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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梨殇(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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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箫的手是冷的,像子母河雪融的冰,明天卯时,会到上京,你可以躺下来休息。
我的心自从他出现就没有停止过跳动,无论我如何使用迷心术来安抚自己,我始终不敢抬眼去看他。
马车车厢宽敞舒适,我和衣躺在暖暖的羊绒毛毯,面向车壁。他握着我的手,侧卧在旁。
当我站在庄重威严的宫殿群宇,天边冉冉升起一轮红日,我听到四周如潮水的一浪浪欢呼,段箫牵着我,走过一条很长很长的路,走进红绸红烛红灯的殿堂。
现在,你是南晋的太子妃。
我望着他,我是你的妻子。
他没有搭话,松开了我,他的俊容,阴冷而淡薄,翩翩的影子走出了清静的大殿。
他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一直陪着我的是跟阿娘差不多年纪的妇人,她让我叫她嬷嬷,夜深了,太子妃还是早点歇息。
嬷嬷,我想见段箫。
太子妃,太子的名讳不能随便称呼,请您以后尊称他,太子殿下。
好吧,我想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今晚吩咐过,他在兰陵殿歇息。
他为什么要在兰陵殿休息?
兰陵殿住着梨墨娘娘。
梨墨娘娘?
梨墨娘娘是太子殿下的侧妃。
侧妃?
是,明天会与太子妃一起上奉天台接受神的封赏。
铜炉里的薰香已经散不出白烟,空荡荡的殿堂只剩下我一个,月光穿过长廊照来朱窗,颜色柔和,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我掏出了水月镜,咬破手指,一滴鲜红像无形无向的袅袅烟色在镜面绽放出一朵朵殷红杜鹃,花开似锦,就是我心里念念的那个人,他束发的银带泛着粼粼光泽,他身披龙爪锦袍搂着一个女人,在她耳畔呢喃细语,一声声唤着梨墨,梨墨……
那是一个美艳的女子,依在他的怀里,温柔地说,箫,你今晚不该来我这里。
段箫抚摸她的长发,梨墨,你信我,我不会爱上她。
她一个人在凌霄宫会害怕。
你呢,我不在的这两天,你有没有害怕?
箫!
梨墨,我不会再离开你。他闭上眼睛,亲吻女人眼角淌出的泪。
第二天,在奉天台,我见到了太子殿下的侧妃梨墨娘娘。
她光彩照人,微笑着向我走来,跪在我的脚下,称呼我:姐姐。
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玉琢,玉琢祈求我,美丽的卓玛,我想听九夜说,他爱我。我望着梨墨黑色头发里几缕雪白银丝,扶起她一同走向百层石阶的奉天台。我抬起眼睛面朝高高在上的段箫,他笑,不是阿爹说过的不苟言笑,是搂着梨墨时一样柔情地笑,仿佛灼灼的桃花簌簌飘落,别人误以为那是雪寒三尺的梅。
段箫牵起梨墨的手,她的笑温柔却带着忧伤,她把我的手交给段箫,你也牵姐姐。
他没有牵,他与梨墨十指紧紧相扣。
我突然想起见到他的时候,问他,你是段箫?他说,我是你未来的王。
身为国师的阿爹站在圣焰台前,他竖起右手中指做法。天地间顷刻风云剧变,电闪雷鸣,大风卷起飞沙走石围着奉天台旋转。
我自小在白裔族见惯了这种场景,把吓坏了的宫女们搂在自己腋下。
段箫抱住了梨墨,用宽大的袍子为她遮挡风沙,他低声,别怕,只是国师做法取天火,等取了天火,你就是上天承认的,我段箫的妻子。
梨墨大而楚楚的眼睛看着他,她说,箫,琉萤姐姐也是你的妻子。
他撩开她额前吹散的头发挽到耳后,吻她的眼,梨墨,我的妻子只有你一个。
戌时,南晋皇宫一片烟火绚彩,璀璨斑斓的烟花照亮了整座皇城。
起了风,嬷嬷临走前为我披上御寒的外衣,她说,太子殿下交待,今晚住在兰陵殿。
站在梨花满枝的窗棂,我面朝夜空,看着稍纵即逝的美丽,想念起点苍山的一草一木,不知道挂在梧桐树梢的残月是否还在,不知道铜壶的滴露声是否停歇,明年桃花盛开,我就可以回家,那个时候,我不是一个人。我摸出婆婆送我的一尺红绫,今晚,它像碧茈湖的红莲一样发出妖艳的红,却是一个人,无比寂寞。
水月镜在我袖子里震动,我知道是九夜唤我。
琉萤,你一定要小心梨墨。
九夜,你怎么会知道梨墨?
我是祭司,每个祭司毕生致力于占星卜卦,梨墨会是你今生的劫数。
劫数在白裔族是命劫的意思,过不了这个命劫,我会死掉:九夜,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梨墨是凉夏国的公主,两年前的晋凉大战,凉夏大败,凉夏国君和国后跳下百米城墙。
当最后的烟花在夜空燃尽,九夜的面孔渐渐在水月镜消失,他眸子里是我不曾见过的严肃和恐惧。阿爹作为南晋史上第一位去过战场的国师,曾不费一兵一卒灭了凉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