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陷温柔》浨青

13、第十二章

　　衡婧有过类似的经验，她跟着陈医生做过几次肺移植。

　　清洁双手做进手术室准备时，张国风打了电话，衡婧隔得有些远，听得并不仔细，但依稀猜测是向主任提前报备。

　　衡婧没有理会，快速清洁完后，又听到旁边的护士在讨论项章。

　　“听说项医生上个手术快了一个小时。”
　　“怪不得他来的这么快，是特地做完过来看笑话的吧，不过他这样符合规定吗？”
　　“谁知道呢，不过这打脸可真是舒爽，早看那个孙调不顺眼了。”
　　“不过人长的好哎，结婚有女朋友了没。”
　　“没有也轮不到你，哈哈哈。”

　　衡婧脚步一顿，斜眼看过去。

　　“小婧姐。”
　　其中一个护士注意到了衡婧，忙站直身体，十分慌乱，支支吾吾说：“我们先回去工作了。”

　　衡婧点了点头，转过身时，瞥见了项章面无表情地站在拐角处，看样子应该听完全程了，怪不得那两个新来的护士刚刚慌慌张张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颇有默契地往手术室走去。

　　欢欢肺部已被摘出，需要移植新肺。
　　欢欢是很幸运的，她等待肺源仅仅花了两个月，衡婧看了眼昏睡中的欢欢，集中了精神。

　　衡婧只听说过项章技术不错，但真正见还是第一次。

　　他下刀很快并且很准，仿佛没有一丝的犹豫，大概是对自己有极度的自信。

　　看项章做手术其实算是一件治愈的事情，像是从坏到好的过程。

　　当最后一刀落下时，衡婧不由地松了口气，周围几人也跟她有同样的感受。只是当看向项章脸上沉重表情时，心又不禁悬着。

　　其实她们跟病人一样，看到主刀医生脸上有凝重表情时，也会很担心。

　　“项医生，没事吧？”张国风问道。

　　半响，项章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才缓缓说道：“没事，剩下的交给你。”

　　张国风说好。

　　项章出了病房，站在窗边，看了眼远处的黑云，心下翻涌着不安。

　　他心里将手术复盘了一遍，又掏出手机查阅了资料，种种迹象表明这个手术很成功，但愿是他想多了。

　　他呼了口气，想动身回办公室时，衡婧恰好出来了，他一滞，没有继续动作。

　　衡婧协助清点好器械跟敷料，等出手术室时，几乎是最后一个了。

　　她刚出就看到了项章，他恰巧也在看她。

　　衡婧其实有点想问他，为什么脸色这么凝重，是不是情况不是很理想，但话在嘴边时，她又说不出口了。这个手术做的很漂亮，就连她都看出来了。

　　可他怎么这么凝重呢？

　　这时，雪玲也从手术室出来了，看见衡婧傻站在原地，忙问道，“小婧，我好饿啊……”

　　“啊？”衡婧忙转移了视线，随口接话，“要不要去食堂？”

　　“好啊，等我回去将记录放下……哎，项医生也在？”雪玲看见了项章，可能是看完了他的手术，有着滤镜，往日不大敢说话的人，今天也敢邀请，“项医生，要不要一起去？”

　　项章摇了摇头，看了衡婧一眼后，转身快步离去。

　　在他转身之际，红色袋状物品滑下，雪玲背对着没有看见。
　　但衡婧看到了，她刚想出声，已经不见项章踪影了。

　　衡婧过去捡起一看，有些出乎意外，是一包芒果果冻糖。

　　雪玲也看到，走过来，拿起糖果看了几眼，“项医生喜欢吃糖啊，口味还挺重，这个牌子的糖齁甜齁甜，外国货还挺难买。”

　　衡婧看着包装袋上的芒果图案，出神了几秒，而后很快收起来，笑说：“晚点再还他吧。”

　　雪玲本想说她晚些跟项医生同一台手术，可以给他，但见衡婧将糖捏得紧紧的，嘴巴动了动，没有继续话题，只说道，“快走吧，饿死了，饿死了……”

　　-

　　欢欢恢复后一直在闹，总是说着自己快要痛死的话，护士给她打了止痛针，见她镇定下来睡着后，才关了门离开。

　　只是门很快又再次打开了，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缓缓走进了病房。

　　欢欢本来是有些困的，但心里像是感应到什么。
　　她睁开了眼睛，看见了项章，刚想动，又拉扯到伤口，只能躺在病床上，撅着小嘴，有些委屈地说道：“项医生，不是说醒来后就可以看见你吗？”

　　项章看了看自己，语气难得有些放软，笑问：“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

　　欢欢眼睛亮了亮，撒着娇，“我是说第一眼，我都快痛死了，伤口开的好……”

　　“你的手术是我做的。”

　　“开得好漂亮啊，”欢欢话锋一转，“留得疤也是漂亮……”

　　“伤口不是我开的。”

　　“哦。”欢欢动了动手指，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弱弱说道，“项医生，再抱抱我嘛……”

　　项章眉毛挑了挑，抱着双手，颇有些矜持说道，“不要。”

　　他心里叹了口气，倏然有些认真地说，“等你好了，自己来。”

　　“不要，”欢欢难得拒绝了项章，有板有眼地跟他说道，“项医生，我可是小美女，是我们幼儿园园花，我才不抱你呢……哼！”

　　项章觉得好笑，这老成的小孩，到底哪里学来的词，开着玩笑，“那我是不配。”

　　欢欢还是嘟着嘴，扔有些不服气，但又想亲近眼前的人，只好说道：“你要是求我，那等我好了，我就抱抱你。”

