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忘记你的城》羽化飞仙

22、第四章（4）

　　送飞豹回去的时候，阮筱筱吵着要参观警犬大队，本来祁定睿自己就是违规，现在多领个人来，值班的警员免不了骂骂咧咧，门还是给他们敞开。后来听祁定睿介绍才知道，这位值班的警员是出了名的犬王，许多得奖和破了大案的警犬多半是他训导的。只是他不好弄权，就喜欢跟着狗混，所以职位一直没有升上去，才得了这个名号。但是只要提到他的大名，全国的警犬队员无人不晓。
　　他不是什么人的帐都买，对祁定睿倒是不错。除了因为祁定睿爱狗，最重要是他身上没有一般官宦子弟的蛮横劲。还有，祁定睿比较厚脸皮。
　　祁定睿知道对方不会计较什么，连忙挤眉弄眼让阮筱筱自己转转狗舍，又没脸没皮的把胳膊搭在犬王肩上，同时递过一包红双喜香烟，说：“瞧见没？知道你老兄就爱这个牌子。”
　　“滚你的蛋！我要是知道你把飞豹借出去找女人，打死也不让你碰着狗毛！”犬王抢过红双喜直往裤兜里塞，两眼往办公室的告示牌一扫，“禁止吸烟，你还不收敛点？”
　　祁定睿笑笑赶忙把刚夹在指头的烟放回去，对犬王说：“下次一起喝几杯！”说完跳下办公桌，去找阮筱筱。
　　在3号狗舍走道中央，他发现阮筱筱正蹲在最后一间狗笼前，走近一看，原来是跟飞豹同期的德牧威尔。
　　阮筱筱说：“它看上去很没精神。”
　　祁定睿也蹲下来，“威尔已经老了，精力远不如飞豹，队里近期打算让它提前退役。”
　　阮筱筱好奇地问：“退役之后怎么处理呢？像网上说的安乐死吗？”
　　祁定睿嗤之以鼻，“威尔虽然老了，毕竟是功勋犬，再说警犬退役后优先考虑让市民申请领养。如果没有领养的，许多曾经训练过它们的警员也会照顾它们去世。当然了，也不会每只都那么幸运，但最少会留间狗舍让它们颐养天年。”
　　“申请条件难吗？”
　　“只要承诺给它们一个家。不要让它们看家护院，不要让孩子们当它们是骑打的玩具，不要总期望它们做出拟人化的动作，就把它当成一个老者，静静陪着它走完最后一点时间就好。但是这样的条件，反而很少人可以做到。”威尔是真的老了，祁定睿发现它的目光略显呆滞，或许因为长期没有出任务，让它终于意识到渐渐远去的热血岁月。
　　阮筱筱注意到威尔打哈欠时牙齿参差不齐，应该是掉过牙，不觉悲凉：“这样苛刻的条件，威尔会有人领养吗？只要是孩子都会喜欢跟狗狗闹的。”
　　“威尔从小就开始参加选拔，从选拔到选中，再到培养成合格的警犬，花的不仅仅是人力和时间，还有对部分狗的天性加以遏制。它一辈子都在参加训练，参加任务，到老了它最需要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家，把它当成一份子的家人。要知道，等它们退役后，生命里剩不下几个年头。”谈论生死总不会是让人愉快的话题，尤其他们所剩的快乐本就寥寥无几。
　　“走吧。”祁定睿拉起恋恋不舍的阮筱筱，独自往前走。
　　阮筱筱望着他挺拔的背影，莫名心里一酸，冲上前从后面抱住他。仿佛只要抓住了他，便是抓住了不断流失的时光。她用脸去摩挲他坚实的脊背，只想靠得更近一些，“祁定睿，如果威尔老了你可不可以收留它？”
　　祁定睿没有转身，“怎么想到威尔了？”
　　“我觉得自己就像威尔，等着有人给我一个家。我是做不成威尔，只能希望威尔可以办到我办不到的事。”
　　“这话说得也太伤感了。对我没信心？”
　　“你也知道是实情，否则怎么不反驳？”阮筱筱释然地笑，抱得更加紧密，“知道我为什么要从后面抱住你？”
　　祁定睿摇头，“为什么？”
　　“我不介意做你背后的人。”
　　刹那间，祁定睿哑口无言，他太明白这里面包含的信息。倘若因为现实而分开，她甘愿做个无名无分的女人。能说出这样的乞求，究竟算是毫无廉耻？还是卑贱低下？作为男人他应该觉得自豪，为何却替她感到害臊？还有那么一丝怒其不争。
　　他突然很想返身给她一巴掌，告诉她这话把大家都说得轻贱了。但他没有这样做，而是任由自己沉默，任由背后慢慢被潮湿占据，明知那是她在流泪。
　　“回去吧，你今天也累了。”他一个人慢慢地往前走，见对方没有跟上，这才回身说，“还不跟上来？”他伸出手，望着她浅浅笑。
　　阮筱筱扬起脸，爽快地将手交给他。
　　从此余下的旅程任凭安排，而她，入戏便好。

