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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画像 ...

  •   萧云霁看着他,幽深锋利的眼睛里慢慢迸出一点柔和的笑意,然后越扩越大,身上的冷硬寂寥之感肉眼可见的迅速消弭,仿佛刚才的那一切感受都是楼藏月的幻觉一般,他只是眨了下眼睛,对面的人就已经恢复了往常惯有的懒散模样。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有什么不妥?”萧云霁挑眉问了一句,开始往他这边走。

      楼藏月有一瞬间的心慌,眼睫一颤:“没有,在想事情,走神了而已。”再一看对方的表情好像依旧不太信,又沉着脸补充了一句:“没有看你。”

      “是吗?那道友是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萧云霁憋着笑,很不识趣的又追问了一句。

      “……”要你管。
      我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楼藏月一顿,这一刻,很想把钟期书架子上那本无用的闲书拍在这人脸上,书名叫——《学会闭嘴》。

      ……

      现场古怪又诡异的气氛止于钟期的大呼小叫。
      他一个人在另一头,只是收拾点东西而已,也不知道又怎么了,喊得活像是有人正追着他砍一样。

      楼藏月深深吸了口气,率先别过头朝那边看过去。只是如释重负的同时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钟期那大傻子正踮着脚冲他们招手,似乎是想他赶紧过去。他叹了口气,看着钟期不仅傻,甚至站都站不稳,脚没踮一会又撑不住落下去,整个人又被马车挡了个严实。

      一蹦一跳的着实有些滑稽。
      楼藏月额角一突,嘴唇微动,突然低声嘲讽了一句:

      “这矮子。”
      “怎么做到的又傻又矮……”

      “噗……”身边突然有人笑了声,楼藏月侧目,就见原本落后他几步的萧云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赶了上来,正与他并肩而行,好巧不巧,正好听见他骂钟期。

      楼藏月的脸瘫了一瞬,心说这人怎么该出现时不出现,不该出现时尽在眼前晃悠,烦得很。

      然而只笑了一声还不算完,萧云霁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又断断续续的溢出几个笑音来,最后在楼藏月死亡般的注视下,慢慢变成了掩饰似的低咳,最后无奈道:“你这怎么还人身攻击呢?还是个孩子,还会长。”

      楼藏月斜睨他一眼,心说长得了个子长不了脑子,有什么区别?
      缓了缓又觉得不对,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木着脸说:“叫他孩子?你比他也大不了多少吧……”

      修仙之人,活个数百岁的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钟期二十多岁,确实可以说还算孩子。楼藏月也知道,人有一定的修为之后可使驻颜之术,一般不太能从外貌上看出年纪来,这个齐云肯定也不小了,但在他看来都一样——

      世间修士百余岁者众多,但真能活过千年以上的,需得修为到达一定的境界,因而少之又少。想再活得长久一些的,就真要突破大乘跨入化神升仙的那一步,更是几乎不可能完成。

      而他沉眠之前就已经百岁有余,又睡了一千年,年纪上的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在场的,不论多大,确实都一样。

      一侧的萧云霁听完这话,难得的没有嬉皮笑脸的反驳,而是古怪的看了楼藏月一眼,心说阿月可能忘了,自己确实虚长阿月几岁。但……现在可不是说的时候。

      于是又偏过头去嗤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楼藏月被他那一眼看得浑身不自在,拧了下眉,心说难道我说得不对?那眼神什么意思?想再问,却又觉得这话题真是无聊又幼稚,属实没什么继续的必要,遂又闭了嘴。

      ……

      两个大高个长得高,腿也长,没走几步就到了钟期身边。只见小矮子蹲在地上正挖着什么东西,吭哧吭哧的,看起来十分努力——努力的傻样。

      楼藏月捏了捏眉心,忍着头疼问他:“又怎么了?”

      钟期难得的面对楼藏月的冷脸没怕他,反而刨得越发起劲,楼藏月黑着脸侧身避过一块扬起来的尘土,正要发作,就见钟期眼睛晶亮的捧着一个沾了土的盒子站了起来:“仙君你看!这有东西!?!”

      他眼睛晶亮,兴奋得都闪着光,一张嘴噼里啪啦的解释着:““这里湿气重,地上都是湿的,又松又软,咱们的车刚才试着走了一步就陷进去了,我挖车轮的时候看见的!嘿,可真是歪打正着!”钟期端着盒子,怎么看都觉得里面估计装着个宝贝。

      楼藏月闻言视线缓缓下移,落在盒子上面的时候,眼神微不可见的一凝,这东西,他看着有点眼熟。
      能让他这个失了忆的人看着眼熟的,多半又是些旧物,就是不知道这一个打开之后,会是什么?

      想着,他没有再犹豫,而是就着钟期捧盒子的这个姿势,伸手一掀,直接揭开来了。
      ——也是,楼藏月从不是个优柔寡断畏畏缩缩的性子。

      盒子被掀开的一瞬间,钟期习惯性的闭起了眼睛,虽然这两天好歹算是见过世面了,但还是胆小,生怕里头蹦出什么来。可等了一会,也没听见什么特别的动静,又慢慢睁开了……

      什么强光刺目什么黑气冲天之类的开盒必备异象,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个普通的盒子。
      他定了定神,伸着脖子往盒子里面看,就见一个画卷,正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像是早就在等着重见天日的这一刻。

      ……

      “这是什么?”钟期一如既往的好奇心旺盛,端着盒子看了又看,忽然又猛地反应过来,大惊道:“这……这该不会就是,昨晚那个老伯说的……供奉千年的画像吧?”
      说着,眼睛不由自主看向了楼藏月。

