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鬼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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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认清这人身份的这一刻，楼藏月竟一点不觉得意外，竟然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荒诞之感。
再一回想遇到他之后的这一路，楼藏月眼神一阵晦暗，他是失了忆不记得了，那么萧云霁呢？他有没有认出自己？他知不知道他就是楼藏月呢？
这样想着，楼藏月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幽深。
他想，如果萧云霁也和他一样，不记得那些过往如何，那他为什么四处嚷嚷着自己是他道侣？给他难堪？让他尴尬？亦或是刻意羞辱？可就算要羞辱，还搭上一个他自己，未免太不划算。
可如果萧云霁都记得呢？
那就更糟了。
他记得，却还说他们是道侣。他记得，却在他面前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究竟是心思深沉，还是演技精湛呢？
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楼藏月脑子昏昏沉沉，只觉得那个梦实在后劲太大，连带着梦里那股子虚乏无力都投射到了现在的他身上，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劲来，连思考都困难，他实在想不明白，也不愿再去纠结这些，只能慢慢叹了口气，抬起了头。
“你……”楼藏月张了张口，却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他大可以直接拆穿他的身份，说一句“我知道你是谁了”，可是说完之后呢？旧事乱麻似的一团，理也理不清，再把他搅合进来，更添一份乱吗？
他头疼了揉了揉额角，自暴自弃似的想，算了，先不说了。最起码，等他先搞清楚那个什么劳什子的“道侣”是怎么回事，再说吧。
萧云霁等了半天也不见下文，疑惑了偏了偏头：“我？我怎么了？”
末了看见他揉额角的动作，神情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又低声问了句：“受凉了吗？还是灵力枯竭还没缓过来？是头还疼吗？”
楼藏月看着他抿了抿唇，其实头疼和他说的这些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也不是个轻易爱向别人示弱的人，却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鬼使神差的点了头，哑声道：“嗯……是有点。”
萧云霁的背绷直了一瞬间，又很快松下来，猛地低头翻找一阵，把早晨留下的灵果又从乾坤袋里掏了出来。
同时数落道：“我就知道要这样！早晨让你多吃两个你还不听，这果子越新鲜效用越好，如今放了这大半日，也不知道还有多少用，你先将就着吃几个，等到了镇上，再想办法养一养。”
一如既往的啰嗦。
楼藏月没接话，眼神扫过他手里的东西，想起早晨在坠仙谷的那段对话：
-“起先当然不知道啊。”
-“是有人为了救我，舍命一颗一颗尝过，然后才知道能吃。”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所谓“舍命的某人”，就是他自己。楼藏月手指狠狠一攥。
他是知道的。
萧云霁知道他是谁。
楼藏月想着，眼神沉了下去。
马车里安静了一瞬，没人说话，只能听见窗外车轱辘撵过沙石的声音，角落里的钟期睡得正香，梦中翻了个身，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吧唧着嘴巴喃喃喊了两声“仙尊”，又骤然安静下来。
呼吸可闻，气氛却有些凝固。
萧云霁猛地反应过来，阿月多疑，他热情关心太过，反而惹人怀疑。
于是摸了摸鼻子，挑了个楼藏月一定不会跳出来反驳的借口，掩饰似的说道：“你……你别误会啊，我就是天生热心肠，关心朋友而已……我可是已经有道侣的人了，别被我迷住了……”
前半句还算正常，后半句又开始得意忘形，楼藏月摊着脸，默默把后半句不是人话的东西略了过去，心说：道侣？做你的梦。
——他遇见萧云霁的第一天晚上就自行探查过，他的道侣契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根本没同什么人结过契。
他确定，这个人这么说，就是为了恶心自己。
楼藏月眯了眯眼睛，忽然就不那么想揭穿他的身份了。
他倒要看看，堂堂的玄烛仙尊，还能编排出多少和他这个“道侣”之间的，连他本人都不知道的……诡、秘、情、事。
看看最后到底恶心的是谁……
“行了，不同你开玩笑了，我接着找路去了，果子你拿着，记得吃。”萧云霁说完，匆匆把手里的东西扔下，逃似的跑了。
楼藏月盯着他的背影，蓦的，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
……
入夜的时候，他们果真如萧云霁所说的那样，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
这时钟期已经睡醒了，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倒成了三个人中最有精神的那一个。
