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幕之燕》飘逸的奶茶

10、日料

　　等到位子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陆轻盈算的上是最后一批进去的顾客。

　　来吃饭的基本上都是情侣或者是一家人，时间往后推，有小孩的最后都选择了放弃，情侣或者有伴的居多，只有陆轻盈形单影只的一个人，服务员大约看出来陆轻盈内里透出来的一点窘迫和不自在，贴心的将她安排在一个既不显眼，又能贴近铁板的地方。

　　吃饭的人不如刚来的时候多，这里有套餐和自助，陆轻盈选择了自助，服务员很贴心，微微弯着腰在一旁等着陆轻盈选择，并小声的介绍本店的特色，陆轻盈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店里吃饭，内心虽然忐忑，外表却努力做出一番熟悉的样子了，里面的刺身之类的，基本上她都没有吃过，索性就都点了一份。

　　菜品陆陆续续的送了上来，首先上来的是就是刺身拼盘，橙红色的甜虾舒展开身体被放在冰沙上，中间放着切成菱形的三文鱼，最上面放的是旁边赤贝，旁边斜插着紫色的小花和用来做点缀的薄荷叶，还放了两块切开的橙子，瓷质的盘子摸起来冰冰凉凉，陆轻盈有些笨拙的剥开甜虾，有些惊讶的发现虾籽是蓝绿色，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坏掉了，正想要问得时候，发现旁边人也在剥甜虾，同样是蓝绿色的腹籽，然后面不改色的吃掉，陆轻盈想了想，还是不太敢吃，将腹籽除掉，才将虾肉放到嘴里。

　　呈现半透明色的甜虾肉入口相当弹嫩，比果冻要紧实，比普通的虾仁又要甜嫩的多，带着甜丝丝的味道，是非常特别的口感。

　　她早就听说过三文鱼，公司附近也有一家自助，同样有三文鱼刺身，价格也不贵，然而陆轻盈从来没有去吃过，即使有人请，也不太愿意，因为别人请了自己就要回请。

　　在她的记忆里，她很难忘记，自己在读大学的时候，有一次生日被隔壁宿舍的同学知道了，那个同学是家里独身女，可爱甜美的不识人间疾苦，不仅送了礼物，还鼓动其他的同学也一起来庆祝生日，后来就演变成了，到大学旁边的一家火锅店里请吃火锅，当时她就有点后悔，那位同学点着自己爱吃的雪花牛肉和羔羊肉的时候，陆轻盈脸色很难看，因为她卡里面只剩下了几百块钱，这一顿饭吃完，完全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

　　后来这顿饭不欢而散，因为陆轻盈阻止了继续点菜，其实点了很多，然而大家不过借这个机会起哄高兴，要酒要菜，甚至准备吃完喝完再一起去唱歌，而她却要为自己的钱包着急。

　　可是什么都不能说。

　　作为寿星的主人公不高兴，谁会高兴的起来呢？

　　这桩陈年往事或许在别的同学眼里早已不留痕迹，却是她内心的伤痛，她又何尝不愿意好好的请大家吃一顿饭呢？

　　眼睛有些湿润，陆轻盈吸了吸鼻子。

　　旁边的服务员贴心的将芥末和醋汁放在她的旁边，提醒道：“三文鱼蘸着这个吃，口感会更特别哦。”

　　陆轻盈有些窘迫，将一块三文鱼放在调制好的醋碟里，吃完一口，被呛住了，可以光明正大的流泪。

　　接着上来的是一份鹅肝，用饼干和切成片的橙子做底托，表层被煎的些微的焦黄，入口即化，像是绵软的冰淇淋，又上来一份鹅肝寿司，上面撒了鱼籽，绵软的冰淇淋口感与在口腔中爆裂开的鱼籽混合，味道复杂而多变。

　　然后就是铁板煎制的牛排，点餐的页面上写着M9和牛，陆轻盈看不懂，只以为是牛的编号，索性就点了一份，穿着日式厨师装的铁板师傅询问要几成熟，陆轻盈不知道从哪里看过，吃正统的牛排不能说是八分熟，也不能说是全熟，于是抿了抿嘴，说我要五分熟。

　　师傅点点头，大火在铁板上轰的一声窜的很高，食物传来的香气很好的熨帖了自己的味蕾，五分熟的牛肉还带着肉眼可见的血丝，入口很嫩，口感也不错，她是吃过牛排的，全熟，大约是牛肉煮熟了撒上黑胡椒汁后，有着大口吃肉的畅快感，可无论是市场19.9一块的牛排，还是菜单上标注着的M9，似乎都不如小时候难得吃一次的牛肉火锅的味道。

　　接下来还有其他零零总总的东西，尝来尝去，似乎除了新奇之外也不过如此，最爱吃的倒不如说是麻辣蛤蜊，放在和风小瓷盏上，爽口开胃。

　　一顿日料自助，陆轻盈享用完毕后已经很晚，店里的顾客也不剩下几个，总归今晚是心满意足的，知道了他们经常说的刺身的味道究竟是什么样子。

　　这边有专门的出租车停靠点，距离陆轻盈住的地方其实很有些距离，陆轻盈打了车回家，路上算了算今天晚上的花费，大约一千多块钱，对于她来说，真的浪费又奢侈，对于她弟弟来说，其实也不过是一双鞋的价格。

　　许晓言离开了，丁楠南也离开了，虽然离开的方式和意义不同，这个三室一厅终究只剩下了陆轻盈一个人，打开手机看看余额，这两年的存款其实也不算少，十来万出头还是有的，可是她有一个梦想，就是在这个城市立下跟脚，不需要什么优质学区房，能有一个住着的房子就已经心满意足，可即使是郊区，这十来万也付不起一间小小的卫生间。

