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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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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都不到,操场上空汇聚的滚滚卷云缓缓的散了,雷声逐渐隐匿在天际。
原本堪比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却像是一个刚刚撒完气的顽劣孩子,不情不愿的退出了这片倍受折难的大地。
月亮从乌压压的云头里小心翼翼的探出头,胆战心惊的悬挂在天际,月光都变得微弱了。
校园里被惊醒的学生们纷纷扎堆在阳台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这来的猛然,走的极快的异像。
与此同时,在异像消失的操场那边。
一片破壁残垣里,头发凌乱,衣服全湿的朱明抱着怀里的土伯,目瞪口呆的看着缚醉从空中缓缓落下。
随着他的鞋尖点点触地,左耳的耳坠散去了萤光,在黑发里轻轻晃荡,宛如平常的装饰品。
缚醉整个人像是一片没有重力的羽毛,姿态优雅,从容高贵,西装的衣角都翻起一个多余的褶皱。
落地之后,缚醉面色平静的走过一地残破,条条沟壑,踱着方步款款站到了他们的面前,才是屈尊降贵的半蹲下身伸出手查看他怀里昏迷不醒的土伯的伤势。
粗略检查了一番后,缚醉的脸色稍稍变化,眼中现出宽意。
“不必担忧。”他说,“土伯抗揍,疗养一番便好。”
紧紧抱着土伯的朱明眨巴眨巴眼,听着这像是特意安抚他的话语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便乖乖的哦了一声。
他顺势喵了一眼缚醉身后堪比天灾过境的现场,又结结巴巴的问:“阎王,阎王爷,那,那个学长人呢?”
“没了。”缚醉抬眼,声音淡淡,“受了我一鞭,魂飞破散,再无轮回。”
朱明不免唏嘘,那还真是彻彻底底的没了。
他瞅着周围这一场混乱与破碎,想了这么久还是没想通,忍不住吐槽:“学长也是个怪人,死了以后就乖乖受完惩罚再去投胎呗,干嘛要做这些事?到头来死的渣都不剩,图得是个啥!”
吐槽完又回想起他之前说的话,做的事,似乎都是带着必死之心所做。
但无缘无故的,哪有人会追着求死呢?
朱明心里越想越是惊疑,忙不迭的提醒道:“我觉得他不对劲,他肯定别有居心,你一定要查一下!”
朱明都能察觉的事情,他又哪里会不清楚呢?
尤其是慕容沛最后拼尽全力的要拉猫妖给他陪葬,就是为了逼自己拿出鬼王鞭,形举可疑,其心不正,显然是早就做好了什么打算。
半响,缚醉缓缓的垂眸,眼睫细密纤长,沉吟道:“过后我自会查明,但现在不行。”
“啊?”朱明一脸不解,“现在为啥不……”
话未说完,忽听天空里云层破开,里面有金光熠熠,传出敲鼓雷声,威严沉重的金戈之声从上空传来。
“五殿阎王缚醉听令!”
朱明的眼睛一下瞪大了。
缚醉却像是早有准备,毫不惊奇的扭头起身,往前方走了几步站到金光下方后恭敬的弯下腰,脊背挺得笔直。
他对着金光上方做出拱手礼,从容不迫,镇定平静。
“缚醉在此,听示法旨。”
伴随阵阵击鼓操戈的宣判声从金光里传来,字字含威,令人畏惧。
“天帝有旨,五殿阎王无视天规,漠视法则,竟在凡间私自动用鬼王鞭,扰得凡间秩序动乱,气运扭转,现命天兵天将立刻捆束回天界听候宣判!”
缚醉臣服的垂头,嗓音始终如一的平静。
“缚醉听旨。”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层层金光锁链从云层里围绕而出,直袭地面的缚醉而来。
缚醉丝毫没有抵抗,任由锁链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随着锁链朝上方狠狠的一拉,一个黑纱盖身,垂袖华袍的长发男子从缚醉的体内被一把拽了出来,而缚醉没了本体的魂魄,身体则软弱无力的往后倒去。
好巧不巧,在缚醉身体的后方就有无数破碎的碎石渣粒,旁边就有一条深深滚烟的沟壑,一旦摔下去,即便没被尖利的石块堆戳破柔软的身体,也会滚进那条沟壑里。
整个过程发生的太快,朱明都没能反应过来,况且怀里还有昏厥的土伯,根本腾不出手去接缚醉软倒的身体。
忽见一个身姿高大的男人从旁跃身跳过来,正好把缚醉即将撞上地面尖石的身体稳稳的接住。
男人小心翼翼的抱住缚醉无力的身体,慌忙仰头看向天空,头上一双柔软的黑色猫耳不住抖动。
“阎王大人!”
