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陷温柔》浨青

2、第一章

　　再次见到项章，已经是十年后的事情了。

　　彼时衡婧在办公室，听着主任的忽悠。
　　“我知道了，主任，我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衡婧笑笑，抢了主任的话：“那我先下班了，辛苦了主任，再见主任。”

　　只要听的次数够多了，内心就毫无波澜，到更衣室换衣服下班时，她心里甚至在想这个月的电费问题。

　　穗城闷热，空调是笔很大的支出，衡婧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啊，把财神爷都叹走了。”好友嘉欣探过身子来，见衡婧神色如常，低头询问：“职称又没过？”

　　衡婧点头，却是在感慨别的事情：“电费好贵啊，上个月电费六十八块。”
　　嘉欣知道她节俭，丝毫没惊讶，打趣道：“要不你直接住医院得了，省掉了房租水电，反正离你妈也近。”

　　“你以为我没想过？”衡婧瞥了她一眼，痛心疾首：“今天开始不能再开空调了。”
　　“差不多得了，你不是还有兼职，也够你交租。”嘉欣锤了她一下，笑骂：“你可以啊，工作这么累了，下了班还帮何主任做饭。”

　　“一次五百，你不去？”
　　嘉欣嗤了声，收起了笑脸：“你听说没了，科里刚来了个副高，听说人很严肃的，我们要夹好尾巴做人。”

　　衡婧懒得理她，但小儿外科太缺人了，来了副高可是天大的好事，又问道：“咱们呢，招到没？”

　　“没。”嘉欣翻了个白眼：“护士真的狗都不当，太累了。”
　　“那我先走了，嘉欣狗狗。”衡婧笑说。

　　嘉欣一把扑过去闹她，两人摘下工牌，换好了常服下班。出更衣室时，嘉欣想起了看到的人事材料，随口说：“对了，副高也是你们沪城人，说不定你私厨生意还可以多个客人。”

　　衡婧眼角稍稍抬起，来了兴趣。

　　“年纪也不大，好像才二十八岁。”
　　“二十八？”衡婧有些讶异，但想到小儿外科难度大又复杂还缺人，晋升说不定也比其他科快。

　　嘉欣从衡婧包里随手拿了威化饼干，咬了一口，“是啊，说是本硕博读的就是儿科相关的，挺难得的。”

　　确实难得，相较于其他科的限制性，儿科医生受限算少，不时也有其他科转过来。但如果本硕博读的就是儿科，那基本很难转科。

　　“看来这个副高是个有爱心的人。”衡婧说。
　　“应该吧，”嘉欣想起八卦：“听说很多医院想抢，但人没同意。”
　　那这位副高还真是一股清流啊，叫什么名字？”

　　“叫项……”嘉欣卡壳，只顾着看脸看履历，名字有些忘了。
　　嘉欣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想不起来，眼角余光忽看到前方来势汹汹一群人，为首的人正是早上看到的履历本人。

　　“哎，看，就站在何主任身边，最高的就是，他本人比照片好看太多了吧，这张脸做什么医生啊，做演员不直接起飞吗。”嘉欣撞了衡婧肩膀。

　　衡婧闻言看了一眼，动作反射性地停滞了。
　　过了几秒，意识回笼。她马上掏出口罩带上，拉着旁边的人贴墙站着。

　　前方五六人并肩走来，为首的男人穿着白大褂，身高腿长，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锐利，风灌进白大褂里，却又被他利落的身姿压下，身上的压迫感是怎么都藏不住。

　　一行人走得匆匆，似是有急事。
　　等人走过后，嘉欣不禁感慨：“真帅啊，结没结婚，我还有没有机会啊？”

　　但很快，嘉欣就发现衡婧不见了，她周围看了圈，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人。
　　“走这么快干嘛？”嘉欣看着她压着自己的脉搏，似乎在测量，好奇问道：“你干嘛？”

　　一分钟后，衡婧睁开了眼睛，十分满意：“很好，只快了几下。”