　　还是重新租一间房子吧！

　　之前一直买房子的执念似乎已经消退了很多，或者，赚到足够的钱，选一个小城市，也是不错的选择？

　　陆轻盈还是有些犹豫，之前丁楠南说要找房子，她也跟房东说了，房东有点恐慌，说可以降价，希望她再住一段时间，钱降低了，她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晚上很安静，自从丁楠南也离开了之后，她就买了盏小灯，睡觉的时候开着。

　　不知道是不是心思不属，陆轻盈反复的半晌也没有能睡着，过了很久，半梦半醒之间，看到许晓言正站在床头看着她，对着陆轻盈笑的很开心，说好久不见，然后抓住了陆轻盈的手，陆轻盈控制不住自己的起身，呆呆的看着她，被她牵着她朝着顶楼走去，边走边告诉她，其实死很容易，你看脚步一迈就成了，落子无悔，像在空中自由飞翔的鸟突然掉了下来，嘭！

　　你看这盛开的蔷薇，是不是极致的美？

　　陆轻盈心里清楚这是个梦，可是怎么也醒不过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许晓言的脸变得血肉模糊，四肢发出嘎吱的声音。

　　然而那笑容却还是清晰可辨，许晓言说，小陆，来，别害怕，跟我一起。

　　陆轻盈只觉得一双黏腻的手抚摸在自己的腰部，而后轻轻用力，就像一块被扔下的石头，极强的失重感与坠落感让陆轻盈在梦中突然惊醒。

　　“啊——”

　　陆轻盈尖叫起来，小夜灯仍然在亮着温暖昏黄的光，房间里空空荡荡。

　　恐惧自脚底升起来，蔓延至四肢百骸，直达天灵盖。

　　手机震动了一下，像是一根救命稻草，陆轻盈连忙拿起来一看，是陌生号码发过来的短信，里面只有两个字：贱货。

　　陆轻盈抱着膝盖，颤抖的大哭起来，声音回荡在空空的房间，似乎带着些不详的预兆。

　　“轻盈，你怎么了？黑眼圈这么重？”

　　陆轻盈在位子上照例发现了一杯咖啡和一个三明治，很快手机就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是向莱发来的，看完之后就发现向莱正关切的望着自己。

　　陆轻盈心里一暖，对向莱笑了笑，然后回了个没事。

　　早上又有早会，今天唐总也来了，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没有再多去关注陆轻盈，只是那双眼睛看着跟之前也不太一样，像是一条黏腻的丑陋的毒蛇，正盯着自己的猎物。

　　陆轻盈心里一跳，想到了半夜的那条短信。

　　她后来询问过方唐袁总的身份，方唐当时笑得意味深长，只说袁总的身份比唐青功要高的多。

　　陆轻盈还是相信方唐的话的，毕竟方唐背后站着的人，位置比唐青功高，和唐青功也有着利益之争。

　　方唐当时还说了一句，拥有选择的权利总比自己被选择要好得多。

　　陆轻盈心里忽然有了底气，对上唐总也不再像之前一样，心里恶心又抗拒，只能冷处理，面上还得尊敬着。

　　今天事情不多，能准时下班大家都挺高兴，陆轻盈记得自己答应向莱的事情，也觉得自己既然已经选择好了路，自然不能耽误对方，无论如何，说开也好，但也要感谢对方对自己的照顾。

　　只是，心里总还是有那么一些微妙的舍不得。

　　部门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最后只剩下了向莱和陆轻盈，两人朝门口走去，向莱买的电影票是公司附近的影城，如果走过去，也得要三十分钟。

　　向莱骑得是一辆黑色小电驴，头盔也是同款黑色，将自己的头盔递给陆轻盈，本来想要伸手帮忙戴上，却被灵巧躲过了，手指不由得搓了搓，目色带了点晦暗出来。
　　陆轻盈没有察觉，笑道，既然你请我看电影，那我请你吃饭吧，想吃什么都行。

　　影城所属的购物中心是个中档的地方，虽然不算特别贵，但要吃顿好的花费对工薪阶层来说也不算低。

　　向莱笑道，这么有钱啊？

　　陆轻盈点点头，没钱，但是吃顿好的还是可以的。

　　电影是个挺老套的爱情片，无非是男女因为误会分开了好几年，然后破镜重圆，陆轻盈觉得无聊，她的小学时代，要割草放牛带弟弟，中学时代，卯着劲儿学习就希望能走出来，大学时代一多半时间都在兼职，那些风花雪月，她既没经历，也并不关心。

　　向莱看的却很认真，陆轻盈还听见擤鼻子和抽纸巾的声音，心里对向莱做了个评价，觉得很体贴又多愁善感，心底也很善良，排除掉经济因素，其实挺好做男朋友的。

　　可是自己既然已经决定向泥淖迈进，就不能再另外耽误别人。

　　“吃这个怎么样？”

　　向莱手机页面打开，是一家西餐厅。

　　陆轻盈刚要说好，也刚要说我有事情想说，手机就响了起来，页面是“袁总”，她心里一跳，用眼神表达了一下歉意，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自从她接了那五万块钱，袁总对她的称呼自然而然的就发生了改变：“盈盈，你在做什么？”

　　陆轻盈看着不远处的向莱，有些犹豫，“一个人有点无聊，在闲逛呢！”

　　“发给位置，我来接你。”

　　陆轻盈看着微信对话框，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过得很短，终于还是将自己的定位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