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的恩宠》滚河放舟

17、出现在脑子里的书

　　下午两点，一班年轻的修道士下到幽深的地下室。

　　地下室一共有三个大房间，在门楣上分别标着“酒窖”“冰窖”“尸窖”。

　　酒窖是距离最近，也是面积相对而言最小的一间。

　　一进门，十排五列橡木葡萄酒桶整齐地排列着，置身其间，能够闻到木桶本身的清香。

　　“一年了，也不知道成不成？”

　　修道士们嘟囔着。

　　酿制葡萄酒和啤酒是修道士们修行中重要的课程之一，谁也不敢懈怠和马虎。

　　一名性格活泼外向的修道士嬉笑着，率先打开写着他名字的酒桶。就在他拔下木塞的瞬间，一阵浓烈醇厚的酒香肆意地飘荡出来，很快就充溢了整个地窖。

　　其他几个修道士欢呼起来，一边也揭开了属于自己的酒桶，酒香更加浓郁了。

　　走廊里，下课的钟声敲响了。

　　“哇，好香的酒味！”

　　奥布里耸动他那圆得像个小球似的的鼻子头，从教室后排一口气跑到走廊上，大呼小叫起来。

　　孩子们三五成群地来到走廊上，眼睛都看向地下室的方向。

　　他们知道，香得扑鼻的酒味正是从那里来的。

　　圣拉贡修道院酿制的酒向来名不虚传，这是都城人都知道的事实。

　　酒香飘到二楼圣殿骑士修炼场，正在双双进行骑士剑术课的圣殿骑士们不由得分了神。

　　正在与柏温王子对练的年轻圣殿骑士朝他客套道：“王子殿下，看来一会儿一定要请您喝一杯了……”

　　年仅十六岁的柏温王子吃力地应付着对手的刺来的木剑，依旧在全神贯注地思考着下一个招式，顾不得回话。

　　他的头发和白色的衣衫都湿透了，脸因用力而憋的通红。

　　旁边一个年长些的圣殿骑士扭过头来大笑道：“见鬼，王子殿下怎么会看得上初级修道士酿的酒，你可真是没见过世面！”

　　“什么，修道士酿的酒也分等级？哦，这我可怎么听说过。”他抵挡着柏温王子的进攻，一面为自己从乡下来缺少见识而感到羞愧了，为此，他因为没有集中精神而挨了柏温王子一击。

　　站在讲台上认真观察的加布里耳老师为柏温王子拍了两下巴掌，以示鼓励。

　　酒窖里，修道士们验完自己酿的酒正打算离开，落在最后的那个修道士突然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惊叫了起来，“哦，真是可恶！该死的笛卡尔，你又来偷喝，还喝的这么烂醉。”

　　黑猫横躺在地上，发白滚圆的肚皮朝外随意的翻着，四只爪子无力地榻在身上。

　　它无意识地舔着嘴角，长长的尾巴尖微微晃动，一副迷醉、欢欣的样子。

　　众修道士回头望了望，司空见惯一般，纷纷摇着头离开了。

　　被绊的修道士没办法，只好弯腰将黑猫抓了起来，提着它锁上了酒窖的门。

　　黑猫被送回了楼梯下面那间不见天日的小房间里。

　　瞎子阿尔瓦从床上跳了起来。

　　“该死的笛卡尔，我让你去保护她，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听我的话！”

　　笛卡尔“嘿嘿”地醉笑着，“我不过是不愿意离开你老人家罢了……”

　　在瞎子阿尔瓦的怀里，黑猫变成了一个裹着头巾的中年修女。

　　她深情而又娇媚地搂着阿尔瓦皱巴巴、长满老人斑的脖子，用一张娇艳的红唇在他耳边亲吻着。

　　瞎子阿尔瓦抵挡不住，叹息着倒在床上，任由残余的枯火燃烧。

　　傍晚时分，前面教堂塔楼里的钟声敲响了六下，孩子们也到了该放学的时间。

　　醒过酒来，又恢复了猫身的笛卡尔告别瞎子阿尔瓦，从墙角一个隐秘的小洞钻出了修道院。

　　天边晚霞似火。

　　笛卡尔漫步田间，又回想起了年轻时和瞎子阿尔瓦在黄昏后偷偷约会的浪漫情景。

　　孩子们再次从市民广场上穿过，铁柱子上一具具新的焦炭还冒着残余的黑烟，地上的柴草火势往边缘蔓延着，几乎快要熄灭了。

　　“烧死她！”
　　“烧死她！”
　　……

　　孩子们一边踏步，一边随着踏步的节奏重复喊着口号，天真无邪的声音令过往的女人们不寒而栗。

　　有几个孩子往东北角的巷子跑去，他们看见一只黑猫在他们眼前一窜，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哦，看啊，那不是瞎子阿尔瓦的黑猫笛卡尔吗？”

　　“鬼扯，天下黑猫那么多，又不是只有它一个。”

　　“我真的没有认错，它的尾巴与别的黑猫不一样，长的吓人……”

　　孩子们议论着，走进了幽暗的巷子里。

　　巷子28号楼和30号楼之间是一片废墟，长满了齐人高的荒草。

　　这原是某个贵妇人买下来打算要在此修建房屋的土地，不幸的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动工，便被人捉去烧死了。

