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的恩宠》滚河放舟

4、女巫审判法典

　　在施塔特村西南方向，有一个低矮破败的教堂。

　　教堂的门紧锁着。

　　门上贴着一张纸条，写着：神父前去都城办事，三周后回来。

　　根据留在后面的日期推算，神父今天就该回来了。

　　“啊，不早不晚，正是时候！”伏蒙看完纸条，带有几分喜悦地说道。

　　他站在门口来回踱步，一身全新的盔甲气势逼人。

　　不远处，一个仆从牵着一匹高头大马静候着。

　　“伏蒙骑士，神父他今天会回来吗？”格伊小心翼翼地问道，对这份刚上手的差事还有些茫然。

　　“咱们打赌，”伏蒙诡笑道，“要是你输了，就罚你晚上和阿丽沙那个死肥婆睡觉。”

　　“啊……”格伊吃惊地轻叹一声。

　　见伏蒙在看他的笑话，只有十三岁、刚刚到马背高的格伊赶紧立正站好，佯装镇定，不过，他的脸已经红的冒汗了。

　　阿丽沙是哈默维尔领地里的一名妓女。

　　现在，哈默维尔领地的妓女们没有哪个不知道伏蒙的大名。

　　他阔绰、风流，满嘴流蜜，除了一张丑陋的脸，便再也没有什么缺点了。

　　饥饿的妓女吃饱了饭，她们可怜的丈夫也借此喝上了汤，不至于像别的家庭一样到处挖野菜吃。

　　尽管如此，他们对伏蒙也毫无感激之情。

　　“这个恬不知耻的恶棍！”

　　他们暗暗骂道，弄不明白这个随流民来的逃兵在哈默维尔究竟是怎样发家的。

　　“笃笃笃……”

　　一阵马蹄声响起，抬手眺望，马上正是罗比神父。

　　“啊，神父回来了！”

　　格伊像挨了一记重拳，很不开心。

　　“很好，记住晚上去找阿丽沙，我出钱！”

　　伏蒙打了个响指，转头朝神父挥手。

　　远远的，罗比神父打眼一瞧，并不认识这个人。

　　而且，哈默维尔领地的五十名骑士都随军出征了，这人又是打哪冒出来的？

　　到了跟前，罗比神父下马。

　　他笑呵呵地迎过去，试探地询问道：“今天不是礼拜天，不知阁下有何事造访？”

　　伏蒙拍了拍盔甲，神气十足地伸出手去，说道：“在下伏蒙，伏蒙-奥瑞雷德，我敬爱的神父。”他在心里却将“神父”贬为“乡巴佬”，因为罗比神父看起来跟一个农民没有两样。

　　一听到“奥瑞雷德”这个姓氏，罗比神父的笑脸瞬间变得冷淡。

　　“穷乡僻壤的骑士，也配到哈默维尔来神气！”

　　他开了教堂的门，轻蔑地说道：“喏，进来说话吧。”

　　伏蒙不紧不慢地走进教堂，微微一笑，暗讽道：“哈，好破落的教堂啊，真是难得一见。想不到显赫的哈默维尔领地上却连个像样的教堂都没有。”

　　罗比神父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他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可不像哈默维尔的农民那样好应付。

　　“请问，究竟有什么事呢？”罗比神父的态度恭敬了些。他的肚子还饿着在，现在只想打发了伏蒙好去后厨弄些菜汤喝。

　　“并没有什么事。”

　　伏蒙说道，朝外打了一个响指，“格伊，把东西给神父拿进来。”

　　格伊得了令，将马背上驮着的一个布袋子抱了下来。

　　面包的香气直往格伊鼻子里钻，他细长脖子上的喉结止不住动了几下。

　　伏蒙看着格伊把装满面包的袋子交给罗比神父，便故作谦卑地说道：
　　“我只是想为眼下的饥荒做些事。这些面包，我愿意献给教堂，就由您分发给饥饿的子民们吧。”

