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凋》叶藏

12、满天星

　　十
　　和渴望放假的学生不同，孟熠一直觉得假期很漫长，像是失眠的夜晚，长到她在家里发霉。
　　孟熠的寒假作业早在春节前，就在孟太太督促之下完成了。而且，孟太太还批阅了女儿的作业，好让女儿有错必改。于是，开学后，班主任对孟熠的寒假作业很满意，感慨孟太太的认真负责。
　　小学的学习任务没有初中高中的重，每周一周五放学之前，都会把四十分钟的自习课取消，让学生上操场上自由活动。此时，孟太太正在操场上询问女儿的同学。
　　孟熠昨晚回家的时候，孟太太发现女儿的舌头沾上些蓝色的糖精。她是不给女儿买糖的。
　　“你哪里来的糖？”
　　“同学送给我的。”
　　“哪个同学？”
　　“杨心怡。”
　　“她为什么要送给你糖。”
　　“她说，她想跟我做朋友。我同意了，她就给我了。我说，我妈妈不让我要别人的东西。可是她说，这是我给你的。朋友之间是可以分享的。”
　　“那好，我明天去你们学校问问。妈妈不让你问别人要东西，但是，如果是别人给的，你可以拿，下一次你有了，分给她就好。”
　　孟太太听到女儿的回答，警惕起来，女儿上了会不会跟同学学会了说谎。她要强，轻易不开口求人，自然如此要求女儿。女儿年纪小，小孩子爱吃的零食糖果总是喜欢的，只是女儿听话，她不同意，女儿也从来不问她要，私下也不自己去买。可是，女儿还小，看到别人吃，总是嘴馋的，没有，她真的不会去要吗？在自己面前自然不会，可在学校呢？自己不在的时候呢？她严禁女儿问别人要东西，她也不是穷的买不起，要受嗟来之食。她在女儿很小的时候，就说过，如果她问别人要东西被她知道了，她就打死她。在孟太太看来，女儿问别人要东西，那就是用钝刀把她的脸割下来。
　　孟太太决心去学校问个明白。如果女儿说的是真的，她绝不训斥女儿，小朋友间，分享是很正常的。孟太太要让女儿知道，她不在身边，也不能说谎。她随时可以问清楚。
　　孟太太找到了在操场上跳格子的杨心怡。
　　“欣怡同学，你别怕。阿姨是孟熠的妈妈，阿姨来找你，是想问一问你，昨天，孟熠说你给了她糖果，是这样的吗？”
　　“糖果？”
　　“就是一块蓝色的糖果，你分给了孟熠的那个。”
　　杨心怡慢慢想了起来。她皮肤黑，还有着密密麻麻的雀斑，小孩子，总是很单纯的，谁好看就喜欢跟谁一起玩。班里的男孩子下课总是在孟熠书桌让打闹，女孩子经常偷偷的看着她的哥哥，她也一样。小孩子是不会掩藏喜欢的。可是，孟焕总是冷冷的，看起来很凶，所以，她们也只敢偷偷的看。她们发现，孟焕对孟熠很好，他们两个也总在一起，所以，班里的女生大多对孟熠抛出了友谊的橄榄枝。她也一样。
　　“没有，阿姨，是孟熠看到我在吃，问我要的，我就给了她。”
　　孟太太找来孟熠，孟熠苍白着小脸否认，急得快哭了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杨心怡要这样说。她知道，妈妈决不允许她问别人要东西，妈妈既然来了，就是一定要弄清楚的，可是现在，她找不到任何办法证明糖果不是自己要的，而是同学给的。甚至，现在她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拿了别人的东西质问人家，是恩将仇报。她感觉眼前阵阵发黑，她知道，如果她证明不了自己没有要，妈妈真的会当着所有同学的面把她活活打死。
　　“妈妈，我真的没有。真的，你相信我，你知道的，我从没有说过谎的。”看到周围聚集过来的同学，本班的、外班的、本年级的、高年级的，孟熠的脸越发惨白，她几乎要站不住脚。这时，孟焕跑了过来，“妈妈，妹妹从不会管别人要东西的。”是啊，孟太太想，女儿从来也没有要过东西呀，至于说谎，女儿更是不敢，她还是了解女儿的。可是，为什么女儿的同学说是呢？女儿同孟焕亲近，他肯定会偏向自己妹妹的。
　　就在孟太太犹豫不决的时候，女儿的语文老师走了过来。他身材修长，戴着一副眼镜，应该是远视镜，毕竟看起来五十多岁了。灰色毛线衣外套了一件棕色皮夹克，一条黑色的裤子，一双黑皮鞋。看起来很儒雅、很温和。
　　“孟太太，我觉得这应该是个误会。之前，我小孙女来的时候，我正在办公室给孟熠讲作文。我给她们两个一人一块巧克力，孟熠都说妈妈不让要。她应该不会问别人要东西的。”游老师说完——孟熠的语文老师，孟太太相信了女儿。其实，她也不是不相信女儿，只是女儿上学后，接触了同学，小孩子，偶尔说个谎也正常，可她决不允许女儿这样。今天来，也是防止女儿从恶若崩。
　　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孟太太没有再去追问女儿的同学，牵着女儿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孟熠低着头，一言不发。她隐约觉得妈妈是在用这种方法告诫她，不管妈妈在不在身边，她都要听话。她感觉，同学们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她只想快点走，再快点走，甩开那些或探寻、或议论的目光。她的头更低了。妈妈爱我，她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