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雀【娱乐圈】》冗林

4、主题曲

　　如果摄像头真的遍布每一个角落，没有一丝死角，就像在监狱一样，人会憋出病的。
　　人总需要一点私密的空间，而六楼就是这样的地方。
　　两人靠在楼梯口，相对而立。

　　“我觉得你不是那种博眼球的人。为什么这么着急录制？”严阙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生气，但声音还是温柔的。
　　“哈？”华龙瓷下意识反驳道，“你了解我是什么人吗？”
　　严阙无奈道：“这不是重点好吗？”
　　质问的节奏被突然打断，严阙的气势骤然弱了下来， “这里摄像师拍不到，我想听听你的真心话。”

　　华龙瓷看着这双真挚的眼睛。
　　也许是在梦中向这个人倾诉过很多次，他此时没有太大心理负担，很坦然地说：“很多时候跳舞的人出错了自己是不知道的，这里没有手机可以录制，那些优等生也看不过来，我就是想帮他们看看。”
　　“他们追逐这个梦很久了，有的是十几年，有的是从小的梦想，有的是父母给的最后一次机会。我也深深体会过那种苦苦追求梦想，不断破碎却仍期待成真的感觉。既然我志不在此，我的舞技一时半会儿又提升不了多少，为什么不为他们出一份力呢？”

　　严阙想说，既然志不在此你来这干吗呢。
　　但话到嘴边，严阙突然觉得这可能跟他没能来电影学院上学有关。
　　而且他说了，苦苦。

　　华龙瓷不解，“只是提前录制而已，你为什么这么生气？这里不认真、不努力的人那么多，你对他们个个都这么生气吗？”
　　当然不是。严阙又被噎了一下，他顿了顿才说：“我既然是导师，就要对你们负责，不只是舞蹈方面。这样带来的流量是会反噬的，我怕你受伤。”
　　他真后悔那些解释的话没让摄像机拍下来，这样他就不用担心了。
　　华龙瓷毫不在意，“他们怎么说关我什么事，又不会真的影响到我的现实生活。我为什么要被别人的态度左右，为什么要顺应别人的口舌而活啊？”

　　严阙觉得他一定是在浓郁的爱意中长大的，不知道别人的恶意会有多恐怖，不知道网络上的恶意也会深深渗透到现实生活。
　　此路劝不动，严阙打算换个方向。

　　他掏出手机刷了刷，“第一期节目还没播出，仅仅只放出了自我介绍，你的微博就新增了十几万粉丝，新开通的超话也有几万人。你可以不在乎对你有恶意的人，但他们呢？”
　　他正色道：“来之前你可以有自己的想法，有别的目的。但做了这个选择，到了这里，就要对节目组、工作人员、队友以及自己负责，整个过程必须认真，每个环节必须尽全力做好，少一分都不行。”
　　“在我心目中，唱跳是很神圣的，偶像这个职业也是很高贵的，我不接受别人以任何理由亵渎。”
　　“还有，想要‘镀金’，光露露脸是不够的。多少人出道即巅峰，很快就江湖不见了，更不要说没出道的人。不会有工作机会的。”
　　说完他又想，自己的话会不会说得太重了？

　　华龙瓷心中的想法被猜中了。
　　自己这么做之前确实没有他考虑得那么全面，但他内心并没有不尊重比赛。
　　这下完全搞砸了，直接给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华龙瓷找不到话反驳了，低垂的目光在他身上到处瞟动，最后落在了腹部。
　　严阙窝着肚子，双手抱胸，掌根正好顶在胃部。
　　“那我回去继续练舞了。”华龙瓷提起脚边的乌木色拼帆布Kelly，翻出一袋苏打饼干和一小瓶益生菌酸奶，放在严阙臂弯里，“又胃疼了？又没好好吃东西？”
　　趁那股白花味还没让自己头晕前，他飞奔下了楼梯。

　　华龙瓷心情低落地回到练习室。
　　正在扣动作的封朝飞见他眼睛有点红，立刻停下动作靠了过去，“录制还顺利吗？”
　　不少好奇的练习生也围了过来。
　　杨凯一把揽住他的肩头，“咋了？放炮了？忘词了？”
　　“都不是。”华龙瓷下意识闪躲了一下，又立刻稳住身形，以免让兄弟察觉出来，“我被严导师抓个正着，带到六楼谈话了。”
　　封朝飞：“我还打算晚一点也过去录来着，看来还是稳一点好。”

　　练习生们投来艳羡的目光，也有极个别是嫉妒。
　　“他还没跟哪个练习生单独说过话呢。”
　　“他私下里也和镜头前一样平易近人吗？”
　　“他说什么了啊？”
　　……
　　华龙瓷一律以拉长的“额”回应。难道他还能自揭老底，说自己被骂了？
　　“行了行了，别围着了。”杨凯伸手赶开围观群众，“你们还是多关心关心自个吧。”

　　第三天是冲刺阶段。也是最多人选择录制的时间。
　　严阙先早早去了C班，吃过午饭后去了F班。
　　选管通知F班的人过来集中，半个小时后大部分人都到了。
　　严阙眼睛在练习室搜寻了一圈，别人也跟着他的目光看了一圈。

　　一位练习生跑到选管身边，“选管姐姐，可以帮问问其他选管小瓷到哪里了吗？”
　　一提小瓷选管们都知道是谁。要是别人，她们不一定帮问，说不定还会不耐烦，一百个人哪个个顾得上来。但谁不愿意和帅哥多有些交集呢。
　　选管飞速在群里发了个消息，很快有人回复，“她们说在楼里等电梯了，马上就到。”
　　“谢谢姐姐。”
　　他又挤到严阙身边，见机插话问道：“严导师你觉得华龙瓷怎么样？”

