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同人]亿万光年，承重远行》绯村暗月

17、隐忍的杀意

　　在安森巴哈的带领下，瑞安踏上长长的走廊，走向宅邸的深处。两侧的墙壁上高悬的人物画像冰冷地注视着来者，每个转角都站着身穿黑色私兵服的男子，以眼神向所有到访者投以无言的威吓。瑞安毫不服输地瞪回去，那无机质感的眼睛令沿途眼神凶恶的卫兵们一个接一个落败地错开视线。

　　“上校，我何时能再上前线？”

　　“你从未接触过行政机属，趁此机会多加历练吧。”

　　安森巴哈言尽于此，瑞安加以理解，他有他的立场，自己的事情还是得靠自己。

　　“布朗胥百克公爵，奥贝斯坦小姐带到。”

　　公爵臃肿的身体压在柔软的沙发里，背后的壁炉燃烧着熊熊火焰，将他布满褶皱、看起来极肖似某种犬类的脸映照得漆黑一片。

　　“安森巴哈，你出去吧。”

　　魁梧的中校退出房间后，房间顿时变得空旷。公爵招手示意，瑞安缓缓地走过去，越接近壁炉，她的胸口越觉冰冷。她在公爵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后，公爵阴黑的脸上拉开虚伪的笑容。

　　“长途跋涉回来，很辛苦吧？今天才有空闲，想必职务还上不了手吧？你在哪个部门来着？”

　　面对这头猪的刁难，瑞安祭出惯用法宝，在心里催眠自己。

　　“承蒙您抬爱，荣任情报科科长一职，但我资历尚浅，难以服众……”

　　从习惯于被母亲殴打开始，她学会把心沉入很深很深的海沟里。用理性切断了感情与身体间的联系，就像是开着装甲车或者使用着战斧一样，把自己的身体当做一件工具来操作着。

　　“喔，既然这样，你想要怎么办呢？”公爵发出模糊不清的笑容。

　　对他而言，自己是宠物，他期望自己乞求他，但他只会答应于他有利的部分。

　　“我希望能更快升职，这才能吸引更多关注。”

　　奇货可居，她明白自己是这样的身份，他想从她身上获取回报，所以她向他要求投资。

　　“我认为你已经升得够快了。”

　　公爵看向瑞安，那眼瞳深处放射出食肉动物的光芒，他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到他身边去。

　　那是单人沙发。

　　见瑞安毫无反应，公爵向前探出身子，那肥腻的手搭上了她的手背，她飞速抽回手，公爵不悦地皱眉，却又像是欣赏着她的神态一般，露出带有强烈暗示的含糊笑容。

　　“在你身上的投资，我觉得是时候验收成果了。”

　　那肥手向着自己的脸颊伸了过来。

　　刹那间，保护着瑞安的心灵的那层厚薄膜，被急速涌出的尖锥向外狠狠突刺着。

　　她狠狠拍掉公爵即将触上自己脸颊的肥手。

　　公爵映着火束的瞳孔急剧收缩，目露狠厉之色。

　　“嚯，你要反抗我吗？”

　　瑞安厉声说：“您为人尊者，竟然要对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小辈出手吗？”

　　公爵喉咙里发出了隆隆的嘲笑声。

　　“女人的一切价值，就在于取悦男人。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你的立场吗？”

　　竟敢提他“养我”！！

　　意识变清晰的时候，她发觉自己扬着巴掌立在了公爵面前。

　　强烈的战栗掠过瑞安的脊背，停留在空中的整条右臂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自己狠狠给了公爵一巴掌？

　　透过愤怒与惊惧的面纱，瑞安看到公爵像是享受着她难得一见的反抗似的，肥胖的脸上写满深刻的嘲讽。她是他的孙女，那又如何。

　　读懂了他的涵义，她的胸中骤然穿刺出一柄寒剑。瑞安在那个刹那清醒了。也就是说，眼前又是一个对她有欲望的男人。瑞安居然在心里笑了出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只是个男人。

　　还不算太糟。尽管给了他一巴掌，好好利用起来反而能起到奇效。

　　公爵习惯了一切的驯服，“张牙舞爪的小猫”令他有种新鲜感。

　　瑞安微低下头，发出娇滴滴的声音，把刚才的愤怒伪装成羞恼。

　　“可是，人家不能接受嘛……”

