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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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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庄王宫。
虽已是初春，上庄这地界因位于北地仍是寒意料峭。几只寒鸦扑扇着翅膀飞来立于宫墙上，发出粗哑的鸣喊。
宫殿的主人似是被惊动，传出一连串的咳声。
宫人俱是大惊，连忙找来长棍要赶走打死这些歹鸟。这等不祥之兆若是扰了王上情致，他们便是这长棍下被打死的冤魂了。
这时殿宇内却是传来一声慵懒的叹息。
“寒鸦何辜啊。”
掌事的太监连忙下跪伏地，忙不迭地扯着嗓子回话道：“回王上，这乌鸦聒噪得很，实在有扰王上清净。王上圣人慈悲心肠，是这鸦儿几生修来的福气，奴们把它们赶去别处就是了。”
殿中人支起身子，满头青丝随意披洒倾泄在身侧。他踏上木屐缓步走到殿外，宫人们还在战战兢兢地伏地不敢抬头，那群乌鸦自然也就没了顾忌，肆无忌惮地又开始唱起衰来。
“你们又有何辜？不过是瞧着这乌鸦乃不祥之兆怕惹了我不快罢了。”男子神色寂然，披发踩屐，在檐下左右踱步，看着这些侍从一齐呼着王上仁慈，唇边浮起一丝微弱的讥讽之意。
可没走几步，他便又连声咳了起来。
真是无趣啊。希望今天的密报能带来些有趣的东西。至少比后宫里的那群女人有趣些就够。
暗卫首领疾步而来，呈上了今日的各诸侯国和天子密报。
上庄王身边的宫人接过密报，细细地刮去封泥，确认途中并未有人动过手脚，再恭敬地双手呈到上庄王眼前。
伏延就势斜倚在了旁边的美人榻上，将千金难得的檀木屐随意甩到一旁，走马观花地掠读着密报。天下大事小事尽书于此上，而他只是一掠而过，泛不起一丝波澜。
不多时，他的目光掠至某处，停留许久，忽地大笑出声来，笑得直不起身来。底下的宫人不明所以，只好将身子伏得更低。这位王上莫测难料，他笑，可不一定是好事，也不定是坏事。
但一定是有趣的事。
待他笑完这一阵，便开始发问众人。
“你们可知我为何发笑？”
底下人就算趴折了腰也低着头无人敢应这话，只有一个刚从外院调进来的小太监胆大些回了句：“能让王上如此高兴的，定是天大的喜事！”
伏延又笑了几声，毫不避讳地就在一众内侍面前说了密报中的内容：“确是天大的喜事。”
“那顾绍简丧家之犬，朝不保夕，居然还有未婚妻找上门去。可不是他的大喜事嘛。”
那小太监听闻此言自觉说错了话，身子抖得如筛糠一般，直直地便不断磕头，连呼奴才失言，请王上责罚。
上庄王笑眯眯地走到他跟前，俯身问道：“那依你看，我该怎么罚你啊？”
小太监小小的身躯佝偻在地上，已是抖如筛糠。上位者生杀予夺，他们哪怕只是说错一句话便要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这条命今日看来是要葬送在此了。
“罚你下去领赏好了。”
小太监愕然地抬起头来，被身旁的掌事太监结结实实地呼了一巴掌，被呼得不得不低下头来。
伏延啧了一声：“你们这群阉人，真是越来越无趣得紧了。”
暗卫正愁殿里人多不好向王上汇报工作，闻言立即将这群太监们都撤下。
那掌事太监将小太监领到一旁，在库房领了整整一锭白银给他，并赏了他一个爆栗。
“你可真是福大命大，王上近日喜怒无常，你竟还能领到赏。”
小太监摸着头顶傻乎乎地笑着：“干爹，我看王上好像也没大伙说的那么难伺候啊。”
掌事太监忙捂住他的嘴，四下瞅了下，看到实在没人才拉着他悄声说着：“你这牛犊子可当真是初生不怕虎啊，王上今日赏你点东西就当飞上枝头了？”
“我是因着同乡才收你做干儿子，有意提携你，早知你是这等瓜脑子，我便让你在外院多历练几年再进来伺候。”
小太监依然疑惑：“可王上不是说咱无趣吗？难道咱不该有趣点讨王上喜欢吗？”
那掌事太监再度敲了他一个爆栗：“你是想要有趣还是有命！”
那小太监委委屈屈地摸着头嘟囔着：“倒也不至于丧命吧。”
他这恨铁不成钢的干爹哀叹一声：“我们当差当久了的，哪会不知道我们这王上最喜欢找乐子呢。可他要找的这乐子呢，又不是逗个蛐蛐儿听听曲。”
那掌事太监再次谨慎地四下观望，又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这干儿子耳边说：“你可知王上的父侯怎么死的？”
