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d and Angel》Marsha2001

18、第十八章|游行

　　天气晴好，初升的朝阳将漂浮的云朵染成明亮的金色，窗外结满果实的樱桃树在微风中发出枝叶摩擦的窸窣声。

　　站在厨房的约拿斯从多士炉里取出烤面包，装进已经盛着煎蛋和烤肠的餐盘里。他把两份早餐端到餐桌上，加过奶的热咖啡在杯子里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费恩。”他扬声说道，“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你在外面拿今天的报纸吗？”

　　“我拿到了。”费恩面带笑容走进家门，坐到他惯常坐的座位上。他把报纸推到约拿斯面前，“你猜今天的新闻头版是什么？”

　　约拿斯在烤面包和咖啡的香气里拿起报纸。报纸头版是他和费恩前几天参加战争纪念游行的照片，照片上的他昂首挺胸，穿着田野灰的国防军军装，崭新的铁十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费恩挽着他的手臂朝镜头微笑。

　　现在回想起那天的经历就像做梦一样。约拿斯看着费恩期待的表情，陷入了自己的回忆。

　　约拿斯在战争纪念游行举行前就得到了消息，他根本就没打算参加。就算他再无辜，对俄国人来说也是侵略者，在道义上就说不过去。即使是从军人的角度来说，他也不算是什么勇敢的士兵。

　　他是操纵MG42的副射手，更多的时候负责装填，所以只在主射手阵亡的那一次短暂地接替了对方的位置。他的铁十字也是那一次在极端条件下击退敌军进攻拿到的。后来他们的主射手变成了卡尔。

　　更何况他因为不愿意再看到那个带纳粹标志的铁十字勋章，在战后并没有及时去政府部门更换新版勋章。所以当他接到问询电话的时候果断拒绝了，没有意义，还不如陪回家的费恩出去散散步。

　　他被打电话问了，被参加过太平洋战争的上司迈克尔问了，被没参加过战争的艾蒂安问了，还被当见习记者的安娜旁敲侧击问了。你参不参加战争纪念游行？他做梦都会梦到这句话。

　　我不去。他重复了无数次，但是当他对上费恩灰蓝色的眼睛，听到同样的话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还是点了点头。

　　费恩很高兴。他和他站在战争游行的人群里，替他整理好领口。周围有穿着同样军装的德国老兵向约拿斯打招呼，约拿斯回应了他们。

　　和约拿斯不同的是，他们的胸前或领口都挂着各式各样的勋章，配着笔挺的军装，好看极了。约拿斯突然有点后悔当初没去换新版的铁十字。

　　“早知道我就去换了。”约拿斯遗憾地对费恩说，“我就是讨厌那个纳粹符号。”

　　费恩眉眼舒展，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破旧的小黑盒子，掀开了磨损过度的盖子，里面赫然是新版的铁十字。那个丑陋的纳粹标识不见了，代表纯粹勇气的勋章在初夏的阳光里闪闪发亮，显示着独特的优雅质感。

　　约拿斯惊讶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是我之前自作主张拿你证件去换的。”费恩拿起勋章，戴在约拿斯的领口上，“那个标志配不上你，你是最好的。”

　　约拿斯欲言又止，眨了眨眼睛平缓突如其来的泪意，紧紧握住了费恩的手。费恩带着安慰意味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张开双臂抱了他一下。

　　周围的人群挥舞着彩旗，欢呼雀跃之声超过任何一场国际赛事。人们对和平的热情总是高于竞争。各大媒体的记者也拿着照相机和摄影机整装待命。

　　游行的人群里有穿德军军装的、有穿英军军装的，还有穿美军军装的，既有正值壮年的男人，也有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的老人，涂着口红的女士是最能激起观众热情的，她们也为结束那场将世界拖入地狱的战争做出了非凡的贡献。

　　在拥挤的人群里，费恩对约拿斯说：“我在前面等你，现在该你自己走了。”他走出游行的队伍，退到观众区域。

　　约拿斯随着队伍的移动慢慢向前走，民众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到处都挥舞着和平标语和五颜六色的旗帜。

　　他看到了穿美军军服的迈克尔，迈克尔朝镜头露出标准的美式笑容。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穿军服的上司，迈克尔去过硫磺岛，他闲谈的时候会和下属们讲当时他是怎么烧躲在地洞里的日本人的。

　　艾蒂安在观众区朝约拿斯疯狂挥手，他喊的声音真大。这个幸运儿没受到过战争的负面影响，也难怪他会这么阳光热情地活着了。法国人嘛，血管里的血液永远在燃烧。

　　约拿斯走到尽头的时候看到了等待他的费恩和举着相机的安娜。他走完这一趟只觉得如释重负，参加纪念游行的感觉也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

　　“我可以给你们拍张合影吗？”安娜礼貌地询问。

　　“当然可以。”费恩挽着约拿斯的手，对镜头露出微笑。还没反应过来的约拿斯愣了一两秒钟，随后也笑了。战争结束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放松。

　　报纸头版就记录了这一幕，安娜的拍照技术很不错，像模像样的。费恩笑起来很好看，他看上去也不赖。约拿斯心想。

　　“约拿斯。”费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放下手里的报纸，将目光投向他，这个由他抚养长大的孩子，他的天使。

　　“战争已经结束了。”费恩用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望着他，“在我还不知道爱为何物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