　　公爵的脸绽放出光芒，他的语气骤然变得极度柔和。

　　“不必去在意那些，你不是姓奥贝斯坦吗。

　　瑞安在脸上不断地交织着动摇与斗争，最后归于软弱。

　　“我是私生子，他们谁都嘲笑我，鄙视我，如果再加上这样的事情，人家只有自杀去了啦。”

　　公爵砸吧着嘴，品味着欲望即将而又没有得到满足的须臾之间，这妙不可言的饱胀感。

　　“如果传出去，我也会很困扰，所以，你得更谨慎一点。”

　　所以他要隐瞒占有自己一事，因为日后他还准备把她卖出去换钱。

　　瑞安表现出愤怒与不安：“再厚的墙也会透风！如果您毫不考虑我的名誉，那么我宁愿一死！”

　　突如其来的反抗令公爵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说你宁愿去死？”

　　膨胀的欲望被兜头浇上冰水，他陡然烦躁起来。

　　“如果您逼迫我的话！”

　　决绝的态度把公爵彻彻底底地惹恼，他放弃了虚伪的温和，露出了原本的阴狠。

　　“你这么想死，我当然会成全你。”

　　瑞安更加斩钉截铁地说:“我宁可选择上前线！”

　　“那你就去死吧！”公爵气急败坏地吼道。

　　瑞安抑制着胸中高涨的情绪，露出恐惧的表情让身体颤抖着。她曾多次抓准公爵无法调回她的时机，乞求他将她从前线调回，给公爵留下了贪生怕死的印象，那时埋下的伏笔正是为了这个时候。

　　眼看着她即将成功之时，公爵恼怒的神色为之一收。

　　“看样子，你很渴望上前线？”

　　瞬间，瑞安仿佛坠入冰窟。太急躁了，她让他看出了破绽。

　　——不。

　　看着公爵唇边充满欲望的笑容，瑞安的头脑又清醒了。

　　没有，他没有看穿，他只是舍不得让自己去死。她还需要再激怒他一点点。

　　瑞安神经质地把桌上的酒瓶、酒杯统统扫到地面，发出了饱含着恐惧的歇斯底里的声音：“我不要上前线！但是，我宁可去死也绝对不会向您低头！”

　　恼羞成怒的公爵发出了阴森的恐吓。

　　有一千种方法让她屈服于她，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瑞安完美地将张牙舞爪控制在公爵的容忍度内，让公爵产生了“保留她的小爪子也很可爱”的想法。她交错地使用着软弱与决绝，让公爵看到她恐惧他，但把名誉看得重于生命，她知道那是贵族们的价值观。欺软怕硬，虚伪，虚荣，她伪装成这样一种人格，完全吻合着公爵的思路。

　　“你到底想怎样？”公爵最终问道。

　　“我想成为将军。那是每个军人的梦想。像您这样一出生就注定是将军的人，是不能理解数以百万的平民们，对于区区一个将军头衔，这种您从来没放在眼里的东西的渴望的。”

　　这番马屁拍得公爵舒爽无比，而她坦率的态度也令他安了心。

　　不过，公爵担心她位高权重后，会不受他的控制。在公爵翻来覆去地考虑这个交换条件的时候，瑞安给出了致命的一击。她憋红了脸，轻声说：“将官之服，能增添不少情趣吧。”

　　公爵那倒映着火光的双瞳有一瞬火光暴涨。那种目光将她从头看到脚。她湿润的银色眼睛，微微颤抖的纤细身躯，无不令他觉得可爱万分，而那包裹着身躯的军服，更是妙不可言。

　　这场交易于是定下了。

　　走出公爵的房间时，瑞安还在思考着，公爵并没有明确地答应在她成为将官之前不会动她。届时，还得靠蜜糖加利爪的手腕吧。这样想着，她开始哆嗦，她记起了公爵那极度恶心的视线。

　　……我把自己当做筹码，与那头猪交易？
　　就像一觉睡醒，回顾荒谬的梦境一般的不现实感。
　　瑞安觉得胸口有什么喷薄欲出的东西在蠕动着。
　　像是要剥光自己的视线。在那样的视线下献媚的自己。
　　……太丑陋了。
　　深刻的后悔刺进心脏，胸口痛至麻木。
　　活得那么屈辱，她根本没有必要活着。
　　必须抹杀掉，那份屈辱，如果不这么做，她就无法活下去。