小太监赶忙回应：“这个我有耳闻，说是前废帝荒淫无度，召各诸侯入京说有军国大事，却是在宫廷中将他们残忍虐杀。”
掌事太监拍了拍干儿子的脑袋：“看来还是装了点东西的。”
接着他又附耳说：“此事发生后，诸侯的家人和他们领地上的百姓都义愤填膺，都盼着揭竿而起推翻前废帝暴政，可你知道我们的王上做了些什么嘛？”
小太监摇摇头，只听干爹细如蚊呐的声音在他耳边如惊天霹雳：“他为自己的父侯写了纸谢罪书。”
*
四下已无人，暗卫首领跪到上庄王面前，恭谨地问道：“王上是否已阅那份来自京都的密报？”
这次密报确有大事发生。在大礼朝若干诸侯中，康郭王的领地距大礼朝京师最近，而最近据可靠线报，康郭有明显异动发生，似是康郭王被各个部下撺掇，已经起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心思。
上庄王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态，他的嘴角轻轻勾着，把玩着手上的那份密报，似是不满意手下岔开顾绍简未婚妻的话题而言其他，半晌才回应说：“无趣的人啊，京都不过就是要演场皮影戏罢了，更别说里面还有我们自己烧的一把火，你们何至如此亢奋。”
暗卫首领不甘地抬头继续进言道：“王上，此乃千载良机，若好好把握，王上当年在京都所受之辱，我上庄千秋万代之功业，便可一偿夙愿啊！”
“那又如何？康郭王是个草包，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他自然自寻死路。可你当其他诸侯都是吃素的吗？”
“王上怎可与他们相提并论？王上年仅十三便已封为一等大公，上庄更是牢牢掌握在王上手中……”
上庄王似是不想再继续这个问题，他指着还停留在宫墙上的那群寒鸦说：“你瞧，民间都说乌鸦晦气，今天可是带来了好消息呢。”
暗卫虽还有未尽之言，但只好跟着看那群乌鸦，顺着主子的话说：“确实如此，民间说法也不可尽信。”
于是上庄王开始高兴地自言自语起来：“当年我离开京都不久，顾绍简便遭灭门，好不容易保了一条命，竟是选择了去给淮安侯那老匹夫去卖命。”
“这忽然冒出来的未婚妻啊，可真是漏洞百出。还娃娃亲，还千里寻夫，这戏码可真是个有趣的人想出来的啊。”
“去，查查顾绍简这个未婚妻的底细。我就不信前废帝还能给顾家留下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之后有关她的一举一动，都用最快的速度呈上来。”
暗卫依言接令：“是。那这京都的事……”
上庄王揉了揉眉心，对这事业心颇重的属下有些无奈：“那边就再烧把火吧。”
暗卫首领终于得到了想要的命令，满意地告退了。
在暗卫首领退下后，伏延罕见地露出了迷惑的神色。
他看似对康郭王欲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毫不在意，但内心并非如此。
这与他的既定计划所差甚远。他是个制定了目标后便会分毫不差地去实现目标的人，可这次的这把火，烧得太快，也太旺了。
像是这后面还有只大手，在火堆里面再丢了一块极易燃的柴薪。
其他的不好说，唯一可确定的便是，这个幕后者定是与他目的不同。
那便做不成盟友。
可目前的几股主要势力中，又有谁能做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毫无痕迹地搅动着风云呢？
这些年的部署，他已是自信天下事逃不过他的耳朵，若还有风雪楼和暗卫营探听不到的势力，他这些年的苦心经营，便有些如同笑话。
而除了这股势力，他还要时间细细想明白，为什么这个乱世会越来越乱。
乱得如此顺理成章，乱得如此步步紧逼。
他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知道医官就候在殿外，十二个时辰不停歇地温着药。
可他不愿意喝，药太苦了，就像这个鬼地方，这个鬼宫殿，令人生厌。
上庄这个地方，虽然被他这些年治理得国富民强起来，可他依旧十分讨厌。因为这个地方如他一般阴冷。
而这座宫殿，更是恶心得令他时时作呕。
或许该去看看后宫里的那些花儿了呢，虽然上庄的春天开不出花，但她们在他的后宫中可是一年四季争奇斗艳得紧。
没准从她们那，便能找到一些问题的答案了。
这也就是这些花儿存在的为数不多的价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