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雷】黄金沙漏》风奉玄

51、圆桌骑士

　　五十一
　　Rudi的密室像是一间小小的、不透光的起居室，放眼望去只有沙发、地毯和空荡荡的电视柜，角落里是装着些衣服和杂物的五斗橱。Lestrade翻遍了那个五斗橱都一无所获，找到最后一层才拿到了一个小相册，里面大多是Holmes兄弟俩小时候的照片，还有他们和其他男孩女孩在一起的合影。相册翻开来第一张就是穿着白衬衫打着黑色小领结的Mycroft和Sherlock，那时的Mycroft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整个人肉乎乎的，看得他想捏捏那个面无表情的小胖脸蛋；而Sherlock站在他身边，睁大眼睛看着摄像头，虽然脸上同样没什么表情，但Lestrade无端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些恐惧来。
　　这么小的孩子，他是在怕什么事还是什么人？
　　Mycroft完全听不到他所叙述的Sherlock的幼年真相，这几乎可以确定当年控制Sherlock的人和谜题的答案息息相关。Lestrade直起身，看了一眼在不远处的电视柜前翻找的Sherlock，将那个相册揣进了口袋。
　　“Greg，”Sherlock叫了他一声，“再重复一遍你的想法。”
　　“我已经重复过两次了。”Lestrade有点无奈地说，“第一道题里的『The one you like』，我认为是指‘你所爱的人’或者是‘你所相像的人’，Mycroft说我一开始的推测正确，那应该就是这两个当中的一个……”
　　“但事实是我们两个根本不像，不管是长相还是其他方面，他也很认同这一点。”Sherlock说，“至于前一个……真要命，我从来没想过要对Mycroft进行如此令人恶心的猜测。”
　　“他已经够爱你的了。老天，你要是我弟弟，我一天揍你三次。”
　　“暴力。”
　　“但能让你明白道理。”Lestrade说，看着他从电视柜前爬起来，“我们现在怎么办？”
　　“吃饭。”Sherlock说，“哦，别那样看着我，就算我不说，你的肚子在五分钟后也会替你开口的。为了让你显得不那么聒噪，你得去吃点东西。”
　　“去你的。”Lestrade伸手要敲他的脑袋，被对方反应极快地避开了。
　　他们在回蒙塔古街的路上点了外卖（Sherlock仍然对他点的东西不是那么满意），而就在他们走到公寓门前时，Sherlock顿住了。
　　“没带钥匙？”
　　“不。”Sherlock盯着门把手，须臾，他露出了一个甜蜜灿烂的假笑：“被骗得团团转的人找上门来了。”
　　Lestrade完全没懂他在说什么，跟着他开门的动作准备进屋，结果被Sherlock一把抓着脑袋按了下去。眼前是突然盛起的绿光，头顶有尖锐的破风之声掠过，他听见旁边的人几不可闻地轻轻啧了一声。
　　“Sherlock！”他紧张地抓住了即将抽回的手腕——那苍白的手指上果然被留下了灼伤的痕迹。Sherlock赶紧抽回手，好像别人的关心能烫到他似的：“我要写信给苏格兰场告诉他们警察日常的训练简直无用到极点，他们的探长不仅危机意识糟糕，就连对敌时的反应能力也差劲得令人发指。”
　　“是是是，但我掏枪的速度还是挺快的，虽然有时候准头不太行。”Lestrade说着，抬头看清了坐在屋里沙发上的人。
　　短暂的沉默。
　　“哇。”他敷衍地张了张嘴——原谅他对拿走自己所有财产的人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致。他提着外卖走到Sherlock那个没起过一点实际作用的厨房里把他们的晚餐安置好，起码得保证过会儿发生冲突他们还能有几率吃到饭。
　　“真是冷静啊，Lestrade探长。”沙发上的那位——Brutus Hunter阴沉地看着他，“不过也难怪，谁又能猜到，MH最信任的人会是个和他沾不上一点关系的普通警察呢？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有怀疑这样拙劣的谎言？”
　　“可能说明伦敦警察的工作做得还是挺到位的吧。”Lestrade说。
　　“闭嘴！”Hunter嘶声怒吼道，“这是你们的第几十次循环了？真可惜，说到底MH还是免不了一死——”
　　下一秒他就被Sherlock撞倒在地，十五岁孩子的单薄身体根本无法反抗。他的魔杖被丢了出去，Sherlock拧着他的手腕把他压在地上，对于他的痛呼和惨叫没有丝毫怜悯：“我最厌恶的东西就是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巫师，实际上他们的大脑比金鱼还不如，失去了那根木棍就手足无措。”Hunter在他手下因为陡然增大的力道而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哦，你以为我会害怕你突然魔力爆发吗？如果你是个普通巫师我可能还会担心一下，但你是个先知。羸弱的身体、匮乏的魔力，最恶毒的黑魔法在你手里也只能给人造成点皮肉伤。刚才擦着我手背过去的是死咒还是钻心咒？哈，我估计Greg真的被你打到也只是会晕几个小时罢了。”
　　“我不关心MH是死是活。”Hunter艰难地回过头，嘶嘶地吐着气，“我只关心钱。你骗了我。”
　　“他可没骗你，我和他哥的确是情侣关系。”Lestrade说，“但英国可还没允许同性伴侣结婚呢，你稍微了解一下麻瓜的财产构成都不会犯这种错误，孩子。”
