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的恩宠》滚河放舟

14、突然出现的巫师

　　“您，您叫我？”

　　诺娜微微颤抖着转过身来，迎着光亮的圆月，她鹅蛋似的小脸格外的清丽脱俗。身上的破衣烂衫随夜风摇动，才让人意识到她不过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弃儿。

　　列欧看着她，并没有挪动脚步。

　　他那双闪着狡黠与邪恶光芒的眼睛直直的凝视着诺娜的脸，仿佛看穿了她的骨肉，看见了那乌黑短发下掩藏着的灵气、机敏与智慧。

　　与看向别的乞儿的目光不同，这眼光是充满了激动和欣赏的。

　　“若是没有别的去处，请跟我走！”见小姑娘不动神色而满脸疑惑，列欧耐心地说道，“啊，认识一下。我是巫师列欧，是这都城里巫术最高的人。你呢，我亲爱的贵族小姐？”

　　“不，我不是什么贵族小姐。我叫小波特，等明天城门开了，我还要往南边的梅亚卡岛去。”诺娜顿了一顿，怕巫师不信服，又强调了一下，“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只是打这里经过，我真的还有重要的事去做。”

　　杰姆听到诺娜这么说，不由得斜了她一眼，快步走到列欧面前，恭敬地跪了下来。

　　他谄媚地笑着，央求道：“列欧大巫师，她有眼无珠不跟您走，是她命贱，没那个福分。您救了我妹妹的命，从今往后，我和我妹妹的命就是您的了，我们愿意跟您走，此生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说着，他还将小丽莎也拉了过来，摁着她跪倒在列欧面前。

　　小丽莎红着脸，用五六岁小孩特有的那种柔软甜美的声音虔诚地谢道：“谢谢您，尊贵的列欧大人，谢谢您救了我的命！”

　　小丽莎偷偷瞧了一眼不远处的诺娜，为她一整晚都没有到广场上去分食那些烤肉而感到些许敬意。

　　她是那样的美，也是那样的瘦弱，但她却宁肯饿着肚子也不肯去吃那些不该吃的东西呢。

　　列欧丑陋的脸上升起一种厌恶和不耐烦的神色。

　　他望着跪在他面前的这对兄妹，为他们打断了他跟诺娜的对话而感到生气。

　　“哼，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不想你们总在这里哭闹烦人罢了。你们两个既无资质又无野心，我要你们何用？快快从我眼前消失吧，我真的不想在看到你们两个了。”

　　伏在地上的兄妹俩听见这话不禁朝对方扭过脑袋，面面相觑，脸上尽是失落和不甘。

　　“对不起，大人，我要走了。”诺娜朝列欧讽刺地笑了笑，在转身之际，半是怜悯半是自谦地说道：“不如您就收了这对兄妹吧，我看他们挺好的。至少比我要好，起码我不敢去吃那些人肉，而他却有胆量和勇气。”

　　诺娜回头瞟了一眼杰姆，杰姆的脸红了。

　　“这么说，你是决心要去梅亚卡那个该死的巫师岛了么？”列欧若无其事地上前几步，步子显得有些尴尬和不自然。

　　梅亚卡是久负盛名的巫师岛。

　　作为全世界最大的巫师培养圣地，每一个成名的巫师都是在那里从当学徒开始，根据个人属性和巫术特点选择不同职业，而后升入专业学堂，在名师指点下，参加数十门繁重的理论和实践训练，历经至少十年，才能授业合格，获得真正的巫师勋章，离开那座魔鬼一般的群岛。

　　说起来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列欧并不是一个获得了巫师勋章的人。

　　这并不是说他没有那个才华和能力去获得一枚寻常的巫师勋章，而是，他的过于天才与邪恶使他屡次违反巫师纪律和道德守则，以至于终生被封禁在中级巫师的境界里。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寻找到一个资质天才的学徒，依靠他/她来打破中级巫术的境地。

　　虽然自己只能是中级巫师，但只要能拥有一个为我所用的高级巫师弟子，那么不也是一样的么。

　　“既然是要去那里学习巫术，那么，何不跟着我学呢。”列欧略带愧色地耸了耸肩，“我可不比那些巫师岛上的魔鬼们差劲。”

　　幽暗的石屋巷子里，诺娜在前面走着，充耳不闻。

　　列欧跟在后面喋喋不休地劝导着。

　　而在列欧的后面，则跟着杰姆兄妹俩。他们小心翼翼的跟巫师保持着距离，生怕踩到他那拖得老长的黑袍子。

　　很明显，两人已经下定了决心，任凭巫师怎么驱赶，他们也不会离开他半步了。

　　“我去巫师岛，啊不，梅亚卡岛并不是要去当巫师的。”诺娜转过身来，留意了前面的路之后倒退着往前走，她望着列欧那张隐在阴影里的脸，有几分胆怯又有几分不客气地说道：“说实话，我讨厌巫师。我这辈子都不能去当一个女巫。当女巫的下场，很明显了不是。”

　　诺娜扬起下巴，朝广场中心的方向指了指。

　　“哦，”列欧停下脚步，低下头摸了摸下巴，“这样就难办了。”

