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去无隙》yoyou

21、二十一、最难消家仇国恨

　　来人轻咳一声，“容锋，是我。”
　　“大哥？”萧自扬回过身来，眼前人一身黑衣，金线做底，绣着鹰狼图案，袖口缀了上好的貂毛，帽沿垂下来，几颗明珠璀璨生光，这一身打扮自是贵不可言。四十岁上下，身量较萧自扬稍魁梧些，却显得更有沉着气势，顾盼间双目如电，只是，此时这双眼里盛满的竟是慈爱。萧自扬有些恍惚，几乎不敢相信，失声道：“大哥，真的是你？”
　　“容锋，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耶律宏锋拉过萧自扬，打量好一阵，见他脸上颇有些风霜之色，却是成熟了许多；竟有些失神，从什么时候起，眼前的孩子已成了翩翩少年，弟弟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成天缠着他打猎的小男孩儿了，拍拍萧自扬肩膀，道：“那里还会痛么？”
　　萧自扬伏上耶律宏锋肩头，仿佛很久以前大哥每次征战回来一样，他都要伏在大哥肩头，只有那样才觉得有了依靠，那时候自己总是说：“大哥，我梦见你浑身是血。——我又痛拉，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大哥却总抚着自己头发，“傻容锋，大哥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你也好好的，谁也分不开我们。”
　　“大哥。”大哥的胸膛还和那时一样宽厚，这曾是他的依靠啊。他有好多话要说，到了嘴边却不知说什么好。”“好啦，怎么孩子似的,这几年跟着季叔，一点都没有长进。”耶律宏锋嗔怪道。
　　“大哥。”萧自扬贪婪享受着儿时的温馨，听他言说季叔，身子不由一僵，片刻起身，垂首道：“季叔已经没了。”
　　耶律宏锋眼里闪过一丝的犹豫，“大哥知道。大哥就是不放心，才来看你。”“季叔要我把他葬在回雁峰，说有北归的大雁，会给他带来故乡的消息。大哥，我不明白，北辰怎么会……”萧自扬絮絮说着，这一番心事今日终于一吐为快。
　　“容锋，一将功成万骨枯，季叔不该啊。”耶律宏锋轻声安慰道。
　　“不是”萧自扬摇头道：“我总觉得，北辰的事有些……”萧自扬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季叔自来照顾自己和大哥，今日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抬头忽然怔住了，大哥帽沿上那一颗夜明珠，璀璨刺目！
　　“容锋，看我做什么？大哥又没有……”耶律宏锋惊讶于兄弟的反常，倒有些不自然。“大哥，你做了南院大王？！”萧自扬失声道，脸色瞬间惨败，身子轻颤，几乎晕旋起来。
　　“容锋，你怎么了？”耶律宏锋担心道：“是不是又痛了？”忍不住去扶萧自扬。
　　萧自扬反手挥开，退后几步，露出一抹决绝神色，痛苦道：“大哥，事已如此，你还骗我么？是你叫北辰杀了季叔……你……好狠。”后面三字几乎是咬牙说出，耶律宏锋却不辩解，只觉心上一寒，伸出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再递不出半分。“容锋，你变了。”
　　“自扬没变，自自扬离开那天起，世上便再也没有了耶律容锋这个人了。”萧自扬见大哥不解释，料想自己猜测不错，忍住心头痛楚，别过头仰望星空，自语道“也好，我从此便再没牵挂了。”
　　耶律宏锋叹道：“容锋，如梦都……”
　　“大哥，不要再提起她，我这身份，我这身份只会玷污了她。”
　　“你……”耶律容锋也有些动怒，拳头紧紧握着，几乎攥出血来：“我契丹男儿在你眼里就这番不堪么？你忘了自己流的可是耶律家的血！达格死的时候你说什么来！你前时在回雁峰答应南星什么来？你，你可知娘临终前的话么？ ”
　　母亲去世的时候，萧自扬还小，只记得那个冬日和北辰打架了，大哥赶来抱住他，说过：“娘要我们兄弟相爱，今后没有娘疼你，你还有大哥！”萧自扬回过头来，瞪大眼定定看着耶律宏锋，满脸探寻，却不开口。
　　耶律宏锋知他意思，道：“娘说过，要我照顾你，可她还说,她恨中原人，中原人最是负心!有朝一日，便是寻了南极门的传人决不留情！”
　　“原来这早是一个局，大哥拿家仇国怨来逼我。出卖朋友的事情，我却做不来。”萧自扬冷笑，心里却是乱作一团，大哥的每一句话都似利剑一般种种刺伤他的心，达格是他最好的兄弟，那一年去了战场就再没回来，那时他恨，恨汉狗！他答应耶律南星，可他做不来，所以他宁可邀明日潇洒一醉。而后回他的清茗山庄，他还有如梦，还有鸿儿……
　　“容锋，”耶律宏锋，看着满桌狼藉，还有先皇赐的御酒。你若真的忘了，又为何姓萧，“你是娘的孩子，记得么？大哥言已至此，兄弟的情分，你自可不顾。”
　　耶律宏锋自腰间，取出一个小瓶来，丢下便走。走得几步，忽又转身：“季叔的事我也是才知。”拿眼看了萧自扬，长叹一声，却不说话，决然离去。
　　萧自扬见耶律宏锋走远，颓然坐下，惊觉浑身竟无一丝力气。兄弟离散多年，梦里相逢早不知想了多少遍，却不是今日这般。你是娘的孩子，南极门人，达格的死一切一切都如魔鬼般攫住心灵，我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萧忠萧义回来，碰上耶律宏锋，惊喜道：“王爷您来了？”耶律宏锋哼了一声拂袖离去。萧忠萧义不敢说话，忙去寻了萧自扬，见他失魂落魄坐在原处，萧忠轻声道：“少庄主。”萧自扬握了小瓶，自语道：“萧忠，你说我该怎么办？” “少庄主，夜凉了，还是回去吧。”萧自扬恍若未闻，仍是自语：“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