　　Sherlock看上去对他的补刀很是赞赏，于是Lestrade决定暂时不告诉他这可能不是为了补刀而现场编的假话。
　　“听到了吗？”Sherlock有点得意地看着苍白的少年被气得额头都泛起了血色，“别忘了你已经签下契约了，你现在的行为就是在违背契约内容。”
　　“我会让你后悔的。”Hunter用那双颜色浅淡的眼睛恨恨地瞪着他，眼白里尽是血丝，“被你欺骗，这是我注定会犯的错误。莫德雷德杀死兰默拉克，这也是必然发生的事。亚瑟王又不会只有一位，MH迟早也要被他的私生子送上绞刑台——”
　　“我可能没有说过。”Sherlock说，“我最讨厌圆桌骑士的故事了。”
　　“啊——！！！我会给你诅咒的！我绝对会诅咒你！！”Hunter因为剧痛而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你杀不死我的！我最终会死在一个火星明亮的黎明！！——”
　　“你确定？不好意思，我是个高功能反社会，我有上百种把你掐死然后毁尸灭迹的方法——”
　　“Sherlock！”Lestrade赶忙上前制止了他，“他会死在他所说的那一天的。”
　　Hunter发出了一声轻蔑破碎的哼笑，Sherlock停下了几乎要将那个孩子折断的动作，蹙眉看向了他。
　　“Lestrade，他刚刚朝你发射了不可饶恕咒。”
　　“我知道，所以我说这话不是为了他。”Lestrade说，“契约上写了违背就会受到惩罚，他的身子板承受不住那些的。说到底他也惹不出更大的麻烦，放他走吧。”
　　Sherlock看着他的眼睛，随后他意识到Lestrade是认真的。“你不会想把他铐起来带去警局吧？你那颗小脑袋里转的东西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是吗？可能只有麻瓜无法理解这个吧。”Hunter虚弱地边笑边咳，“因为我的死亡已经——”
　　Lestrade叹着气，从Sherlock手里抓过了那皮包骨头的手腕，把Hunter从地板上提了起来。
　　“听好了，就算你会死在那一天，也不是因为你命中注定如此，而是因为今天的你不能成为毁掉我朋友灵魂的理由，那一天的你又恰好遇到了糟糕的事。我可能不理解先知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但我知道我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样。没有什么人的死亡原因是‘命该如此’，就算你再怎么笃定Mycroft会死，我也会尽全力去救他，所谓的命中注定不是冷漠与无作为的理由和借口。”他说，“我不想让我朋友脏了手，但如果下次再让我遇见你犯任何事——”Hunter这会儿才惊觉那把□□一直顶在他的腰上，“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小子。”
　　“…MH活下去的几率不大。”半响，Hunter说，“所以我会收两边的钱。无论如何，他的结局早就已经摆在那儿了。”
　　“我说了，我要救他和成功率高低没关系。知道吗？我最烦的就是那些窝在沙发里啃着薯片看着救援任务失败，开始义愤填膺对着伤痕累累的警察指指点点怨恨嘲讽的键盘侠。”Lestrade一路把他拎到了公寓门口，“我第二烦的就是在警察因为没能救出人质而悔恨难过时，跑出来说‘死亡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说到底那也不是你们的亲朋好友，现在装出这副样子又有什么用’的理中客。没有直面过死亡的人永远无法理解鲜活的生命在你手底下被夺走是多么让人痛苦的事，要知道破案的速度快上哪怕一秒都有可能多救出一个人。Mycroft也是一样，哪怕未来的我回来告诉我自己他已经死了，我也不会放弃。生活是从前往后走的，时间也是从过去朝着未来行进，站在结局的位置向前推本来就是无理硬辩。如果非得这样讲，那我们每个人现在做的每件事都毫无意义，反正一切的结局都是命中注定，几十年后大家都要死。”
　　“我怎么可能不理解死亡。”Hunter低声道，“有些短寿的人，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能看见他死去时的样子了。”
　　“你可能理解死亡，但你不会知道造成死亡的代价以及生命本身的价值。”Lestrade把他的魔杖塞回到他手里，“好了，回到你该待的地方去，但愿你能找个更好一点的生活方式……我是说，别他妈的犯法了，否则我豁上命也得把你带走。”
　　“……”Hunter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他朝街上走出了几步，忽然停住了。随后，他快速回身走到门前，一把抵住了Lestrade还没关上的门缝，把后者吓了一跳。
　　“MH没有心。”Brutus Hunter说，“但他会给小孩子们读点故事什么的。未来是这样，过去也是。”

　　“我决定从现在开始讨厌圆桌骑士。”当他们收拾好沙发准备吃点东西的时候，Sherlock说，“如果以后哪个罪犯敢拿这个做噱头给我编故事，我就——”
　　他像个想表达愤怒但又不会说过分脏话的可爱小孩，面目狰狞地做了个狠厉的手势，成功撞到了自己的尾指。Lestrade忍住大笑的冲动把外卖递给他，假装没看见年轻的Holmes先生面无表情的面具之下颤抖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