　　什么鬼？
　　测脉搏还是测心跳，干嘛测这个啊？
　　而且为什么会变快啊？

　　衡婧没回答问题，大步往门口走去。她今晚接了何主任的活，要煮一桌沪菜，她在网上买了菜，得赶紧去何主任家收菜做饭。

　　两人往大门的方向走去，在即将走出大门时，几位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平车，急匆匆地经过。那几人速度很快，无人发现在匆忙中，床上小病人口袋里的饼干滑落。

　　衡婧不经意地看了眼，意外看到了自己的病人。
　　“小星终于要做手术了。”嘉欣也看到了，没当回事，继续走了。

　　可衡婧却停下来了，她看到了地上的威化饼干，愣怔了一下，随即转头问：“刚刚地上是没有饼干的，对吧？”

　　嘉欣摇头，她没留意，还催促衡婧快些走。
　　衡婧俯身去捡起地上的饼干，仔细端详。
　　饼干已经吃了一半，边缘坑坑洼洼，侧边凸出一小块。
　　“怎么啦？”嘉欣意识到不妥，问衡婧。

　　“刚刚地上是没有饼干的，小星过去后就有了。”衡婧记得很清楚。
　　两人很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小星手术要禁食，如果真的吃了东西，麻醉时容易呕吐窒息。

　　两人忙跟过去，等电梯时，嘉欣还抱着希望，“会不会是其他同事吃的，咱们科室吃的全是这个味的。”

　　当然是有可能，但是衡婧不愿意冒这个险。

　　“要是吃了就麻烦了，小星赶时间回国，如果重新排期做手术，家属知道了肯定会甩锅到咱们这边。”嘉欣也着急了。

　　两人跑到病房，问了周围一圈同事后，都表示没有吃过饼干，衡婧又仔细询问小星，将结果告诉了主治张国风医生。

　　“小婧，这太疏忽了。”张国风皱着眉头，“你工作好几年了，怎么能犯这种错误。”
　　“这又不是……”嘉欣想反驳，被衡婧拉了袖子。
　　“算了，再重新排期吧。”张国风甩了手，不打算掺和，指着衡婧：“你去通知病人家属吧。”

　　衡婧心里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通知家属，家属就闻言过来，开始闹了。

　　“你们怎么看孩子的，十岁的孩子都看不住？”
　　小星家长早已移居国外，这次是暑假抽空过来做的手术，做完还要回国，时间一刻也不能耽误，逐渐埋怨起来。

　　衡婧舒了口气，耐心解释：“张太太，已经通知你们手术前八小时要禁食，也多次跟你们强调过了，家长要做好监督……”

　　张太太情绪一下激动起来，“你们护士的作用不就是照顾病人吗，这都顾不好，再说了，这饼干哪里来的，肯定是你们给的。”

　　“张太太……”衡婧还想解释。

　　可张太太根本不听，想到还要重新退票买票，还要食宿等等产生的一些列费用，情绪开始失控了。
　　她用力挥掌：“你还敢顶嘴，知不知道现在机票多难买？”

　　掌风袭来，衡婧愣了下，躲过了巴掌。

　　旁边的人都围过来了，制止了张太太，还帮忙开解。

　　在混乱的场面下，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我没有吃东西的。”

　　周围一下安静了，张太太大喜，刚想骂衡婧乱编排，可又想到什么，担心说：“小星，这个很严重的，吃了就是吃了，没吃就是没吃，你不能撒谎。”

　　“妈妈，我没撒谎，我真的没吃。”
　　小星看了眼衡婧，眼神躲避。

　　衡婧拿着饼干，走过来，耐心快要耗尽了。
　　“小星，你刚刚不是说你吃了吗？”

　　小星蜷缩起来，不敢看她，只低着头说话。
　　“不是，我没有吃东西，没有撒谎。”

