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凋》叶藏

44、丁香

　　二
　　孟熠退回了一封又一封粉红色信件、一盒又一盒心形巧克力。走廊的拐角处有一扇窗户，在这里，可以看到校外碧波潋滟的湖面上嬉逐的天鹅。孟熠时常和哥哥一起来这里透气。
　　“吃抗血凝剂真的可以美白吗？”
　　“当然，有一些演员就用这个方法。而且，她们还每天只吃水果蔬菜来减肥。”
　　“唉，但愿有用吧。要论长相，咱们是拍马也赶不上孟熠了。那肤色、形体，简直是女生的天花板了。之前，我在街上遇到了俄罗斯的旅游团，每一个人都肤色白皙，可比起孟熠，还是略略逊色。更别提我们了。”
　　“是啊是啊，之前，有好几个艺术班的学生问我要孟熠的联系方式。艺术班诶，他们可是出了名的‘三好学生’：样貌好、家境好、眼光好。居然放着自己本班的环肥燕瘦不追，来问我孟熠的联系方式，可见，孟熠是他们公认的美女。”
　　“美女，我看未必吧。”
　　“啊？她还不美啊。”
　　“她自然不差，可是跟一群艺术生比美，怕是也未必稳操胜券吧。不过是装的好罢了。”
　　“装的好？脸还能装？”
　　“脸不能装，能装的是眼睛。”
　　“眼睛？”
　　“是啊，那些男生无非是被她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勾引的五迷三道。她还在那里沾沾自喜呢，殊不知啊，在那些男生那里，她那张又纯又欲的脸可是帮助他们度过漫漫长夜的好工具呢。”
　　“沾沾自喜？可是，我看孟熠也没答应他们啊。”
　　“她那是故作清高，炫耀给我们看呢，说不定，心里早就欣喜若狂了。再说了，就算她想答应，也得金主同意啊。”
　　“金主？你是说她被有钱人包养了？”
　　“当然。我是她同桌，我亲眼看到过他手上的白金手链，上面的钻石珠宝都是高品级的，而且，还是私人订制的。她说，是初中的时候朋友送的。什么样的朋友能送、肯送她这么高级的首饰？”
　　“可是，我听说，她家里条件不错的。”
　　“哼，多不错的家庭能给一个初中生买这么贵的珠宝。你看他哥哥，穿戴上跟她相比差了何止一个档次。别看她一脸清纯的样子，指不定在老男人的chuang shang叫的多fang dang呢。想一想，她当年才几岁，就知道pa chuang了，可真是够sao的啊。”
　　一声剧烈的声响打断了几个女生的谈话，孟焕阴沉着脸走了出来，后面跟着面色如常的孟熠。那几个女生面如土色，吴坤更是脸色惨白。
　　“孟熠，你别误会，我们几个只是在开玩笑，没有别的意思。”吴坤强装镇定，勉强解释道。
　　“对对对，孟熠，我们只是在开玩笑而已。而且，你听到了，我们两个没说你什么的。”那两个女生勉强找回些理智。吴坤恨恨地瞪了她们一眼。
　　“只是玩笑？”孟熠轻笑着问。
　　“是的是的。”她们连忙点头。看到孟熠没有生气，吴坤略微放下了心。“是啊是啊，就是开开玩笑，毕竟，传出去对你也不好。”听了这句，孟焕脸色更加阴沉。孟熠没有同她们争辩，拉着哥哥离开了。
　　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孟熠静静的站在周老师面前，神色哀戚。周老师脸色难看地听完了手机里的录音。
　　“老师，我一直把吴坤当朋友，对同学，也一向友善。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这样说我，这话要是传了出去，我该怎么做人啊。”孟熠泫然欲泣，任何一人看了，都觉得是旁人对不起她。
　　周老师神色阴郁，孟熠的家境相当不错，母亲是医生，父亲从商。当然，班级里比她富裕的人家不是没有，只是，她父亲虽然不从政，却有着一定根基，跟许多官员交情匪浅。她的丈夫是警察，曾见过颇有权势的局长对孟熠的父亲礼遇有加。想到这，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升职无望的惨状。
　　她亲切的拉过孟熠，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好孩子，老师知道，你受委屈了。这件事是她们不对，可是，要是大张旗鼓的处分也对你的名声不好。这样吧，老师找她们谈一谈，让她们私下给你道歉，这件事就别告诉你父母了。你父母工作忙，别让他们担心。”“好，我听老师的。”孟熠低声应下。“这段录音也删了吧，省的你听到难过。”看着孟熠删除了录音，周老师放下了心。安抚了她几句，就让她回去了。
　　等在门外的孟焕看到妹妹出来后对他摇了摇头，神情凛然。
　　造物主用日月区分白天黑夜，让人们遵从自然的规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创造夜晚，让人们把一天的疲惫、快乐、痛苦、恐惧，在睡梦中遗忘，以新生儿的姿态迎接翌日的黎明。
　　周末过去，上个星期的事情留在了原地。星期一的早上，阳光洒满了操场，像莴苣姑娘被剪断的长发铺在地上。班级里的同学互相打招呼，走到自己的座位，放下书包，为接下来的早读做准备。
　　孟熠走到座位上，发现上周五因为大扫除而摞在书桌上的椅子被放了下来，吴坤春风满面，向孟熠打招呼，仿佛她们两个从没有在走廊拐角处碰过面。
　　班主任周老师站在讲台前讲文言文——《鸿门宴》。在评价项羽时，她引用了李清照的绝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她说，楚汉相争固然是成王败寇，可项羽却是虽败犹荣。
　　《史记·项羽本纪》曾载：“项籍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项梁怒之。籍曰：‘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可见项羽凌云之志。力拔山兮气盖世，越是人中翘楚，便越是骄傲，越不屑于鬼魅伎俩。项羽为人重情重义、自信果决、豪爽重诺，是个当之无愧的英雄。
　　一个能把个人英雄主义能够发挥到极点的人，能够把这种力量传递或者说是渲染给所有他的部下，破釜沉舟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一个真正坦率的人，没那么多的虚伪偏护。容易得罪人，也容易拉拢人，不掩盖人性的本质。
　　战士战死了的时候，苍蝇们所首先发见的是他的缺点和伤痕，嘬着，营营地叫着，以为得意，以为比死了的战士更英雄。但是战士已经战死了，不再来挥去他们。于是乎苍蝇们即更其营营地叫，自以为倒是不朽的声音，因为它们的完全，远在战士之上。
　　的确的，谁也没有发见过苍蝇们的缺点和创伤。然而，有缺点的战士终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竟不过是苍蝇。所以千百年之后，项羽的名字依旧响彻华夏大地，每当听到他，人们总是敬佩多于唏嘘。
　　正当周老师热血沸腾的时候，两名警察推开了教室门，走到吴坤面前，把她带了出去。
　　有人提供了吴坤恶语伤人的录音、录像，警察因为她涉嫌诽谤造谣他人把她带走进行调查。周老师浑身冰凉，她知道，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孟熠的父母、校领导甚至教育局局长都要得罪干净。想起不久后的职称评定，她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