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瓷》兰花螳螂

7、第七章

　　蔺云又一次走进这家清吧来。

　　巴瑙尔太小，街头巷尾店少人少，冬长雪大，天黑的早。

　　没事的时候，能打发时间的活动就那么几个，看电视，听歌，又或者喝点酒。

　　他来这里没找到想要找的人。

　　心情算不上失望，毕竟这场寻找就是毫无依据的，就当来这散心了。

　　酒吧人少，有些过分安静。

　　没有伴奏，他进门后站在窗边，能听到那人轻唱时最细微的换气声。

　　灰色的半高领毛衣，清瘦白皙的脖颈，唇瓣轻轻颤，修长的手指抚摸情人一般抚着话筒。

　　蔺云喉结动了动。

　　他坐下来，点了杯酒，手搭在桌面，随着调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

　　那人站在昏暗处，轻轻垂眸，冷冷清清唱着，带有三分人物站位的意境。

　　似唱非唱吟着调，绣口一吐就是半个宋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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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唱的是《青花瓷》。

　　下午的客少，没人欣赏到这把浅斟低唱的好嗓子。
　　幸好他来了。

　　“你好，有兴趣和我合作吗？”

　　裴轻重新系好侍应生套服的腰带，抬眼望了眼对面人。

　　灰呢子长大衣，底下是一套剪裁精细的深色西装，面庞线条完美，浑身流露出一种久居高位的气势。

　　酒吧暖气足，他忘了存衣，取下棕色羊毛围巾搭在手臂，面前点的酒也没沾几口。

　　是上次那个出手阔绰的客人。

　　裴轻接过他递来的名片，一家娱乐公司。

　　“你有这方面的天赋。”蔺云望着他说，“不出三年，金钱和名声都唾手可得。”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裴轻的睫毛颤了颤，眼尾的幅度平和自然。

　　垂下眼时有一分冷淡，博物馆灯光下冷冰冰摆着的瓷器一样，但等他抬起脸，颜色又是温和的。

　　很奇异，脆弱和坚韧都能在这人身上看到。

　　最重要的一点，这人像极了方入夏。

　　裴轻没回国，不了解这家娱乐公司在国内是什么样的地位。

　　“抱歉。”他拒绝的很利落。

　　“没什么。”蔺云没有接回名片，“留着吧，万一改变主意了呢。”

　　裴轻只好把卡片收下。

　　“我是蔺云，有机会再见。”
　　仍然像上次一样，这位客人留下远超酒费的钞票离开。

　　酒吧门口的风铃响了又停，一些行人路过这时听到了歌声，脚不由自主迈向这个酒吧。

　　女孩们围上来赞叹他刚刚唱的曲子，裴轻却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付着。

　　蔺云……
　　这读音和那本小说主角的名字一样啊，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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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雪下得厚，下班回家，路上偶尔驶过一辆灰有三层厚的老车。

　　裴轻难得去中超买了火锅底料和毛肚，肥牛，羊肉卷等，花了他一千多卢。

　　平时他是舍不得买这些的，但今天是特殊日子，他决定下一顿火锅。

　　交班时店长多给了他两千卢，除去买菜买肉的，还剩下五百，刚刚够明天那一截路的车费。

　　远远看到家，裴轻的脚步不由得加快起来。

　　直到他看到那个半地下室的家门口倒着一个人。

　　裴轻停下脚步，结冰的睫毛一眨不眨。

　　两秒钟后，他丢开手里的东西飞奔似的跑过去。

　　“他妈的你作死是不是！”

　　娜塔莎倒在门口，不知是醉了还是晕了，脸红的像煮熟的虾，手和脖子却是冰凉的。

　　“不要命了！这个温度你他妈还给我装死？！”
　　裴轻重重拍了拍他的脸，“起来！”

　　身下人没有反应。

　　裴轻心跳一滞，下一刻他摸到了娜塔莎冻僵的手，尸体一样硬。

　　裴轻的牙齿止不住的发抖，他连忙搓了搓那人的手，又探了下鼻子——
　　气儿少得可怜。

　　一咬牙把人抱起来，不顾抽痛的小腿神经，抵着门开锁，把人带了进去。

　　“你他妈就是活该，天天喝终于要喝死自个儿了，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别的酒蒙子都倒在路边，公园边，你倒好，倒在家门口，真是要早死早超生，赢在起跑线！”

　　“瞧这酒气，今天又喝了多少，没个十瓶八瓶的熏不出这个味儿，市场上的猪肉都没你腥，路过的狗闻了都要呕一滩。”

　　裴轻嘴巴没停，飞快的抱来卧室所有的被子盖在人身上，又跑去浴室放热水。

　　“钥匙都挂在门口了，懒得拿，说你眼瞎还不承认，钥匙铁片都把门戳烂完了，就是戳不进锁洞。”

　　裴轻把娜塔莎冻僵的手扳开，里面果然是一把戳变形了的铁钥匙。

　　“你的棺材本攒出来了吗，丧葬费还没着落呢就敢死？”

　　他冷笑一声，又用手背去拍这人的脸。
　　“最好给我快点醒。”

　　屋里最厚的几件衣服都裹在娜塔莎身上，裴轻的小腿肚子还在颤，扶着沙发蹲下，等到水一放好，他立刻站起来。

　　“……不。”

　　娜塔莎极慢的掀了掀眼皮，病猫儿似的呢了一声。

　　“看来没死利索。”裴轻冷言冷语，踉踉跄跄夹着人往浴室走。

　　“……滚开。”
　　骂的有气无力。

　　“求您省两口气吧，留着等下见阎王。”裴轻对他微弱的反抗置之不理。

　　眼见着走到浴室门边了，裴轻突然被什么绊了一跤，脑门磕到墙角，两人连带着摔到地上。

　　“你他妈又作什么妖！”
　　裴轻火气直冒。

　　“……我自己来。”娜塔莎闭着眼睛，面部略微扭曲，他正忍着极大的难受，尤其是锁骨以下，腰腹上方那一块，连肉带骨的发疼。

　　尤其是麻醉一过，被酒精麻痹的脑子也渐渐苏醒，能感受到每一丝肌肉痉挛颤跳。

　　“手脚都冻麻了，我看你拿什么自己来。”

　　话音一落，就见这人闭紧青白的嘴唇，手左右上下摸着墙砖，颤巍巍往浴室爬。

　　裴轻低骂一声。
　　三两下架起人把他抬进浴缸。

　　热水哗啦啦溢了一地。

　　裴轻脸色冰冷，扶着人脖子，去除他身上打湿的厚衣服。

　　娜塔莎紧捏着衣领，仰面望着天花板。
　　“滚。”

　　裴轻停下手，深深看了他一眼。
　　“是，我好心当驴肝肺！”

　　他头也不回的出去，肩膀狠狠撞了一下浴室门。

　　“……把门带上。”

　　堪比炸雷的关门声“砰”的摔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