　　众人议论纷纷，有些人跳出来猜测或许真的没吃。

　　衡婧不大相信，还想深究时，拥挤的人群忽然让出了一条道。
　　刚刚走廊遇见的几人出现在眼前。

　　衡婧下意识拉高了口罩，站在一旁，隐藏在人群里。

　　“怎么回事？”何主任看了一圈人后，锁定了最靠谱的衡婧，“小婧，你来说。”

　　衡婧无法，只得快速说了遍前因后果，又拿着手上的饼干凸起，补充：“小星在换牙，他左侧的门牙掉了。”
　　所以小星很大几率是吃了东西。

　　何主任皱着眉头，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笑哄了小星几句，等熟悉了一些，装作不经意地问：“何主任好饿啊，小星告诉何主任，这饼干是什么味的？”

　　“小星没有吃饼干，又怎么会知道味道呢？”
　　小星反问。

　　何主任手托着下巴，看着只咬了几口的饼干，带着几分侥幸，“那小星……”
　　“小星很聪明的。”衡婧忍着那人打量的目光，走出来打断，又重复了一遍，“他听得懂。”

　　场面一下子又陷入了僵局

　　而那人大概是打量够了，忽然嗤笑了一声。
　　“何主任，这台手术我来负责吧。”

　　众人这才将眼光重新放在男人身上，其实刚刚进来时就有注意到这个男人了，出色的外表走到哪里都招人，只是他脸色冷淡，感觉难以接近，让人望而生畏。

　　项章没有看何主任，径直走到小星床前，低着嗓音说话。
　　他的声音明明很有磁性，很好听，但莫名其妙让人听出了悚意。
　　“小鬼，我不管你吃了还是没吃，我现在要做胃管置入。”

　　项章捏了他的脸，继续说：“你要是吃了，那就顺利吸出来，要是没吃那就要受点苦。”
　　他顿了顿，瞥了一眼衡婧，眼神里带着笑意，在小星耳边用着别人都听不到的声音说： “我不管你聪不聪明，现在我不信任你，要划开你的肚子看看。”

　　小星像是被他吓到，哇地一声哭出来，啜泣着交代，“吃了吃了，我太饿了，就吃了几口。”
　　众人一片哇然，果然是吃了，看向项章的目光也有些不同。
　　这位医生好像不止脸好看，貌似还有点本事。

　　项章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他拢了拢领口，朝一脸愕然的何主任说：“把病例给我。”
　　他起身走了两步，又转身，指着衡婧，语气里带了些衡婧听不懂但感觉很欠揍的东西。
　　“衡婧，你过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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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大门人流如潮，嘉欣看了眼旁边的人，小心说道，“婧婧，你认识那个项医生吗？”
　　衡婧头也不回，说，“不认识。”
　　“那他怎么知道你名字？”
　　“哦哦，”衡婧往兜里掏出工作牌，扬了扬，说，“也许是看到我工牌吧。”

　　嘉欣：“……”
　　睁眼说瞎话，你刚刚明明就没有戴好吗。

　　“那你不留下来帮忙吗？虽然手术也不用我们帮忙。”嘉欣决定放弃纠结名字的事情，转而说道：“但是开口他点名要你呢，这个项医生脾气看起来不怎么好。”

　　他脾气确实是差，衡婧脚步一滞，想起了自己跟项章表白的时候。
　　那时候还是高三，自己涉世未深，想的太理所当然。

　　那天又是情人节，正是表白的大好时机。她在项章回家的路上拦住了他，将情书跟巧克力递给他，衡婧还记得当时脸热的感觉。

　　当时她被家里保护的好，胆子又小，犹豫了好几天才鼓着勇气，跟项章说，“这是我做的巧克力，可能味道不大好吃，但是我做了很久了。其实我想说，就是……项章你缺女朋友吗，如果……”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衡婧还记得他当时撇嘴笑了下，眼神轻佻又带着极强的压迫感说，“走开，不管你是谁，给我滚开……”

　　衡婧用力压下回忆，看了看天边的云霞，渐渐跟那个下午重叠，不禁有点晕眩。

　　半晌，衡婧才说道，“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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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追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