      如果真的是同一件东西,那这画卷上画的……估计就是他家仙君了。钟期抿着嘴,不由想:一千年前的夜明仙尊,是什么样的呢。

      然后很快,他就得偿所愿的看到了。

      楼藏月盯着那个画卷看了一会,微沉着脸,眼睛一动,最终划过一道坚定的光,抬手将画卷取了出来,紧接着手腕一抖,一副长长的画卷便在众人的眼前铺展开来……

      画上的人一手掐诀一手持剑,身姿卓然,气质清绝,没有华丽的衣袍,只一身洁白的道袍简简单单,可道袍的边缘又用了细小的金线勾勒修饰,足见作画之人的细心重视。

      玉簪束发,越发显得人孤高出尘,又矜贵雅致。

      视线往上,却没能看到脸。

      画中人的脸上覆了一个白玉面具,将脸遮去大半,仅仅露出一个线条流畅的下颌和一张紧抿向下的嘴,再往上,透过面具露出来的眉眼清冷,无悲无喜,他半垂着眼睛,像是像是误入凡尘的谪仙,暗含悲悯。如同满月时洒下的光辉,寥寥几笔,尽显翩然若仙的姿态。

      而整个画面上,唯一奇怪之处,便是那人腰间一抹鲜红,乍然露在那里,格格不入,却又异样和谐。

      楼藏月眼神一闪,下意识的去看自己如今空荡荡的腰侧,心底划过一丝异样。

      另一边,钟期微微呆住,这便是……老祖宗在一千年的模样吗?
      可这画像给人的感觉和现在的老祖宗一点儿也不像。

      倒也不是说画的不好,这画画工精湛,连眉宇间那点恹恹之色都刻画得入木三分,但就是不像。

      这画画得充满神性,而老祖宗本人……
      钟期悄悄看了一眼,觉得现在的楼藏月,分明是一抹孤月,凛然一身,又怎么会露出那样悲悯的神情,福泽世人呢?

      他有些疑惑,如果一千年前,老祖宗在世人眼中真的是这样的,那那些流传了一千年的骂名和污言秽语又算什么呢?
      世人似乎总是这样,轻而易举的将人捧高,赋一身美名,又总将人从高处打落,狠狠踩进泥里。

      这中间最为重要的真相,反而成了最最不重要,最最不被人关注的事情……

      可这样不对。钟期想。
      这一刻,想要探寻真相,想要洗清楼藏月和归云宗身上的污名,这样的想法突然变得无比的坚定……

      想着看着,钟期一低头,忽然瞥见画像的侧面还写着几行小字,其中一行特别注明了画上人是谁,“楼藏月”这三个字,格外醒目。

      “……”钟期暗道一声糟糕。这画像上虽然有面具,但其实不难认出来,又有昨夜那个老伯的话佐证,那个齐云仙君只要不傻,一定能猜出他家仙君的身份……

      钟期瞬间苦了脸,小心翼翼的往萧云霁那边瞄了一眼,暗自祈祷他可千万不要看那行小字,可是已然晚了。

      萧云霁的目光早便顺着那个颀长的身影移到了旁边的小字上,在楼藏月的名字上微妙的顿了顿,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一样,长长的“嗯——”了一声:“这画……画得挺好啊。”

      楼藏月握着画杆的手一紧,竟有些紧张起来,心说这人可别又发疯,抓着他喊什么道侣……

      片刻后,楼藏月木着脸,动作迅速的将画一卷,又往盒子里一扔,凉声道:“快拿去扔掉。”毁尸灭迹最好。

      “啊?”这就不要了吗?仙尊的反应快得惊人,钟期瞪大了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等到楼藏月又冷冷看过来,钟期一个激灵,这下不敢再说话了,连忙抱着画跑了。

      “哎——干嘛要扔啊,万一日后有用呢?”萧云霁喊了一句,带着些意味不明的笑。楼藏月面无表情的看过来,就见这人的表情似乎是真的不在意那上面写了什么,他一顿,半晌,还是没忍住,颇有些一言难尽的问:“你……没看清那行字吗?”

      萧云霁道:“看清了啊,不就是说那是夜明仙尊楼藏月的画像嘛。”

      楼藏月被他这副毫无所谓的样子弄得眉头一拧,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些什么,只是忍不住提了些声音:“夜明仙尊不是你道侣?你就这反应?”全然忘了,夜明仙尊就是他自己,并且截止刚才,他都还在竭力否认这个道侣的名头。

      萧云霁眉毛动了动,眼睛里染上了星点笑意,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偏过头去偷笑一声,这才慢悠悠的答道:“是,是我道侣。但那画像上的不是。”

      “?”楼藏月一怔:“什么意思?”

      萧云霁定定的看着他,眼神莫名的认真郑重:“我的道侣,可不是那样的……”

      楼藏月的眉头拧得更紧了:“那……他该是什么样?”

      “他从来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神明。”萧云霁说:“他脾气大,惹急了会生气,会骂人。高兴了也不说,但会一个人偷偷的笑,难受了也不说,只会悄悄躲起来哭。看着无所畏惧,其实独自一人的时候也会害怕,会恐惧……”

      “他从来不是什么无所不能的神明,他是个鲜活而特别的人……”

      楼藏月听着他的话,心先是狠狠一跳,手指猛地一蜷,紧紧的攥了起来,可紧接着,就听见了后面的这几句。

      “……”心跳又被狠狠的摁了回去。

      楼藏月在心里咬牙切齿,竭力忍着,才没让自己给他一拳。

      他心想:这个人果然又犯病了。哭?怕?他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呵,说得好像他们真的认识一样……

      他就多余问他那一句!这人,除了这些疯话,他能知道什么?!

      ……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么么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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