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东行》枯米

1、第一章

　　从前有座高山，山上有个道观，道观里面住着一群老道士和一大群小道士。
　　孟子弦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一年，孟子弦终于出师，腰上别了一把他师父临走交给他的桃木剑，挎着一大包子的细软，出了观门从天亮一直走到天黑。
　　一下山，他就用那把桃木剑敲晕了一只送上门来的野猪，就地架起篝火把它烤熟。
　　山上观里已经有好几年快揭不开锅了，喝酒吃肉更是想都别想，忒不是人过的日子了。所以这些年师兄师弟们变着法子想尽一切办法都要下山。

　　孟子弦把野猪肉剥了皮在溪水里涮涮直接架在火上烤，顿时一股又腥又骚的味道从上面传出来，他脸色都没变一下，见烤的差不多了就把肉拿下来大口大口咬着吃。
　　这是肉啊，这就是肉啊！孟子弦心情激动地泪流满面。
　　填饱了肚子之后，他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躺平了以天为被地为床不消几刻就沉沉睡去。

　　夜深人静，孟子弦均匀的呼吸声在这一片树林里显得格外明显。旁边的灌木丛里，冷不丁跳出一只眼睛红通通的小兔子，它望着躺在树下在睡梦中一脸惬意的孟子弦滴溜溜转了转眼珠，撒开了腿头也不回地往东边跑去，一边跑一边叫：“不好啦！不好啦！又有道士下山来啦！”

　　声音逐渐行远，孟子弦在睡梦中翻了个身，睡得不省人事。

　　***

　　话说孟子弦在山上，不是砍柴挑水就是洗衣做饭。由于道观的财务永远都是赤字的关系，观里的小道士们没走掉的全成了杂役。孟子弦已经有将近一年时间没睡个好觉了，所以睡的死沉死沉，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发生的事。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这么几句话——

　　“杀了。”
　　“这、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难道还等他醒了来杀我们？”
　　“可……”
　　“婆婆妈妈的，你不杀我杀！”
　　“锵——”

　　孟子弦半眯着眼，手里握着桃木剑。一把尖锐的匕首抵在上面，不动声色暗暗发力，刀身在月光的照射下发出粼粼的寒光。
　　好家伙，差点就不明不白的见阎王了。
　　握着匕首的人见他醒了，连连后退几步，摆出戒备的姿势。
　　孟子弦懒懒打了个哈欠，半闭着的眼睁开，视线落到袭击者头顶那一对绝对不属于人类的猫耳上，“妖？”

　　“死道士！你要是敢过来，我就割断你的喉咙！”猫妖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匕首，一脸的凶狠。
　　“我干嘛要过去？”孟子弦不解道。
　　“你……你要杀了我们！”
　　“我干嘛要杀你们？”孟子弦彻底从睡意当中清醒过来：一只半大的猫妖，还有一只刚成精的兔子，抖成这个样子，他杀它们做什么?
　　“你……你不是道士吗！”
　　“在下的确是道士。”
　　“你……我告诉你，我们老大很厉害的！他已经杀过几千几万个道士了！”小猫妖冲着他大叫。

　　孟子弦百无聊赖地挖挖耳朵，“你们老大谁啊？”
　　小猫妖得意地道：“我们老大是这方圆百里最最最最最最厉害的……鬼！”

　　“鬼？”孟子弦脑中浮现出许许多多吐着舌头捧着脑袋血肉模糊的影像来。
　　“虽然老大是鬼，可他是最厉害的鬼！最好看的鬼！”
　　“原来是女鬼。”都说女鬼怨气重，看来的确有其事。
　　“才不是呢！我们老大是男的！男的！”小猫妖气急败坏地争辩。“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反正只等老大一来，保管你脑袋搬家！”
　　“哦，还是个喜欢摘人脑袋的鬼。”
　　“哼，你怕了吧！”小猫妖昂起头，一脸的轻蔑，“要是现在逃走的话，还来得及！”
　　“可我现在很有兴趣想见见你的那位老大。”孟子弦在地上设了不让妖物靠近的符纸，继续躺下来，“我先睡一会儿，等你老大来了记得叫我。”说完，一闭眼，轻微的鼾声响了起来。

　　“你……你这个！”小猫妖被他的态度气得半响说不出话来，一边通风报信的兔精扯扯它的衣摆，“现在怎么办？”
　　“去把老大叫来！”
　　“啊！可是……”
　　“我让你叫你就叫，还不快去！”被猫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的兔精连忙转过身，一蹬腿消失在了草丛里。

　　日上三竿，太阳光透过一大片树冠细碎地照在人眼皮上。孟子弦睡饱了坐起来在树荫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嗯——”环顾四周，“你老大怎么还没来呢？”
　　“哼！你就等着吧，别逃跑就好！”
　　“我看，你那老大是不会来了吧。“孟子弦说。
　　“我老大一定会来的！” 猫妖咬着牙说。
　　“可在下在学了那么久的道术，还从来没听说过有鬼魂会在日间出来行走。”凡阴魂者，皆受不得半点日光侵袭，轻则元气大伤，重则飞灰湮灭。更别提这当头的烈日，要是一被照到，甭管多少年的老鬼，都会连点渣子都不剩。

　　话音刚落，林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是哪个欺负了我家猫儿？”
　　猫妖闻声喜出望外，“老大！”
　　孟子弦抬眼望去，来人一身黑衣立在丛间，神情淡漠，一张白惨惨的脸上两颗乌溜溜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脚尖不着地，全身上下都透着鬼气。
　　废话人家是鬼当然有鬼气。
　　孟子弦打量了这只鬼一番，是比其它的鬼好看多了——至少四肢健全五官端正，还没什么异味。但在人里顶多算得上清秀而已。
　　若不是他身形飘忽，毫无生气，脸色带煞，他倒差点以为这是个活人了。
　　兔精从草间蹿出来，跳到猫妖身后。指着孟子弦哆哆嗦嗦地说：“就是他！”

　　黑衣鬼往前飘了两步，面色不善：“又是道士。我们跟你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三番四次前来冒犯我们？”
　　“在下孟子弦。”孟子弦不慌不忙拱手做了个揖。“先前冒犯各位的大概是我的师兄弟们，他们都已出师下山，所以这笔账算在在下的头上实在是冤枉。况且昨夜我好端端在这里睡觉，并未作出什么欺辱他人的行为。是这只小妖怪自己拔了匕首刺我，我可一点都没冒犯到它。”

　　孟子弦满脸无辜，黑衣鬼转向小猫妖：“猫儿，他说的可是真的？”
　　小猫妖撅着嘴低下头。
　　见它默认，黑衣鬼脸色丝毫没有改变，“这样一来是我家猫儿冲撞了道长，还请道长见谅。”
　　幸亏不是个蛮不讲理的。孟子弦好脾气地一挥手，“没事。”从地上撕了符纸把包裹往身上一背，“在下就此告辞。”一转身抛下众鬼怪哼着小调继续他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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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开的坑，我默默是撒土……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