　　祁定睿送到楼下忽然对她说：“以后不要总是麻烦顾医生，他比较忙。”
　　一听这话阮筱筱顿觉颜面无光，想必是顾北辰对祁定睿抱怨不少，而她还不知好歹拿客套话当真。她闷闷点头，说：“那你帮我跟顾医生说一声，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他不是那么计较的人。”祁定睿从出风口取下手机，开机后再放回去。这时他发现阮筱筱盯着手机发呆，趁其不备偷吻成功，见她傻兮兮地回望自己，便满面春风地坐回原位，说道：“过几天有个海滩派对，你也一起来吧？”
　　“该不会是只穿比基尼吧？”阮筱筱捂着嘴，开始幻想六块腹肌的猛男。
　　“你爱穿什么就穿什么，不穿也无所谓，正好我们一起裸泳。”祁定睿打趣道。
　　阮筱筱没搭理，径直下了车。其实，她心里一直在想他为什么要关机，难道怕被人知道和她在一起？曾经祁定睿在钟灵面前否认过他们的关系。现在黄亚茹的出现，让她又多了一个假想敌。而且黄亚茹有些话让她觉得她们以前就认识。
　　阮筱筱泄气地叹息，觉得想多了实在很累。
　　转进小区楼下，她远远瞧见小睿一个人在花坛玩耍。看了看时间，都晚上十点半了，这孩子居然还在外面闹？立马没好气地走过去，劈头就训小睿：“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晃？万一碰到坏人怎么办？太不听话了！”
　　看见阮筱筱的一瞬间，小睿整个人都高兴地扑过去，谁知被阮筱筱训了几句，小脸立刻垮下来，不情不愿地嘀咕：“婶婶走了，我没有钥匙。”
　　阮筱筱脑袋发蒙，直觉出了事，赶忙抱起小睿往家里赶。回到家第一件事是查看床头柜和梳妆台，果然如她所料，母亲把能拿走的都拿走了，就连她给自己买的唯一一条金手链也没放过。卡里的钱自不必说，肯定是取干净了。她所有存折都一个密码，若不是有本定期的，只怕也一并取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硬挺，愣没让眼泪当场掉下来，还若无其事地对小睿说：“肚子饿了吗？姐姐给你买夜宵，你在家要乖啊。”
　　小睿点点头，老老实实坐在沙发等。
　　阮筱筱带上门，向小区的柜员机徐步走去。
　　一路上她什么都没想，脑子就像是个千疮百孔的大筛子，把过去与现在，好的坏的统统漏个干净。她昏昏沉沉地将银行卡塞进柜员机，直觉指头都是僵硬的，仿佛那一排排阿拉伯数字是会吃手的怪物。可她还是按了密码，直接选择取款，等着系统给出一个惊喜。
　　很快屏幕跳出提示，她无法取出一百元。马上换一张，结果还是余额不足。她掏出最后一张信用卡，里面可用额度只有一千三，而且只能刷卡消费，也就是说除了钱包里的两百块，接下来的大半个月她都没有更多的现金可用。
　　阮筱筱无法言喻此时此刻的心情，唯一能做的便是用仅存的一点力量给小睿带了份便宜的夜宵，然后哄着浑然不觉的小睿渐入梦乡，才算是腾出点时间给自己。
　　她木讷地走进浴室，拧大花洒，放声痛哭。这是她洗得最久的一次澡，原以为会是最难忘的。细想下来，母亲带给她的难忘实在太多。
　　凌晨，阮筱筱给母亲发了条短信，非常简短的几句话：下次再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