　　“天生条件很好，身材长相属于老天追着喂饭吃的那种，也能看得出来很努力。”说到这里严阙停了停，“但就性格和目前的能力而言，我认为他不适合出道。”
　　刚走进门口的华龙瓷正巧听到了最后一句。
　　他正纳闷，严阙说话一向圆滑，这样断言，会是说谁呢？
　　那位挑起话题的练习生听到脚步声立刻看向门口，“啊，小瓷！严导师不是那个意思，他前面有说你的优点，你不要误会。”

　　严阙目光一凛，察觉到了这个练习生的刻意。
　　挥洒汗水的练习室，互帮互助的练习生，让他仿佛回到了曾经燃烧过热血青春的岁月。他下意识放松了警惕，打开了保护的躯壳，没想到就被人当枪使了。
　　他忘了，参加比赛就是奔着利益去的，不可能人人都那么纯粹。
　　严阙看向门口，有些急了。
　　但他此时最好不要解释，那样会惹来更多嫉妒。

　　华龙瓷生怕别人看不清，眼睛朝那人慢慢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严导师向来客观，我相信他的为人。不过呢，我也相信，确实有别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说完华龙瓷潇洒走进了练习室。
　　问问在场其他练习生就能知道严阙的原话是什么了，他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挑拨离间成功吧。

　　所有练习生录制完主题曲后，难题就交到了导师们手上。
　　乓乓看着投影上布满一百个视频文件的文件夹，忍不住扶额叹气。
　　沈PD拖动鼠标，“不然我们先从自己比较关注的练习生开始？我想先看首A。”
　　沈PD将封朝飞的名字输入搜索栏，点开了视频。

　　《燃》这支舞从头到尾都强度很大，很多练习生跳到后半段就体力不支了，而封朝飞后半段的力度依旧保持和前半段一致。
　　他跳舞卡点很准，和示范视频别无两样，表情阳光有朝气，唱得也很稳。
　　可以说是非常标准的A了。
　　沈PD盖下印章，拿着封朝飞的成绩单对着摄像机晃动，“恭喜封朝飞练习生再次获得首A。”

　　乓乓撑着脑袋，“我想看长头发，长得有点可爱，编舞师出生的那个练习生。”
　　“柯颂吗？”沈PD播放了他的视频。
　　柯颂不愧是编舞师，很多其他练习生没注意到的手指、头部小细节他都跳出来了。
　　不像封朝飞百分百照搬示范，他对舞蹈有自己的理解，跳出了自己的风格，很有记忆点。
　　有的地方卡鼓点前面，有的地方卡后面，强行拉出了动作快慢对比，让动作看起来有起伏有重点。
　　就是唱功没那么好，有几个地方没唱上去，气息也没那么稳。
　　田鸿信：“不是太大的问题，我觉得可以A。”

　　严阙顺带为他们提了一嘴：“他们俩帮助了很多底子一般的同学，很有团魂，挺不错的。”
　　他搓着练习生们的简历，“我想看看第一批录制的练习生。”

　　沈PD把文件按时间排序，没想到第一个就是华龙瓷。
　　田鸿信疑惑道：“这个华龙瓷之前不是没有展示舞蹈吗？怎么还第一个录制啊？”
　　他核心不稳，跳舞的时候身体中段控制不住地晃动，看起来手和脚各扭各的。
　　他的动作都没有跳错，但角度和位置离标准动作都有一定偏差，细节肯定也是跳不出来的。
　　由于动作没有达到标准，总体来说运动强度不是很大，所以声音还挺稳的。
　　表情管理也一直在线。

　　田鸿信和乓乓负责的部分都没什么问题，他们几乎全程都在憋笑。
　　沈PD则皱着眉头看完了全程，她吐槽道：“这……你说他态度不好吧，舞还全跳下来了，点也是卡对的，至少记住了动作没有划水。你说他态度好吧，为什么不多练几天呢？我不理解。”
　　严阙替他解释道：“我问过他了，他觉得自己短时间提升不了多少，不如留出时间来帮别人纠错。一时冲动，没想那么多。很少见到这么傻的孩子了。”
　　“OK，这理由我能接受。”沈PD偏头笑道，“叫人家孩子？人家还比你大几个月呢。那我就给D啦。”
　　严阙松了口气也松开了手指，最上面那张简历都被搓皱了。
　　他扫到生日那栏，8月8日，是比他大。

　　乔思量也是第一批录制的。
　　短时间练习的情况下，他商业演出经验丰富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他完成度也很高，拿下了A。

　　他们按照录制顺序一路看下去，一开始还恨铁不成钢，越看到后面越生气。
　　最后都无力生气了。
　　太多人不记歌词了，在那里freestyle过去的都算好的，有些人只跟着伴奏哼哼调。
　　有一些导师们看好的练习生只顾跳，根本不张嘴。并且只顾跳也跳不好，多次放炮。
　　很多人一半都跳不下来。
　　手忙脚乱的就算了，还有呆站着的。
　　更可气的是有的练习生明明记得动作，却在那里嬉皮笑脸地划水。根本就是态度有问题。

　　看完全部视频，几位导师极其疲倦，一开始的兴奋劲荡然无存。
　　就像受了一场漫长的酷刑。
　　严阙试探着开口：“我们一开始定的标准好像有点太高了。”
　　沈PD立刻接住了他的话，“我们看看哪些练习生可以改等级。有想法吗？”

　　严阙心中已有人选，仍低头看着简历假装斟酌。
　　片刻后他提议道：“华龙瓷我觉得可以提到C。”
　　“行。”大家都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