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的手术刀》辣翅配可乐

9、九 雨雪

　　陈乐天说得略显娇俏，称得她微微上挑的眼尾甚是好看，尤希望却是在想：完了，这人怎么连她的工作安排都一清二楚？？毕竟她大忙人的形象可是深入醇岚广大同行内心的，按道理都会默认他们这样在“忙”字上达到佼佼者的员工压根抽不出空来。但她心里打问号的同时还是勉强答应了这位看上去诚意满满的凯龙院长：“行吧！”

　　去到院长办公室，尤希望才知道，原来陈乐天所说的“聊一会”真的就是“聊一会”。

　　陈乐天早有准备一般倒出两杯自制的奶茶，尤希望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回叫她过来根本就是有预谋的。她接过奶茶，心中不由暗叹真是又醇又香，面前这个女大夫瞬间以自己的知性温婉让她沉浸在了温柔乡里，片刻就忘记了自己正在疑虑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不是挖人这么简单。

　　二人从生日聊到爱好，又从爱好聊到工作，从工作聊到爱情，再从爱情聊到价值观……聊到最后尤希望已经忘了自己在和凯龙院长聊天，对方灵动而有趣不失前卫的观点以及极高明的讲话方式让她格外舒服，两人甚至互相添加了联系方式约休息日打游戏。一直到月亮升起来，陈乐天才叫她早点回家休息。

　　回去的路上，尤希望再次思考起来今天是不是陈乐天特意让她过来的。可是事实上，她们今天是真的纯聊天，没有涉及到丁点工作问题。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尤希望很有点挫败感，她好不容易“多想”点人际交往方面的问题，结果居然还想错了，直感叹说不定她就是天生不擅长这一块。就这样，她一路上脑子迷迷糊糊地回到了家，扔下包扑上床就睡了。

　　已是午夜。寂静的院长办公室里突然亮起了灯。

　　陈乐康整理着桌上满满当当的大家提交的研究方向或研究结果，一份份收录进不同的文件夹——有赞同的，有尚在考虑的，还有直接否定的。当拿起一份厚实的材料时，陈乐康犹豫数秒，然后立刻把它放入了内容物寥寥无几的第三本文件夹。

　　那份材料的第一页赫然写着：“整理分析：伏辰”。

　　第二天伏辰就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这太明显就是陈乐康放的口风。伏辰心道，他果然还是忍不住了，已经等不及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伏辰心里清楚得很，昨天那么一出，根本就是在给陈乐康摆脸子看。可是他越是明白这一点，就越是要那么干——倒不是像小年轻那样还有逆反心理，他考虑的是怎样才能让自己要做的事情更顺利些。虽然眼下显然提案没能成功，但他正是要撕开这层窗户纸，就是要陈乐康一开始就摆明态度，省得两个人还要打上几个月的哑语作为交锋的开场白，那实在没有必要。

　　“滴。”

　　手术室的移门缓缓打开，伏辰举着刷好的手走进了手术室。一瞬间，几乎里面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倒不是因为有人进来，而是因为他们余光扫到的这个人竟然是伏辰。

　　只有台上的主刀仍然镇定自若，始终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只见他手起剪落，各种钳子镊子在他和其他医生护士手中穿梭。

　　伏辰穿上手术衣上前：“患者习梦然的这场脑肿瘤手术风险很大，您能亲自操刀也是她的幸运。”

　　“你是说，在你印象里我从来不接风险大的手术。”陈乐康手里的活一刻没停，语气里却带了一丝冷意。伏辰很清楚，这只老狐狸怎么可能做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情？不过就是仗着他威信高要来扫自己的威风罢了。

　　“绝无此意。”伏辰语气恭敬，眼睛里却看不出半点情绪，“我是刚刚下手术，看到二号手术室里院长也正在台上，就顺道过来观摩学习。现在看小林频繁喘气、叫人擦汗，可能是有些累了，不知道需不需要找人顶替。”

　　陈乐康微微笑了笑：“好。伏大夫能说这样的话，必然已经做足了功课。你替她吧。”

　　不知道这俩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怜的林大夫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只能跟对面的人眨巴了两下眼睛，紧接着就被替了下来。

　　“组织剪。”伏辰稳稳把手停在半空。接到剪子就灵巧地将修长的手指伸入把手，探了下去。

　　组织剪略略闪着银光，不一会小半段就不见了——进入了手术野。

　　台下另一边，七八个实习生规规矩矩地站着，一会看看屏幕，一会伸长了脖子眺望台上实景，时不时有几个因为台上主刀和助刀的精湛技术或临危不乱张大嘴巴。只有最边上一个小男生拍拍林琦圆：“圆圆师姐，你可算被顶下来了。刚刚我看你那哆哆嗦嗦的表情……哈哈哈……”当他看见巡回护士那张惊悚的脸，才发现自己笑出了几声——好在只是几声，看见台上其他人一个都没有在意他，也就侥幸地认为万事大吉。

