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坛+女足］书拉密》长青剑

5、C5 What will you choose

　　“…‘你没有太多选择’，所有试图控制我的人都想告诉我这一点，我从来没相信过…葡萄牙体育和波尔图同时向我抛出橄榄枝，而我的选择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东方苏丹娜：狄蓝》

　　平安夜，圣善夜，夜晚足以让狄蓝想起很多应该被埋在记忆深处的事，阳光升起之前，她必须再度忘却，否则她无法度过白天。
　　一盒烟被她掏成了空壳，盒子压得扁扁的，被狄蓝随手折成青蛙，和她青蛙一样浅薄聒噪的欲望一同顺着窗户丢进花园。

　　狄蓝觉得这样放过它也许太容易了，她走了下去，最后一支烟在指间燃起，寂静无声处是她的舞台——她终究还是揪下了几片可怜植物的叶子消遣。
　　一声轻微的咳嗽打碎了她的静谧世界，狄蓝回身，仰着头与楼上的男人对峙，想起狄琳说过的话，她的表情动了动，挤出一个惨不忍睹的僵硬微笑，再配上吐烟的动作，比起友好更像是挑衅。
　　狮子在幼年期往往会挑衅成年狮子，以确定自己在族群中的地位——克里斯蒂亚诺忽然想起这句话，狄蓝开始给他留下了一个坏印象，随着时间推移，这印象似乎一点也没往好处发展，他见过很多不受控制的孩子，最终他们走向了那些黯淡无光的路。
　　她会走到哪里呢？

　　狄蓝回到学校后收敛了一些——她没有娜奥米了。狄蓝失去了后方最有力的支持，不得不回头防守，她猎狗的名号越传越响，比起Tsing和她的姓氏，球队成员更喜欢叫她猎狗，狄蓝能闻见她的对手在想什么，左还是右，进还是退，这是一种可怕的直觉，她甚至不用看到对手的脸，只凭借一扫而过的肌肉走势就能大致预判下一步动作，身体和眼睛同时反应，每一次她职责范围外的过人都带着不符合年纪的狠辣。
　　这座中学的校队留不住她。

　　葡萄牙体育率先抛出了试训的橄榄枝，狄蓝对这份邀请打了个问号，她不知道这是否与另一个人有关，毕竟葡体是他的母队，而教练女士也留了另一份推荐给她——波尔图的试训，只有一次机会，里斯本or波尔图？
　　“你哪也不能去，我允许你去踢球只是为了你的大学申请加学分，你以为你是谁，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吗？你有没有为你自己考虑过，你能踢多少年足球，十年还是二十年，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
　　狄琳的反对在她意料之中，她听着狄琳在电话中措辞严厉地回绝了教练女士，无论是葡萄牙体育，还是波尔图。
　　“Hex，我需要钱。”狄蓝报了一个数字。
　　“你要去哪里？”海克丝毫不意外，“还会活着回来吗？”
　　“我保证。”狄蓝伸出三根手指发誓，“我必须离开这里，即使是逃走。”
　　“Tsing, 给我寄明信片。”如果说这座城市还有一个人能理解狄蓝，那一定是海克丝，尽管她们的情谊不在球场上。

　　不到中午狄蓝就不见了踪影，海克丝对所有人说狄蓝逃学去了海滨派对，没有人质疑，这确实像狄蓝会做出的事，甚至还有人开玩笑问海克丝怎么没一起去，而狄蓝乘坐的飞机平安降落在里斯本。
　　“塞沙尔。”她买下一张大巴车的票，仔细核对她在心中过了无数遍的路线。
　　军鼓球场。
　　既不是葡萄牙体育，也不是波尔图。

　　作为欧洲高度现代化的青训基地，本菲卡的军鼓训练营每年都有许多优秀的球员走出，在五大联赛和其他顶级联赛中发光发热，迎接狄蓝的球探名叫艾丽卡，按艾丽卡的话说——狄蓝早几年就应该过来试训，不过现在也不晚，她的表现依然在本菲卡的考虑范围内，甚至更出色。
　　“来吧，姑娘，你的考验才开始。”

　　狄蓝错过了上午的测试，艾丽卡为她争取到一个单独测试的机会——也正因如此，测试难度将提升，测试时长一共四个小时，包括面试、基础测试、模拟正赛和体能，狄蓝的葡语充其量三岁半没上幼儿园大班水平，好在面试官没有在语言上为难她，说什么语都不耽误踢球，真正难的是后几关——她比别人多了一个小时的体能。
　　想到这里，狄蓝在基础测试上稍微松懈了一些，交出了一组无功无过的数据，而模拟正赛是直接套一件球衣，加入本菲卡男足U17队下午的对抗赛训练——女足U17的对抗赛和青训选拔赛已经在上午踢完了，不可能为了狄蓝一个人重开一局，这是她的错，没能早点脱身及时到，怪不得别人，狄蓝也没有抱怨，扎紧头发，换好球鞋，开始在场边热身。