　　项章嘴角一勾，带着笑意，“那我求你。”

　　“啊？”欢欢没料到他这么痛快，足足愣了几秒。

　　项章笑后，收起了笑容，敛了敛神，认真跟她说：“我的手术失败率是零，术后病人康复率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

　　“什么意思？”欢欢听不懂，她还没学百分率啦。

　　“所以你……”项章顿了顿，直直看向病床的小人说道：“不能拉低我的数据，明白吗？”

　　欢欢其实没听明白，只是睡意袭来时，点了点头，在半清醒半迷糊中，她似乎听到项章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你要熬过去。

　　-

　　欢欢情况不大好，虽然手术很成功，但是出现了并发症。

　　她还是由孙调负责，孙找了张国风一起照看她。

　　衡婧也看到了欢欢口中的哥哥，他是在术后一周来的。

　　虽说衡婧也能理解工作太忙没法及时过来，但一周实在是太久了，当她看见这位哥哥时，嘴角只能扯了扯。

　　“衡小姐您好，”欢欢的哥哥主动过来打招呼。

　　“您好。”衡婧扫了他一眼。

　　之前欢欢一直说她哥哥跟项章长的很像，但在衡婧看来，两人其实从外表长相性格一点都不像，眼前的人看起来温柔，外表与项章也是两个类型。

　　共同点大概是长得不错，并且身上有种对自身极强的信念感。

　　“之前听欢欢她妈妈说您跟项医生很照顾她，想邀请你跟项医生吃顿便饭。”他说完后，见衡婧脸上有些疑问，补充道：“欢欢是我的继妹。”

　　啊，原来如此，怪不得不算上心。

　　衡婧长得美，平日也有些男病人找借口约她，要联系方式。为了斩断可能性，她一向对外说自己已婚还生了三个娃。

　　“不好意思，等会儿要回家照顾三个小孩。”衡婧礼貌笑笑，看见了迎面走过来的项章，于是将锅丢给他，“那个是项医生。”

　　言外之意，我没空，你要吃找项章吃。

　　欢欢的哥哥瞬间明白，他跟眼前的项章说道：“项医生，还请您赏脸。”

　　项章步子停了下来，看着眼前两人，眼角一抬，带着笑意，倏然也说道，“不好意思，我也要回家照顾三个孩子。”

　　这年头都没人生孩子，怎么眼前这两个人一生都是三个。
　　欢欢哥哥有些不懂，心里还在想两人是不是在耍自己，刚一抬头，就看见眼前极为相衬的两人，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想法。

　　“抱歉抱歉，”他拱了拱手，本想说就不打扰你们夫妻了，但转念一想，又不知道两人是否愿意说白，只好说，“那等下次。”

　　衡婧没有点头，她并没有答应。

　　不知道欢欢的哥哥脑海里那极为可笑的想法，她转身摁了电梯上楼。

　　衡婧很担心欢欢，她每天都要过去看两趟。

　　进房门时，欢欢还在睡觉。

　　衡婧将她桌子边的碎屑擦干，又倒了杯温水放在她床边。

　　在放下温水时，衡婧看到纸巾后边一抹红色，凑近时，又闻到甜的发腻的味道。

　　她伸手将东西抽出来，是芒果果冻糖。

　　她心里一动，将口袋里那包总是忘记还给项章的糖掏出来，一对比，是同样的糖。

　　其实自那天手术后，科里有很微妙的气氛。

　　这台手术情况太特殊了，又是孙调又是外来的专家，最后专家还晕了。

　　手术后，科里的人都知道项章被开会特地说明此事，还听说时候写了报告给上面解释了。

　　大概也是麻烦事比较多，科里也有人传言，项章恼羞成怒，不愿意接手欢欢这个病例，甚至都没来看过。

　　“姐姐……”

　　欢欢不知道什么醒了，叫了她一声。

　　“醒啦。”衡婧温柔笑笑，帮她捋好散发，见她脸色很差，有些担心地问，“有没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

　　欢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觉得浑身都痛，明明嘴巴很淡，但又感觉到有股腥甜。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脑海里甚至想起了幼儿园老师给她讲的小美人鱼。

　　美人鱼在王子跟别人结婚的那个清晨，变成了泡泡回到了大海。

　　欢欢感觉自己也看到了泡泡，有些开心外，又忽然有种伤心。原本她想守着不说的，只跟项医生两个人的秘密也守不住了。

　　她倏然哭了起来，但没有力气，眼泪只沿着眼眶划了出去。

　　“小婧姐姐，”欢欢忽然伸手抓住衡婧的手，说道：“我……答应了项医生……等病好后要去抱抱他。”

　　衡婧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看了看不断往下的指数，马上摁了墙边的急救铃，手脚麻利地检查欢欢，嘴上还说道：“欢欢，先别说话。”

　　欢欢用力摇了摇了头，说道：“姐姐，你帮我抱抱项医生可以吗？”

　　“不行。”衡婧拒绝，手上的动作没停，她用力将床拆开，又摁了手刹，变成了可移动的床。

　　“欢欢先别说话。”衡婧拿起针剂，说道，“阿姨现在给你打一针，不疼的，先忍着。”

　　欢欢摇头，她不想打针了，好疼啊。

　　“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欢欢喘不过气来了，她呼吸开始变得艰难，脸上却是笑着的，说道。

　　“做手术前那个晚上，项医生以为我睡着了，但……没有,他偷偷抱了我……他喜欢我。”

　　衡婧手一抖，听着门外的嘈杂声，看了门外一眼。

　　项章在门口喘着气，但脸上却是异常的冷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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