　　黑猫笛卡尔踱步到此，闻到了最为浓重的属于列欧的味道。

　　没错，就是这里了。

　　二楼一个小房间里，诺娜从床上醒了过来。

　　离开家这么久了，她还是第一次睡上这么柔软干净的床。

　　舒适带来的幸福感袭来，但很快又让她警惕起来——这是在哪？怎么会有这样的床？

　　她坐起身，在天光变得昏暗的房间里回忆起来。

　　让她吃惊的是，她一动脑子去思考，脑子里便冒出了很多本关于巫术的书籍。那些书像是会自动翻页和朗读一般，在她脑海里呈现了出来。

　　“啊，不！”

　　诺娜抓住脑袋，差不多快要疯了。

　　《巫师修炼宝典》《巫术髓要》《巫力修炼法则》《上古秘传——绝命巫师的技法》……

　　一本本巫术书仍旧在飞快地翻动和朗读，根本不受她意志力的控制。

　　而更为奇怪的是，凡是被朗读过的，诺娜隐隐感觉那些内容像是被刻入了脑海中，随便想到一本都能够复述出那随机翻开的一页内容来。

　　“哦，可恶！”

　　诺娜抗拒着，却依旧阻挡不了脑海里上百本书的动作。

　　一个小时过去了，诺娜的脑子终于停了下来，她也昏倒在了床上。

　　这样的过程实际上诺娜这一天之内已经经历了三四次了，只是她已经没有精力回忆的起来。

　　列欧过来察看后，喜悦又多了几分。

　　要是以普通人的体力和精神力，这样折腾，怕是半天都撑不下去。

　　“快去给她喂汤！”

　　列欧指挥道，庆幸跟回来的兄妹俩总算有点儿用处。

　　小丽莎得令，将放在一旁洗干净的空碗，再次递给正在给火炉添柴熬煮鸡汤的杰姆。

　　杰姆从烧的正旺的火炉上的陶罐里舀出鸡汤，小心倒入碗中，避免任何一滴溅出去而造成浪费。

　　小丽莎接过半碗鸡汤，双手捧着，一边走，一边用嘴吹去上面的热气。

　　到她走到诺娜跟前时，鸡汤已经变得没那么烫了。

　　“哦，谢谢你，小丽莎！”

　　诺娜再次苏醒了，她咂了砸嘴巴里四溢的鸡汤味道，像是有了些精力思考了。

　　她回想起来，凌晨在市民广场附近的巷子里的三叉路口，自己被列欧追着不放，之后因为又累又饿就突然晕倒了。

　　之后的事就变得怪怪的了……

　　她猛地抓住小丽莎的手，晃动着问道：“小丽莎，在我晕倒以后，列欧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你一定都看到了对不对，你一定都知道对不对？”

　　小丽莎手里的汤匙被晃得掉到了地上，碗里剩余的汤洒了出来。

　　她望着激动的诺娜，瘪着嘴，似有委屈似的说道：“诺娜姐姐，列欧大人他对你很好。他见你晕倒了，专门让我们去买了一只鸡给你炖鸡汤喝。我并没有看到他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

　　小丽莎并没有撒谎，列欧不过是背着她，在诺娜第一次醒来时将自己毕生所学的知识灌输通过巫力灌输给了诺娜。

　　因为他知道，要让这个倔强的小女孩主动学巫术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见诺娜坐了起来，列欧走过来，阴阴地笑了。

　　“我的小宝贝，醒了？有没有感到你脑子里多了什么东西？”他故意问道。

　　诺娜气极了，她攥紧拳头，冲列欧大叫道：“你这个坏人，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的脑子全是巫术相关的书？”

　　“那还不好吗，我的小宝贝。”列欧支开小丽莎，在床边坐了下来。

　　诺娜马上往后缩了缩身子，紧紧地贴到了背后的墙上。

　　“想当年，我们当学徒的时候哪有这么好的事，每一本书都是要靠自己长年累月的背诵，才能记进脑子里的。你看看，现在我帮你省了多少事，你难道不该感谢我吗？”

　　“不，我不感谢你！我誓死都不会学习巫术的。”

　　诺娜往腰间摸去，却发现小短剑不见了。

　　仔细一看，她身上的衣服也变了，变成了一件粉色的贵族家孩子才会有的睡裙。

　　而小丽莎和杰姆还是昨天那副破破烂烂的模样。

　　“你知道吗，你父亲和哥哥们的尸体就在圣拉贡修道院地下室的尸窖里存放着。如果你肯学习巫术的话，就能够去把他们给复活了。”

　　诺娜突然睁大了眼睛，闪过的一丝喜色让人看出来她心动了。

　　诱惑，从来没有如此之大，如此之近。

　　诺娜脑海里翻腾着那一本本的巫术书，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她，需要安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黑猫笛卡尔就卧在28号楼的屋檐上，嘴里还打着酒嗝。

　　“列欧这混蛋，到底是下手快。算了，不管他了，只要她平安无事就好……”

　　“话说尸窖里到底放着些什么东西，伯多禄这个老家伙一定又是在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