　　罗比神父愣住了，他不敢相信，眼下这么困难还有好心人送来吃的。虽然名义上不是给他吃的，但实际上还不是他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啊，伏蒙，伏蒙-奥瑞雷德是吧。我尊敬的伏蒙先生，您真是我的好朋友。”罗比神父一手抱着面包袋子，一手紧紧地握住伏蒙的手掌，摇了好一会儿。

　　将面包安顿到厨房后，罗比神父一定要带他参观参观那里的一亩三分地。

　　“伏蒙先生，真是托上帝的福，让您降临到哈默维尔。”

　　在罗比神父去都城海力那天，流民还没有抵达哈默维尔，他对伏蒙的底细一无所知。

　　一切都很简陋。

　　桌椅斑驳的大堂，狭小的祷告室，空空如也的厨房，邋遢的卧室……

　　在卧室的书桌上，放着一本书，是罗比神父刚从都城海力带回来的。

　　“《女巫审判法典》……”

　　伏蒙拿起来翻看，“女巫还需要审判才能定罪？”

　　“没错！”

　　罗比神父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此次去都城海力的经历。在那里，成千上万的佳人、老妇被指控为女巫，被绑上了火刑架。

　　一开始，罗比神父为人们的疯狂感到震惊，但渐渐也就习惯了。

　　反正烧的不是哈默维尔的人就行。

　　谁知道临走的时候，主教给每个领地的神父都发了这么一本书，敦促他们各自回去继续开展女巫审判。

　　“伏蒙老弟，我告诉你，都城海力那边真的很疯狂。随便在大街上转转，就能碰到人们在抓女巫。女巫被送到神父那，神父就会照着这本书来审判。”罗比神父指了指那本《女巫审判法典》。

　　“那哈默维尔有没有女巫？”伏蒙打断罗比神父问道。

　　伏蒙原想，只要神父说谁是女巫谁就是女巫。

　　没想到，还需要一本专门的书来甄别。这下似乎有点儿麻烦了，要是那罗比神父照章办事，认死理就不好办了。

　　“这个嘛，我也说不准。”罗比神父敷衍地笑了笑。

　　随后，他猛然一惊，大叫道：“嗨呀，今天回来的路上，我倒是看见了一个呢！”

　　罗比神父对那女巫印象深刻，倒不是因为她的装扮，而是她的明目张胆。

　　伏蒙没有什么反应，他的眼睛被卧室角落里的酒瓶吸引住了。

　　“我敬爱的神父，晚上我请您喝酒如何？”

　　罗比神父矜持了一下，见伏蒙一再盛情，便按不住眼中的喜悦，高声说道：“那，太好了！”

　　这天晚上，格伊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因为替他去和阿丽沙睡觉的变成了另外一个男人——罗比神父。

　　在教堂与几个村子之间的地方，有一家小酒馆灯火摇曳。

　　他们三人走了一会儿就到了。

　　酒馆里坐着三五个喝酒的男人，伏蒙的到来让他们相形见绌。

　　他们打量着这个高大、威风的骑士，对他的身份感到很好奇。

　　酒馆老板一见伏蒙便眉开眼笑，迎上前去，亲自为伏蒙卸下盔甲。

　　“还是老样子，一份烤黑椒鸡面包，一大杯白兰德酒吗？”

　　“你这个糟老头眼睛瞎了吗，没看到我带了客人来？”伏蒙在桌子上拍下几枚银币，大嚷道：“给我来两只烤羊腿，半斤炖牛肉，一盘蔬菜沙拉，一桶上等的白兰德酒。”