　　U17的男孩们对她很感兴趣，无论是她的东方脸，还是她即将做的事——与他们同场竞技，U17教练慷慨地让狄蓝选择位置，她谨慎地盯着他们——在不清楚与对方差距的前提下，打中锋她受到的压力太大，可打影锋她又不甘心，几秒纠结之后，狄蓝选择了右边锋，她相信自己的左脚，但对自己的身板没信心。
　　狄蓝摸了摸九号球衣，最终拿了一件十七号，“嘿，你叫什么？”
　　"Tsing."“鲸？”"Tsing""“靖？”
　　“好话不说第三遍。”狄蓝有点不耐烦，对面的男孩看起来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不是他的问题——所有人叫她的名字都不标准，有些甚至变成了另一个发音，在学校时这问题还不是很严重，可一旦进入职业比赛，会不会因此无法及时反应而错失良机？
　　不过这件事不是她现在该考虑的，真正的考验摆在眼前。

　　“算了，别在意，怎么称呼你。”她支起胳膊碰了碰最先对她说话的同组七号男孩。
　　“若奥。”“好的…骄傲…这什么…好名字。”狄蓝脸一热——还说别人叫不对她的名字，她自己也没叫对别人的，若奥没有在意她的发音，如果她能留下，所有的未知都会得到答案。

　　哨声响起，狄蓝迅速进入状态，在边路跑动，可惜对手是把她当对手了，队友却没把她当队友，球根本传不到她脚下，她也无法融入他们的默契中，狄蓝不甘心地拍掌示意同组队友右边还有个下肢健全的大活人，可惜一点用处也没有，还引来几声意义不明的窃笑——狄蓝本就是不点自动炸的性格，无人招惹也敢占理三分寻衅滋事，更别提有人不把她放在眼里，她主动出击——抢了前场队友的球，脚下连踩带甩，球出人出，穿裆而过，一阵轻风般飘过围截她的对手——不越位！十米外飞矢流光，擦着门将的头皮扎进球网，在队友冲她怒目而视前，狄蓝单手两指并齐，指了指自己的胸膛，红色的本菲卡球衣，然后她飞奔回去抱住了那个被她抢球的男孩，与他分享这个进球。
　　“你怎么没有早点传给我，这样我们可以更早进球，还要我去找你。”
　　狄蓝惯常插科打诨，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她眉欢眼笑，并非不出自真心，男孩被她说得气也不是，恼也不是，红着脸稀里糊涂地跟着庆祝了。

　　球探艾丽卡和女足U17教练迪比利马在场边对狄蓝点头，她们喜欢这个冒进的女孩，凭能力先争来好处，然后再嘴上示弱抓队友和教练的认可——如果狄蓝次次都抢球，场上的二十一名球员都是她的敌人，哪里还有人肯传给她呢。
　　上半场三十分钟结束，狄蓝已经和这群同龄男孩打成一片——尤其在知道狄蓝不是韩国人后，看狄蓝没拿水杯，若奥把自己的水壶递给她，狄蓝也不推拒，她确实渴坏了。
　　下半场传给狄蓝的人变多了，她大多也没辜负他们，进球之后给为她传球的队友一个积极喜悦的回馈，原本最厉害左边锋若奥都显得有些无人问津，吹哨的刹那，迪比利马激动地跑到狄蓝身边，摸着她汗湿的头发——“我的孩子，我要签下你！”

　　狄蓝踢了六十分钟对抗赛又完成了体能测试，躺在室内训练场累的直喘，人争一口气，树活一张皮，再累她也能挺着，而本菲卡也没有让她败兴而归。
　　这真是她人生中最棒的一天。
　　如果狄琳没有找来，这还会是她人生中最棒的一个星期。
　　“我不会回去的，我已满十六岁，签署的合同具有法律效力，你非要带我走，我连里斯本都不会留下。”
　　如果还有什么能让狄蓝感到快乐，无疑是看着狄琳的希望破灭，狄琳无法从军鼓青训营带走她——正如狄琳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从那座可怕的教会学校带走她一样。
　　狄琳不会放弃，她也不会放弃，狄蓝签了一份租借合同，告别了迪比利马教练与新认识的伙伴，租借到土耳其女乙费内巴切一年——没人愿意租去那么远的地方踢二级联赛，费内巴切的租借需求被狄蓝捡了漏，不过迪比利马教练也提醒了狄蓝，费内巴切女足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今年极有可能降级，新任教练德尔汗妮·卡恩不得不将目光放在欧洲而非本土，借助租借的球员重整队伍，这会是一场艰辛的旅程，狄蓝不仅刷不到什么冠军，还有可能随球队降级。
　　“不幸的人会把理由归咎于不幸，幸运的人靠的是自己的本事。”迪比利马教练说了这样一句话，“祝你好运，狄，我们等你回来。”

