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生》上旻

9、馒头铺子（八）

　　合拢的房门在暗处无声地拒绝来者，空中的味道更加刺鼻，透露着一丝诡谲的气息，韩渌半倚在墙边，好整以暇地等里面两只矮脚鸡负隅顽抗。
　　她和罗笑之一直都保持着联系。
　　在他们得知春姨把齐瞻的尸体认领回去后，她也得到了第一手消息，这间房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停尸间，也亏的齐瞻心思纯良，不然在这种阴煞极重的地方早就起尸化凶了。现在她可以肯定，如今的春姨绝对不是路元无他们遇上的那个，不然就算罗笑之手再快，那个张家小子也最多剩半条命。
　　看着通风口里形容可怖的女人，韩渌有些没耐性，因为光是挤进通道就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看样子它还卡住了。她没那么多时间等它玩管道游戏，罗笑之他们已经赶过来了，一旦大门打开，见不得光的怪物又会躲起来，那时候就便宜了里面两个家伙。但她不能做的太明显，罗笑之要是发现她捣乱，估计会捅到监管局去，她来这还有正事要干。
　　风刀利落地砍去春姨的四肢，在它发觉之前风又无声地裹住女人，使周围的空气都进入一种停滞状态，生人的气息被遮掩过去。
　　春姨进去的时候和坐起来的齐瞻对了个正着，由于齐瞻的头捧在手里，刚好和矮身钻进来的春姨一个高度，只不过春姨并没多看他一眼，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角落的女生。
　　珠珠绊倒的时候磕破了膝盖，春姨不甚灵敏的鼻子也能辨别齐瞻的陈年老血和新鲜血液的区别，更何况珠珠并没有发现自己受伤了，伤口还没有处理。相比于满手尸臭的珠珠，其实陈厌是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这个女生一点都不设防，背对着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况且那尸水是齐瞻的，她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台灯被陈厌拿着修收音机了，珠珠离的有些远，只能看清一点模糊的东西，但当影子贴上她发梢的时候她还是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她试图呼救，但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一般出不了声，透过墙上的影子她看见了一个如同人彘的东西，没了四肢的春姨伸长了脖子向前凑，珠珠感觉到自己的腿正在被人舔舐，一股恶寒油然而生。
　　但真正让她如坠冰窖的是她发现陈厌已经注意到这里出了事，男人的视线落在她身后颇为讽刺地笑了，她想：是韩渌来报仇了吗？
　　陈厌盯着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春姨为韩渌惋惜了一瞬，而后按下了手里的警报器发端，早在出门的时候他就在张赫齐的身上安了个接收器，这样一来就算韩渌出事，他也能等他们来救。也只有珠珠那样的人才会两手空空不带脑子的过来，临了还把自己最后的底牌献了出去。
　　紧要关头，珠珠把馒头从身上抖落了下来，她敢肯定，陈厌至今都没有找到馒头，这或许是她最后的筹码。

　　报亭位置比较偏，但过去也要不了多久，路上张赫齐身上还发出了怪叫，把他吓了一跳，他们紧赶慢赶到的时候馒头铺的侧门已经开了半展缝，依稀还能听见里面的打斗声。
　　路元无和张赫齐被罗笑之安置在外面，“你们在这里等，如果一刻钟内我没出来立刻跑。”
　　张赫齐：“你不会这么没用吧笑笑，好歹拿出点气势来。”
　　听完，罗笑之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上次也是。路哥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在床上躺四年吗，因为我。”张赫齐没了玩笑的语气，像是在回忆，“我大一的时候被人敲诈，很没出息吧，那条巷子里他让我跑，最近的警察局离那只有三百米，但我跟警察回去的时候，他歪在地上，脑袋破了。后来据那群小混混说，因为打的很凶，有人下了死手，当时对面有五个人，他为什么要逞能。”
　　“或许是为了给你出口气。”路元无看着耷拉着脑袋的男生给出了最合理的推测。
　　“你说这次，他会回来的对吧。”
　　“一定。”

　　陈厌在看到馒头的一瞬间有些诧异，毕竟他不觉得珠珠有那个胆子诓人，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她想用馒头换他救命。
　　脖子上的窒息感越来越强，陈厌依旧没什么动作，珠珠已经能听见怪物磨牙的声音了，也许陈厌已经逃走了，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耳边突然炸开了巨大的声响。里间的门被踹了个大洞，就连用来堵门的棺木都坏了，汩汩尸水顺着地面流到了珠珠的脚边。
　　余光里珠珠看清了来人，是韩渌。
　　罗笑之进来看见的场面就是，韩渌举着齐瞻当掩护，和春姨打的不可开交，没了手脚的春姨还不习惯落了好几次下风，但韩渌也没讨到好，胳膊和大腿各有咬伤。
　　缩在边缘的珠珠竭力克制自己的颤抖，不是害怕，是恨。为什么韩渌还活着，她既然没死为什么放任那个怪物进来，她是不是想让自己死。
　　注意到罗笑之出现，韩渌佯装漏了个破绽，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在春姨面前，他们来得太快，珠珠没死成，只有伤的够重罗笑之才不会怀疑她的动机。但另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春姨不动了。
　　韩渌离得最近，她注意到手里的人不对劲，齐瞻睁眼了，准确来说是掀开了眼皮，那双被车祸碾碎的眼珠正对着春姨，仔细看仿佛还能从里面看出一丝柔意。
　　春姨不见了，像是凭空消失。
　　齐瞻的眼睛一直没合上，他并没有诈尸，如今的睁眼只是尸僵的一种表现，但距离他的死亡已有三年之久，先不说他为什么保存完好，他突然的睁眼也蹊跷得厉害。
　　他又回到了棺材里，高大的男人变成了干瘪的尸体，他看不见棺外的景象，那双空洞的双眼凝视着虚空，自黑暗里，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