　　瑞安心中豁然开朗。作出这个决定后，力量又回归了她的身体。带着一种莫名的昂然感，她摸了摸怀里的枪，然后迅速转过身，手伸向镀金的门把手。

　　一双瘦可见骨的手紧紧捉住了她。

　　瑞安被拖拽着，一路走过长长的走廊，进入开阔的庭院，头脑被冷风吹醒。
　　神经病！她冒了一身冷汗，在心里狠狠骂着，这毛病总有一天会害死自己！
　　如果杀了公爵，至今为止的忍耐就都成了笑话。

　　“滚。”瑞安用力甩开那只手。
　　菲尔格尔眯起眼睛，低哑的嗓音冰冷地说：“惹怒我对你没有好处。”
　　瑞安本以为自己的精神已经在与公爵的一役中消耗殆尽，但此时，她的昂扬战意正不断自全身涌现着。“你想从我身上获得什么？”瑞安深刻地讥讽道。“就凭你，又能够获得些什么？”
　　“布里特瑞安！”
　　菲尔格尔觉得自己的骄傲正被这个女人践踏着，但是，他知道是他自己双手奉上骄傲给她践踏着。“你只能伤害爱你的人，布里特瑞安。”

　　荒谬到令瑞安下意识地认为这是幻听。
　　“爱？你？没搞错的话，你是我的叔叔？你，和我说‘爱’？！”
　　耳边响起了嗡嗡的蜂鸣声，瑞安的头脑变得很热，痛感在胸口轰地爆发，心脏在扭曲中悲鸣，急剧奔涌向四肢的酸麻使得全身的血液都在蒸腾，那就像是有滚烫的熔岩流遍全身。

　　“我的爷爷！我的叔叔！”
　　她怒视着菲尔格尔，用发自骨骼与灵魂深处的声音怒吼着：“这张皮！就是看中这身体！为着丑陋的欲望，你们丑态毕露，这就是贵族！肮脏、腐臭、不知廉耻！贵族！！爱？你给我死去吧！”
　　仿佛呼应着她的咆哮，夏日的疾风骤雨倾泻而至，雷光在刹那间照亮瑞安的脸庞，银色的眼眸放射着尖锐的厉光，穿破了雨和暗夜形成的薄纱。

　　“发泄够了的话，就听我说。”
　　伫立在雨中的菲尔格尔冷漠而高傲地说。
　　“我会帮助你。”
　　瑞安被他施舍的语气给气乐了。
　　“滚蛋。”
　　转身欲走。
　　菲尔格尔用那双冰冷而精瘦的手再次紧紧拽住瑞安。
　　“你需要我的帮助。”
　　她不耐地甩开他。
　　“你爱做什么，都和我无关。你无法从我这里获得任何东西。”
　　“冷酷的女人。”
　　这么说着，菲尔格尔好像很愉快似的展露笑意。
　　“就是说，你接受我的帮助，但是不会给我任何承诺。”
　　瑞安露骨地嗤笑着：“如果你愿意，你当然可以对我抱有期望。”
　　“你憎恨贵族，对我的憎恨，更是从小就埋下，你又狠厉又固执，我对你没有任何幻想。”

　　瑞安这才仔细地看了他一眼。透湿的淡棕色发丝紧贴着前额，纤细的凤眼透着冰冷的铁质光泽，养尊处优的皮肤泛着珍珠的色泽，瘦削的脸庞显得傲慢而冷漠。
　　那是一种与她生而就是两种生物、她完全不感兴趣的存在。她放弃了探知他的想法。
　　“随便你。”
　　瑞安转过身，却再度被拉了回来。她恼火地用力挥开他的手。
　　“布里特瑞安，你不明白吗，你和我是同一类人。”
　　一记利落的直拳准确地击中对方的下巴。瑞安睥睨着擦着唇边的血，从地上爬起来的菲尔格尔，比雨声更冷澈的语声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和你共用‘人类’这个称呼，我都觉得恶心。”

　　冰冷的雨幕中，瑞安快步走出公爵府。不可否认的，菲尔格尔令她心情平静下来。虽然觉得恶心，但她不得不承认，被他帮助了。然而她不可能信任他，这是他们的立场所决定的。

　　注视着她那谁也模仿不了的步伐，沙哑的低语混入沉重的雨滴，在泥土上砸出一个个深坑。
　　“布里特瑞安，你根本不能被称为人类，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像你这样冷酷无情的女人。”

　　菲尔格尔抬脚肆意凌虐着在暴风骤雨之下摧残零落的树叶、花瓣，被闪电照亮的细长眼睛中，泛着宛若癫狂一般激昂的光芒，透过这双肖似毒蛇的眼睛看到的那女人，是一匹野狼，覆灭之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