一声惊声呼唤响在下空,已经被锁链拖至半空的华袍男子回过头,正看见下方抱着他身体的高壮男人一脸复杂的望着他,眼中都是分明的关切与紧张。
被一袭薄薄黑纱从头盖到脚的长发男子看不到纱下的表情,只能听到熟悉的平稳音调透过薄纱悠悠飘来。
“不必担心我。”他说,低沉磁性的嗓音依旧悦耳,带着往常的包容与温和,“猫妖,我不在,土伯他们会保护好你与朱明。”
到了最后,他都不在意自己即将面临天界审判的安危,反而依旧关心着他们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人物,还尽力的安抚他。
男人还想在问些什么,但他已经没有机会了,层层的锁链已经迫不及待的把华袍男人一把拽进了金光之中。
眨眼间,乌压压的黑幕之中金光消散,鼓雷无声,这片大地再次恢复了安寂的氛围。
甚至比之前还要安寂,死水一般。
满地狼藉的操场里,男人抱着怀里冰冷无息的身体,嘴唇咬住,似乎在暗自思虑着什么。
“小黑!”
这一声熟悉的呼唤令他的注意力迅速回收,刚一抬头朝朱明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几米外的朱明脸色铁青,五官惊恐,像是大半夜的见了鬼一样。
他颤抖的伸出手,遥遥的指向男人身后,嘴角在疯狂抽搐。
“你,你的身后,有,有……”
说完他白眼一翻,这一晚上的惊心动魄终于令他的小心脏承受不住了,头往前倾,直接歪头就撞上了怀里土伯的后颈。
两个人抱着,双双昏了过去。
也是同时,男人的颈边有人幽幽的吹了一口气,阴凉透骨的寒气就顺着这口气转瞬席卷了全身。
男人的耳中一下嗡嗡作响,他抱紧怀里的身体,猛地回过头。
身后,一张紧贴着他脑袋的脸正与他目目相对,目光怨恨地盯着他。
长长的舌头掉出口外,突出的眼球泛着青白,嘴唇黑色,牙齿外露,面色紫黑,头上披着又脏又乱的长发,脖颈上还套着一根泛黄的绳子。
这和他面对面贴着的人悬空浮着,身上穿了一件脏兮兮的白色长衣,皮肉干扁,瘦骨嶙峋,像是荒郊野地的岩石上一张被月光晒干的干皮。
显然,这是个吊死鬼。
在这种时候,这个地点遇到了吊死鬼,显然不是见好事。
男人头发里的猫耳朵疯狂的开始颤抖,壮硕的小腿肚也在连连打颤,尖叫声在喉咙管里呼之欲出。
片刻后,这个干巴巴的吊死鬼咧开大大嘴角,阴沉沉的笑着,满是嘲弄与不屑。
死状可怖的吊死鬼幽幽的盯着他,笑容诡异而可怖,却问的十分礼貌。
“请问,我能吃了你吗?”
那声迟迟未发的凄厉尖叫最终还是响彻了这片操场的上空。
半个月后,经过教授的熟人介绍,朱明去了一家新的公司当网页美工,不需要每天都在,只要公司需要的时候才和同事们定期合作。
虽然这家公司给的钱依旧不是很多,但最起码工作以外的杂事少了一大半,平时他休息的时间也大大增加。
不上课不兼职的时候,他还能窝在家里当宅男看电视剧玩游戏,这样的生活简直是完美他妈给完美开门——完美到家了。
这天,他照常六点半下了班,刚从公司回来,远远就看到土伯一边拿着电话说着什么,一边疾步匆匆的就要上楼,似乎是很急迫的样子。
自打那天被金色链子抓走以后,缚醉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当日在场的人无一不担心缚醉,可天界规矩深严,若无天帝命令鬼界的神鬼妖魔都不可上天,天界也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土伯急的不行,幸亏他的人缘不错,刚刚养好伤就四处打探消息。
朱明虽然也很担心,但他只是区区一介凡人,地府不能下,天界不能上,只能在凡间干巴巴的等着什么都做不了,比空有妖力而百无一用的小黑还要垃圾,只能在土伯的安抚下尽量安心等候。
没想到等来等去就是半个多月,不仅连缚醉的消息没等到,连土伯都几乎看不到了。
朱明只恨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之躯,不然他直接冲上天去看个明白。
现在看见消失多日的土伯急冲冲的要上楼,他直觉和缚醉肯定有关系,忙大步跑了上去。
“土伯!”
刚匆忙挂了手机正欲抬腿上楼去找那个人问个清楚,忽然听到背后的大声叫唤,土伯闻声回头,看见朱明正朝着自己大步冲来。
见状,他的脸色微变,犹豫了半响还是忍着耐心在楼下等着朱明。
“这几天你去哪了?”朱明上来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目光炯炯,“是不是有他的消息了?”
土伯想了一想,觉得这事没必要瞒着他,诚实的点了点头。
“他怎么样了?没事吧?回来了吗?”直到最后一个问题时,土伯再次点头,朱明高悬的心口才是一松。
又马不停蹄的追问:“那他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我们?”
“这事我一时半刻的也说不清楚。”土伯干脆破罐破摔,索性拉着他上了楼,沉闷闷的说道,“上去以后你看到他,一切就都知道了。”
朱明被他满含深意的话搞得刚刚放松的心,一下又高高的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