　　因为他停顿的有些突然，让跟在后面全神贯注赶路的两兄妹一头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真是讨厌！”

　　列欧扭头看了看身后迅速退出两米远的兄妹俩，想要发火，却又因为他们的低微姿态而不便于小题大做。

　　最紧要的是，他急于和诺娜交谈，想要劝服她随从自己，当自己的学徒。

　　列欧见诺娜已经大步走远了，迅速跟了上去。

　　“啊哈，广场上的那些人？那可不是真正的女巫。你难道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吗，当他们说你是女巫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是。这些被烧死的妇女不过是城里人随意拿捏的蚂蚁罢了。”

　　空旷的巷子里有狗吠叫起来。

　　诺娜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因为她一时分辨不出来狗叫声是来自哪里。

　　恐惧、疲累、饥饿重重地裹挟在她的身上。

　　一个三叉路口处，诺娜停了下来，捂住耳朵蹲到了地上，有些失态地大叫道：

　　“真是见鬼，我说了我不要当巫师了！求求您，能不能放过我，去教别的人吧，只要不是我，随便哪个孩子都行。”

　　圆月早已隐没了，很久都没有再露出来。

　　墙头上，先前那只黑猫沿着细细的墙沿优雅地挪动着步子，缓慢得如同卡了胶片的慢动作。

　　从它所在的方向，刚好看到兄妹两人的后背。

　　越过兄妹俩，便能看见列欧和那个被列欧刻意追随的小女孩。

　　“哈，那小姑娘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居然值得列欧如此看重、念念不舍。这，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天才巫师列欧吗，他可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啊。”

　　“唉……”

　　列欧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已经很久，他都没有这样子耐心过了。做了半天的无用功，只让他感觉到筋疲力尽，尤其是在被打搅到的修炼之后。

　　但，总不能就这样放弃吧。

　　他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子，在脑子里搜刮着什么鬼主意。

　　“啊，”列欧突然打破沉寂了一刻钟的寂静，以一种掩饰不住的卖弄说道，“那么，难道你不想让你被烧死的母亲以及在战场上战死的父亲和哥哥们活过来吗？”

　　诺娜猛地一抬头，心下一惊。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母亲是被烧死的，父亲和哥哥们在战场上战死的？

　　很快，失去亲人的伤痛再次狠狠地袭来，绝望之中，“活过来”这三个字仿佛有一种能瞬间化解悲痛的魔力。

　　她眼睛亮了起来，像以往表现出的孩子气那般扑到了列欧面前，大声索问道：“您是说能让他们都复活吗？真的有这样的巫术吗？”

　　诺娜的眼里甚至泛出了晶莹的泪水。

　　黑猫蹲在那里舔着爪子，一边思索着。

　　“啊，难道她就是哈默维尔伯爵之女……啊，不对，事实上，她也并不是哈默维尔伯爵的女儿，她的真实身份恐怕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黑猫蔑视地瞥了一眼列欧，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卑鄙的家伙总是这样，无所不用其极。”

　　“那，当然是真的了。”

　　列欧压抑着心中得意的欢欣，恭敬地将诺娜扶了起来。

　　诺娜感觉到他手骨的硌人，不舒服之中后背汗毛倒竖，她难为情地挣脱了他的抓握。毛骨悚然的直觉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那么，既然你会这种巫术，那梅亚卡那个巫师岛上的巫师肯定也会啊，我想我还是去找他们学比较好一点儿。”

　　诺娜推辞道，站起身，不自觉地与列欧拉开了距离。

　　“不错，很聪明呢，果然很有那谁的风范。”黑猫喵呜了一声，似是赞叹。

　　列欧转身，瞅了一眼蹲坐在墙头睥睨着他的黑猫，咬牙切齿地咆哮道：

　　“该死的笛卡尔，你又在看我的笑话了是不是？小心我哪天抓到你，剥了你的皮，再把你炖成猫汤分给那些饥不择食的乞儿们。”

　　喵呜！

　　笛卡尔惊恐地哀叫一声，噌地跳到另一个墙头，消失在了将要蒙蒙大亮的天空里。

　　当当当当当……

　　圣拉贡修道院的钟声响了起来，五下钟声，悠悠地响彻整个都城的大街小巷。

　　熟悉的人们都知道，这是凌晨五点钟的报时。

　　六点钟城门就该打开了。

　　诺娜知道自己必须要出发了，炎热的夏季已经到了，等到中午赶路，那会让人痛苦。

　　“对不起，我得走了。”

　　诺娜站起身，她仔细地辨认了一下被天光照亮的路标，往通往梅亚卡城门方向的路走去。

　　天马上就要亮了，在这个全民猎巫的国度，大剌剌的现身对市民来说会是一种不礼貌的冒犯。

　　列欧很清楚这一点，他着急地加快脚步，跟在诺娜身后，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机会。

　　巫师精神力经典《巫洗录》有言，耐心的人必得回报。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在晨光就要笼罩到这座盛大的城市之前，列欧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