　　艾丽卡对狄蓝离开军鼓的决定感到不解，明明在这里她能得到更专业的训练和指导，不用拼死拼活，以狄蓝的天赋，进入一队，甚至以一队为跳板走向其他联赛是迟早的事。
　　“要是我真像你说的那样厉害，艾丽卡，我迟早会带着荣誉回来。”
　　“如果你是个男孩就好了。”艾丽卡叹息——那么本菲卡肯定不会轻易同意狄蓝的租借，军鼓自己就是葡萄牙最好的青训基地，用不着别人培养。
　　“不要这样说。”狄蓝的微笑消失了，“我讨厌这句话。”
　　如果你是个男孩，就能被留下。
　　“我需要改个名字。”
　　葡语"Tsing"的发音不舒服，土耳其语也不遑多让，狄蓝不愿意自己的名字变形，索性改一个方便好记正常人难以说错的，比起有歧义的Blue，‘猎狗’的外号深得她心，若奥说太显眼的外号加上她的脸很容易被针对。

　　“而且你这样的小女孩儿为什么要用一个那么凶残的外号？”
　　“小牙套，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本身就很凶残，所以别人才这么称呼我？”

　　最后狄蓝挑了个折中的方式，用葡语发音的狗音译过去，Gogo，且和中文发音的狗异曲同工，再没有比这个名字简单好记又直白的了。
　　狄蓝和若奥住在青训营里提供的宿舍——他们都不是里斯本当地人，若奥的家在维塞乌，那里离波尔图非常近，他在波尔图青训试过一段时间，最终因为瘦弱被波尔图淘汰。
　　“我差一点就去了波尔图。”狄蓝悠闲地点起一支烟，她喜欢同龄人，同龄人不会劝她戒烟，更不会随意批评她，“我想我更喜欢自己争来的机会，而不是别人给的。”
　　“伊斯坦布尔是个很远的地方。”若奥想过去国外踢球——但不是那么远的国外，“费内巴切女足也不是一支强悍的队伍。”
　　“如果我不去一个既远又弱的地方，我要怎么证明是我自己成就的自己，而不是沾俱乐部的光躺赢？”狄蓝摇摇头，“何况我又不傻——费内巴切穷的只剩钱了，只要我能进球，亏待谁也亏待不了我。”
　　“哈哈哈哈…”若奥笑了起来，他长的很秀气，就是牙齿不太漂亮，平常戴着牙套，狄蓝就叫他小牙套，休息的时候他们两个会自动找空球场练习过人——互相过，玩命过，比次数，少年时的较量，数字的多少就是彩头，过上头了也不拘什么规则，若奥拽狄蓝的球衣把她拽倒在地上，狄蓝下一次就能把他铲翻，每次都是双方内务教练挨个球场找过来拎人，常常一个灰头土脸，一个疼的直掉眼泪。
　　狄蓝心黑嘴甜，每次都是“对不起，你很疼吧，别忍着，我扶你去找队医…不疼吗？真的没事？好吧，你真厉害，我们继续练。”
　　若奥也不能让她小瞧了自己，然后就被狄蓝带进坑里，过人之后休息几分钟他们还会练点球，一个踢一个捡——启程前几天，只有狄蓝的内务教练坚持来押她回去睡觉，若奥的教练干脆不来了，内务教练发现了她没来得及集中销毁的烟头。
　　“这是谁的？”
　　“是我的。”若奥说——球员在球场吸烟会被处罚，一顿批评少不了，通过这段时间的短暂了解，他不认为以狄蓝的脾气会乖乖听训——她有点儿要面子，喜欢和别人反着来，而且不害怕惹是生非。
　　“不，女士，别听他胡说，我吸了烟，我有些担心，后天我就要去伊斯坦布尔了，在那里我没有认识的人。”狄蓝可怜巴巴地挽起内务女士的胳膊，演得若奥都信了，“这次我当做没看到，跟我回去，下不为例，你也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群小孩子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不是需要别人为我承担责任的人，小牙套。”这是第二天狄蓝见到若奥的第一句话，“如果我想，我会推到你身上，但是用不到。”她的唇边扬起一个得意的坏笑，“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不过别再那样对我，否则我们的友谊就此报废。”
　　“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该帮你呢？”若奥苦恼于狄蓝的难以捉摸，她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值得人为她牺牲，即使昨晚被处罚，他也没多少不情愿。
　　“你不会知道，除非我开口。”狄蓝微笑，“作为‘惩罚’，你这些天陪我练习的‘奖励’抵消。”
　　若奥遗憾又好笑地叹息了一声，“我能知道这份我毫不知情的奖励是什么吗？”
　　“如果你今天点球成功的次数超过我…”狄蓝将手里的球抛给他，若奥自然地左右脚各颠了几下，“我就让你吻我。”
　　球掉了下来，若奥失望地垂下眼睛。

　　“你不想吗？”
　　“你说我的奖励取消了。”
　　“我说你就信吗，难道我是伊丽莎白二世？”狄蓝惯会欺负好人——她笑得张狂，“等你摘掉牙套吧，小牙套，我真怕尝到我自己的血味。”

　　她在他的脸庞上吻了一下，蜻蜓点水般的甜蜜，若奥也吻了她一下，这种奇妙的触感使他的心飘荡在云朵中茫然失措，而狄蓝比他成熟得多，她踮起脚，额头对着他的额头。

　　“为我变得更有挑战性，若奥，否则我不会像这样来到你身边，我喜欢竞争，我喜欢胜利，我喜欢我无法逾越的人，这就是我，当我回来的时候，不是这里，我会在光明球场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