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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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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正一是个律师,凡事讲求证据,且行事理性,数年来一直如此。可是,自从去过“溯”之后,一切都被推翻。虽然他知道那个地方不应该再去触及,可是内心的一种陌生意识却支配着他的行动,让他在当晚再次出现在了那里。
“溯”中如昨日般生意兴隆。穿着旗袍的素倾转着为客人斟茶,琴声飘荡,不是昨日的《卷耳》,却依旧琴音凄楚,幽咽得如同女子的恸哭,使人感动。
素倾见到乐正一并不意外,她将一壶上好的龙井放在桌上,反常的坐了下来:“这首曲子叫做《汝坟》,同为《诗经》中的一首,讲的是女子思念远役丈夫的故事。如同《卷耳》,这首曲子同是彤歆为况梁所做,只可惜,况梁并没有听过。”
乐正一转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想了想,方才问:“你知道彤歆公主与况梁将军的故事吗?”
素倾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我知道的仅限于此。我也有好奇心,却仍旧不忍心让彤歆难过,要知道,每当提到况梁,她总是会难过。”接着,她沉默了一下,终于决定再说些什么,“乐正先生,我知道你一定觉得彤歆是骗子,可是,只有我知道,彤歆并没有说谎。”
南山市的虬陵山是很多人的忌讳,但凡去过的人都知道,那里闹鬼。怕是这个传说已经流传了足有千年,迷路的人在月夜总会听到幽灵弹奏的曲子,仿佛对亡魂的祭奠,又似对生者的召唤。
素倾从小就是个冒险爱好者,一年前来到南山定居,对这座招鬼的虬陵山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日月圆,她驱车前往,爬至半山看到有人连滚带爬的从密林中冲出,狂叫着“有鬼”跌跌撞撞的下了山。她虽也害怕,却还是壮着胆子走进了密林深处。
虬陵山的确常有琴音飘出,这里传说闹鬼也并不是空穴来风。那日的素倾,终于得知了虬陵山的秘密。
虬陵山之中,有一座豪奢至极的皇墓,古墓的主人,就是两千年前古幽兰国被皇帝赐死的长公主——彤歆。
那日的素倾在密林深处听到了悲忧的琴曲,顺着盗洞进入了古墓,看到了被称之为“鬼”的女子。墓室内被墙上镶嵌的八颗大夜明珠照得通亮,她就坐在棺木之上,幽幽弹着膝上的古琴,曲调与在外面听到的无二。
两千年,寂寞中坚持的等待,终于有一个人,在命运的安排下出现在她的面前,得以帮助她离开这里,去寻找重生的爱人。
“我一直在想,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得以使一个女人甘心在冰冷的坟墓中等待千年。又是怎样的爱,使一个人可以连性命都不要,而做一个除了活着以外一无所有的人。所以我把彤歆带出了皇墓,让她去寻找,那个在人海茫茫中都不一定存在的人。其实我对所谓的轮回并不相信,可是当你接受了一个生存了两千年的人后,一切便也不再执着了。可是没想到,你竟然是真的存在的。”素倾站起来,擦掉眼中的湿润,端起茶盘离开了,只剩下陷入思考之中的乐正一。
脑海中纷乱复杂,纠缠不清,乐正一几乎相信了素倾的故事。可是,这段故事并不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甚至没有证据去证明这段故事的真假。他是个律师,即使是事实也要有足够的证据去证明,所以,这段故事并不能成立。
琴音渐止,流弦一转,曲风竟变。思考在这个地方停止,乐正一愕然抬头,看到了素手挑起青幔露出的那寸倾国倾城。站在红色漆柱旁的素倾从楼上看他,颔首一笑。
这首曲子不似从前听过的婉转,竟刚劲有力,带上了战场的金戈刀鸣,杀伐之声。可是,对于这首明明没有听过的曲子,乐正一的心却前所未有的慌乱起来。他突然想起了初次到“溯”时在心中飘过的那段曲调,细细想来,竟是这首中间的一段。
脸上的苍白是骗不了人的,乐正一低下头来,想要靠端杯子的动作掩饰住心中的恐慌,可是不断颤抖的双手,却连端杯子的动作都显得勉强。
今日“溯”再次反常,仅九点就关了门。
木门用铜锁扣上,里面窗户被厚重的窗帘挡住,隔开外面的世界,忘记了时间。
乐正一默默坐在那里,动都不曾动一下。
“况梁!”彤歆抱着琴从楼上下来,鹅黄的裙摆铺展在长长的楼梯上,乌发闪着光亮,宛若仙子下凡。
素倾从厨房出来,茶盘中放着的是一套奇怪的盆钵,煮沸的开水以及一支异常娇鲜的雪莲。
彤歆把琴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来。今天的她细心的打理了一下头发,盘成了当年况梁最喜欢的公主髻。她从素倾的手中接过茶盘,嘴角噙着笑意,眼睛璀璨得宛若星辰:“这是你当年最喜欢的雪莲茶,我已经两千年没有泡过了,不知道还是不是那个味道。”
说着,她从圆钵里洗了洗手,剥下莲芯放进了酒精炉上沸着的热水中。从透明的玻璃壶中看,水片刻便染上了青色。彤歆用手掌细细把花瓣揉出汁液滴在杯中,将壶中的热水倒了进去。顿时,清香的花气四散开来。
彤歆托着杯底把其中一杯送到乐正一的面前,满面期待:“来,尝尝味道。”
乐正一犹疑一下,抬手接过,在鼻间闻了闻。他本不是爱茶的人,一直以来喜欢的饮品便是咖啡,可是,这雪莲茶的味道却并不同于平常的茶,馨香中带着清甜,让他莫名心动。吹掉上层的热气,他抿唇喝了一口,顿时心情舒畅,仿佛这个味道在心中已经弥漫许久。
“怎么样?”
乐正一放下杯子,轻轻点了点头:“很好。”
得到想要的答案,彤歆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甜美笑容。
“彤小姐,”他顿一下,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虽然你说我就是况梁,但是我没有任何关于况梁的记忆,所以,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过去?”
“你想听吗?”彤歆眼中又染忧伤,“可是,那并不是一段愉快的回忆。”
乐正一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们之间的故事,还要从我13岁皇兄登基开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