓了一跳，一直吊儿郎当的高飞驰，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怕眼前的男人。

　　“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

　　“我……我怎么知道！”高飞驰终于镇定下来，“话说你难道没看能思见发给你的电子请柬吗？”

　　“我没收到。”

　　“什么？”

　　“我没收过他的电子请柬。”

　　“那你……”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过了两秒，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高飞驰猛地抬起头。

　　“你该不会怀疑能思见和你妈……”

　　高飞驰看着简异，发现那人脸色越来越差。

　　“其实我本来还想吐槽呢，那电子请柬就写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寄语和酒店地址，连半张照片也没有，我就说奇怪……喂喂喂！你看！”

　　简异反应过来，顺着高飞驰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挺男人出现在酒店门口。

　　只感到整个脑袋嗡的一声，简异想也没想，撒腿就往酒店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