　　酒客们无比羡慕，看向罗比神父的眼神也变得尊敬多了。

　　“啊，上等酒就是上等酒，真是上帝的恩赐。伏蒙老弟，干杯！”罗比神父仰头大喝，不一会儿，就醉了，活像一头浑身红胀的白毛猪。

　　酒馆的后院有几间屋子。

　　伏蒙扶着罗比神父，敲开了其中一间。

　　“阿丽沙，来客人了。”伏蒙笑眯眯地跟开门的女人说道。那女人膀大腰圆，身上的肉层层叠叠，好像要掉下来似的。

　　阿丽沙一见罗比神父胸前的十字架，吓得一哆嗦，张嘴骂道：“见鬼，他可是神父！”

　　“放心，神父也有那玩意，没准还挺能干……”伏蒙特意用手下流地比划道，浪笑着将人塞进门，转过身正色道，“付你双倍价钱，两个银币！”

　　阿丽沙苦笑了一下，将罗比神父从自己怀里扔到了床上。

　　哈默维尔城堡里，女仆正在给诺娜洗澡。

　　诺娜光/溜溜地站在木头澡盆里，浑身雪白，在她的左边心口处有一片青色的胎记，看起来很像一个十字形。

　　哈默维尔夫人拿着一件棉布睡衣走了进来。

　　诺娜恰好背了过去，两片肩胛骨贴着薄薄的背，胳膊细的像两节竹竿。

　　“我可怜的孩子，又瘦了。”哈默维尔夫人叹道，“诺娜，你以后真的不能再挑食了。”

　　听到哈默维尔夫人的声音，诺娜马上转过头来，心口的青色十字赫然可见。

　　“可是，妈妈，我实在吃不下那些菜汤，真的很难吃。我好想念堂姐露洛雅家的烤鳕灵鱼，还有煎哈姆尔小牛肉，啊，光是想一想就要流口水了。”

　　诺娜口中吞咽口水的声音啧啧直响，一双眼睛好像真的看见了烤鳕灵鱼和煎哈姆尔小牛肉一样。
　　“诺娜……你这孩子真没出息。”哈默维尔夫人有些失望，她有些后悔不该把女儿养的这么柔弱、娇气。

　　派出去的老波特还杳无音讯。

　　形势一天比一天糟糕。

　　如今，城堡没有了人手，单凭一个管家和士兵，无法对付东躲西藏的农民，想要完成钱粮的征收，无异于痴人说梦。

　　她还不知道，士兵已经开始发狂了。

　　“小波特，去把我的剑给我拿来！”

　　“是的，大人。”小波特迅速跑到屋子里的一角，抓起剑跑了过来。

　　士兵接过剑，“哗”地站起身。

　　“哐啷啷”，小桌子被撞翻，上面的酒壶、酒杯、盘子掉了一地。

　　他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去。

　　小波特不禁担心的问道：“大人，您要去哪？”

　　士兵怒喝道：“你给我闭嘴，小杂碎！”

　　小波特噤了声，没有老波特在身边，他比往常更容易受到惊吓。

　　士兵摇摇晃晃地走到管家的房间，那里，管家正伏在桌子上写着些什么。他的背后，是堆的高高的、从农民手里收来的粮食、布匹和葡萄酒。

　　“哗啦”一声，士兵拔剑出鞘。

　　他剑指管家咆哮道：“你这个没用的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粮食全部收上来！”

　　管家起身闪避，吓得失了神。

　　多亏他是见过大世面的，很快就镇定下来。

　　他拿起那张纸道：“大人，大人！此事不可心急，小的已经想到了一个好法子，刚想去找您商议呢。”

　　“是什么法子？”士兵垂下了剑。

　　士兵不认识字，便问道：“写的什么？”

　　“是，是收粮的办法。”管家面色不太自然。

　　“读给我听听。”

　　“亲爱的哈默维尔农户，国王有令，从即日起，前一百名交粮者，赏金币一枚。”管家拍了拍桌子后面存放金币的箱子。

　　士兵立马瞪大了眼睛，“你在胡说什么？而且一枚金币足够买几百斤粮食了。”

　　管家笑笑，伸过头一阵耳语。

　　士兵的脸有了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