　　林琦圆的关注点还停留在他刚刚夸张的描述上，显然没有注意到一旁虎视眈眈的巡回护士。她用压低了嗓子却还是能听出激动和不甘的声音道：“金为民，知道我为什么能当一助吗？你们这群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也敢嘲笑得了省级先进医师的师姐？住院医师能有几个得省先？知道这是什么手术吗？还笑！我看你就是不尊重医学不尊重学术，有辱我们醇岚医大的门风。”

　　“那你就是再厉害，能有连省领导都开特例的尤大夫厉害？人家当年可是医师资格证还没到手就被特宣为省医先的，资格证书荣誉证书同一天到手，好家伙……”

　　“我跟师姐比了吗？你少来没理就胡扯，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

　　手术台上，陈乐康眼帘微垂，对伏辰轻声道：“伏大夫，现在的实习生质量是越来越差，看手术还能看出花来，实在是让你看笑话了。我这边这根血管有点细，可能有点麻烦，劳驾你代我教育两句。”

　　伏辰知道，他这句话看似无心，只是再正常不过地请他这个刚来的代班老师教育一下学生，可事实却是在提醒自己这里谁是主人，而自己则不能不听他的差遣，哪怕只是这样一件小事。他不慌不忙对台下道：“不需要学习的天才可以出去了。林大夫，金大夫，你们看手术还能和别人交流得如此开心，我也是很佩服了。既然你们是天才，那出去便好。”

　　林琦圆被这么一说，终于一激灵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被吓得音量都低了三分，慌忙道：“不是的不是的，对不起伏老师，我……”

　　“出去。”伏辰说着，把手里红光沉沉的血管钳放到护士手里。

　　林琦圆和金为民低下头跑了出去。实习生们站得更加毕恭毕敬，没有一个人敢再说半句废话。

　　陈乐康把刀递出去的一刹抬头看了看伏辰，见他正专心剖离一根血管，垂眼道：“伏大夫在凯龙就是忙人，到了我这更是整天脚不沾地，还要被麻烦做这些琐事，见笑了。”

　　“陈院长言重。干咱们这行，这方面多多少少都要会点。在凯龙，就是耳鼻喉的因为椅子没调好和家属吵起来，医务科的解决不了，我这个神外的主任也得上。听上去滑稽，但事情临了头也没法躲。”

　　“是啊。要光是在凯龙大包大揽还说明不了什么，不过你今天会议室的表现就足以证明你的能力了。”

　　“陈院长还因为这件事不悦？”

　　“换做伏大夫呢？”

　　“也是。那位尤大夫虽然业务能力强，但处事方式确实太欠妥当。”伏辰笑道。

　　“是啊，她可是我们院可是出了名的……亏得你今天还帮她说话。”

　　时钟上的数字不停跳动着。剥离、止血、再剥离、再止血、……

　　“清洗。”陈乐康一声令下，大半个手术室的人都松了口气。

　　伏辰和陈乐康退到台下，陈乐康边收拾着手上那副不太老实的血淋淋的手套，想让它因为自己刚刚太久的姿势而起的褶皱被强制压平，一边用似笑非笑的神态对伏辰说：“研究方向做得不错，只是可惜不是我们这次所需要的。”

　　院长办公室里，伏辰端起金丝镶边的白瓷杯子，里面的茶正当温热。

　　“听说院里都在传我把你的提议推了。你看看，大家的商讨结果我也不能改变。这应该明天下午的会议里公布的，也不知道是我身边哪个没把门的抖出去了。”

　　伏辰闻言微微牵起好看的嘴角，视线并没有离开微泛热气的茶面：“陈院长不必为此自责。有创造性意义的想法继续，没有的退出，研究本该如此。”

　　陈乐康愣了足足一秒。是啊，哪怕是伏辰第一天来院和他那天那么久的交谈，也没有让他彻彻底底地发现，这个曾经懵懂地叫着自己舅舅的小男孩，居然已经是快要可以和他比肩的业界精英了。他当然可以不动声色地嘲讽自己——他的舅舅。

　　“你说得很对。但不管怎样我还是有必要告诉你这些。”

　　“当然。”伏辰不轻不重地放下茶杯，一句话都不再多说，利落地起身离开办公室。

---

作者有话要说：　　啊！晋江不知道抽什么风把我最新放的存稿发出来了，只能先锁了（章节一共比这些多，我还有没放上来的），所以中间的章节可能都会显示为“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