他一手扒着窗，探了个脑袋往外面看，入夜灵马走得慢，因此除了远远坠着的几点灯火，还是什么也看不见。倒是瞧见萧云霁一手支着膝盖，悠悠闲闲的坐在车外面。
钟期顿了顿，忍不住喊道：“仙君，你怎么一直在外面？不进来休息一会吗？”
萧云霁扭过头来欣慰的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真是个孝顺孩子。却还是摇摇头，神秘兮兮的指指车内，用很小的声音鬼鬼祟祟说道：“不了，你家仙君正烦着呢，我还是不进去找骂了。”
钟期一愣，心说确实。
又小心翼翼的往身后看了看，老祖宗从他醒过来的时候就一直在敛眸沉思，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也不知是在纠结什么。他那副低气压的样子很是唬人，至少钟期是不敢去触这个霉头的，因此也格外的理解萧云霁的想法。
大抵是他“偷看”得太过明目张胆了，一直发呆的人回了神，冷冷的瞟过来一眼：“看什么？”
钟期浑身寒毛一炸，手忙脚乱的把帘子放下来，摆手道：“没……没有。”
好在楼藏月并没有心思为难他，他似乎是真的从自己的世界里面抽离了，仰着头松了松因为一下午没换过姿势而有些僵硬的肩颈，见他在看外面，又淡淡问了一句：“还没到？”
“唔……对，齐云仙君刚才说，还得再走一会。”钟期答。
齐云……云霁……
听见萧云霁的化名，楼藏月的眼睛又动了动，半晌嗤了一声，只觉得最开始没能反应过来的自己真是蠢得可以。
“不过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啊？我醒过来的时候就能看见那些灯火了，那会天还没黑呢，现在天都黑透了，那些灯火怎么还是那么远？”
钟期嘟囔了一句，然后猛地脸色大变，战战兢兢的扭过头来看着楼藏月，惊恐道：“仙君！咱们不会又进了什么古怪的阵法了吧？还是这里有什么鬼怪？又把咱们困住了？”
看来是这两天留下的心理阴影不小。
楼藏月默然片刻，忽然瞥过来一眼，然后说：“闭上你的乌鸦嘴。”
“噢……”钟期委委屈屈的瘪了嘴。
与此同时，楼藏月也不由有些疑惑，这小子话糙理不糙，确实不应该这么久的？是什么东西挡在前面，连萧云霁的眼都能迷过去的？
想了想，楼藏月心里一动，躬身出了车厢。
……
出去的时候，萧云霁依旧坐得懒散闲适，明明长了张很正派的脸，却非要把自己弄成一副不学无术的样子，就他现在这姿势，嘴里再叼根草，就能直接去人间的赌场门口坐着放哨，若是换一身华服，则就是个妥妥的纨绔。
见他出来了，萧云霁明显愣了一下，身体先于脑子反应过来，迅速的坐得规矩了，然后又往旁边挪了挪，给楼藏月留好了空位，这才问：“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
知道风大还挪位置。
楼藏月坐下来，这才发现外面留出来可供人坐的地方实在狭小，冷不丁挤了两个大男人，他们几乎贴在一起，肩挨着肩。
刚坐下他就后悔了，太近了，近得他的心跳都不受控制的快了两拍，梦里这个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做个朋友”时那一瞬的心悸又漫上来，楼藏月绷直了背，又听见他问：“你头还疼吗？”
楼藏月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之前随口说的借口，于是他摇摇头，态度难得没有硬邦邦的，低声说了句：“已经好了。”心里却有点奇怪，萧云霁这么关心他做什么？一点小事，他自己都差点不记得了，这人倒是记得熟。
别是在他面前演戏太过，真把自己当他道侣了吧？
想到这个，楼藏月抖了抖。身边立马就有阴影覆上来，高大的声音微微侧着帮他挡了一部分风，萧云霁看过来：“真的冷了？”同时眉头紧锁，像是在疑惑他何时变得这么娇弱。
气氛从他出来就开始不对劲，像是有一股绷紧的线牵在他们两人中间，来回拉锯，暧昧又焦灼。
楼藏月忍了一会，觉得实在受不了，脸上的表情一收，又变回了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他侧身避开了对方想要靠近的手，正要说话，就听见身后的车里飘出来一个游魂似的声音：
“仙仙仙仙……仙君，虽然……我知道眼下这个气氛，我、我可能不太应该打扰你们，但、但是……那边的那些灯火，靠靠靠……靠近了……”
说话的是钟期，光听声音，不知道的可能以为他吓哭了。
楼藏月的脸一瘫，心说这个胆小鬼又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跟着一转头，看见了从车窗里伸出来的钟期面无血色的脑袋，然后再顺着脑袋上的视线往远处一看，顿时眼神一凝。
他刚才正要问萧云霁外面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在挡着他们的路，没想到这群没眼力见的东西自己就先送上门来了。
只见在他们行进方向的前方，原本映着小镇灯火的位置，昏黄的灯火不知什么时候全都变成了青灰色的鬼火，一簇一簇漂浮起来，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着他们靠近，并肉眼可见的越变越大，远远看过去，像是无数鬼魂正朝着这边飞掠过来一样，十分壮观。
难怪钟期吓成这样。
自己兴致勃勃看了一路的灯火，结果是这么些东西变的，可不是得被吓到吗？
就见钟期打着颤，哭丧着脸说：“怎么办……都怪我……怪我乌鸦嘴……呜……这次怎么这么灵啊……我以前不这样的啊……”
楼藏月：“……”真服了。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鬼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