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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仙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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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如山城建于山巅之上。自山顶地基起始，各屋各堂如树枝般曲折相连向上，高耸至楼阁檐宇接连于云雾之间。缥缈若天宫，恍恍如仙城。
不过穹如山城的建造得此精妙，并非是人力所得，而是神迹。
数百年前，穹如山城初代掌门仅年十九便成立门派，原也同众修仙者一般一心只为修炼飞升，日夜不辍。觉着自己如此用心，想必神仙也会感念。
后来，凡界荒年。那十年，掌门亲眼见着原本富足的人饿得皮包骨头，原本不屑修仙者如今却踏破了穹如山城的门槛。
没过多久他就明白了其中道理——神仙无苦难，只要得道飞升，便可脱离人间苦海。
原本是个简单的道理，可掌门却觉得他们错了。
修炼飞升的初心是什么？只为脱离生养自己的凡尘？难道不该是庇护苍生？
神仙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凡人有所求，香火供奉越旺，他们便更强。
可若成为这样强大的神只是为了凌驾于众生之上，而非回报苍生，那这神不成也罢。
悟了这个道理，掌门却不想着修仙了。他从头到尾的目的只有一个——庇护苍生。
既然飞升与否他都要这样做，那飞升与否又有何区别？
随后，掌门倾整个门派之力救济庇护百姓，使民不至流离失所，百姓不至家破人亡。短短几日，穹如山城方圆数十里内便又恢复了往日光彩。
可穹如山城就快被他败塌了。
粮食几乎都被他送了出去，就连牌匾都被他拿去换粮送给了百姓。
长老们指着掌门的鼻子大骂，刚组建好的门派就被他这样败了！
掌门“呵呵”一笑，一点不见不满，只道了一句——
“天之道，怜悯苍生本该如此。”
神域众神被其感化，落下神迹。
那一晚，没人看见穹如山城如何拔地而起、直耸入云，人们只在第二天一早知道，穹如山城的掌门被神域点召为仙。
穹如山城，是被神域肯定的仙门。
而凡尘的荒年，也在此不久后结束。
穹如山城建立距今六百年，掌门姓名早已无人知晓，只知道他流传下来的仙号。
明迩。
自那之后，穹如山城便发扬光大，成了如今仙门第一大派。
神域崩塌后，穹如山城也成了世间与神域最为相近之处。虽已飞升无望，但就算图个念想，修仙子弟还是最想到这穹如山城来。
*
这故事被刻在了穹如山城的许多地方，从天机堂回到住处，宣行珂也算把它完整地看了两遍。
感想嘛……也无甚，只是觉得这明迩大概被诓了。
“天之道，怜悯苍生本该如此。”
明迩这番言论，可不就是在说，“就连我都知道怜悯苍生，你们这些神仙却冷酷无情。”
这不是暗讽这是什么？
神域把他点召回去，他有好日子过才怪。
是个傻的。
宣行珂轻笑了一声。
前面的墨隐朔不禁后背一凉，忙就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笑什么？”
“没什么，”宣行珂敛了笑意，道，“不继续走？”
墨隐朔有些不悦，皱眉道：“没法走了。”
宣行珂：“？”
墨隐朔指着前面一个似有似无的结界，面露难色道：“仙君的结界从不允许弟子进去，只有掌门与其他几位仙君可以，我再走……会魂飞魄散的。”
凭自身功法，墨隐朔自然可以进去，也不会魂飞魄散，可他如今身份是穹如山城的普通弟子，普通弟子又怎能抵过时泽仙君的结界？
只能让宣行珂再捻个法术允了结界让他进去，这才算是合理。
宣行珂抬头看去，之间前面是一个方正的石门，上面笔劲凌厉地刻着三个字。
无夜明。
这就是时泽仙君的住处。
穹如山城这“大树”分着几支“树枝”，除了掌门和仙君掌管的“大枝”，剩下的便是祭坛、普通弟子堂、藏书阁之类的“小枝”。
掌门和三仙君好歹都是和自己几百个弟子分一个大枝，他倒好，自己一个人占了这整整一大枝。
浪费，着实浪费。
宣行珂心中正感叹着，抬脚便走上前去，看到那薄如蝉翼的结界后，心中还是怵了一下。
怎么说他这魂魄也并非原身，会不会被认出来？
宣行珂不敢直接进去，只抬起手来，手指轻碰了一下那蝉翼般的结界。
没反应。
宣行珂又跨了一只脚。
没事。
那应该是可以进。
整个人跨进结界还没异常，宣行珂这才松了口气，可他再看后面跟着的墨隐朔，瞬间犯了愁。
这小徒弟该怎么办？
他可不会什么法术让结界放过他。
宣行珂试探性地摸着那结界，心道让他进来，似乎这样就能管用似的。
若是原主的法力还在，不知他能不能借用一下。
墨隐朔看着这人略显迷惑的行为，心中的抵触到了前所未有之高，张了几下嘴，终于道：“仙君，行了么？”
宣行珂看了他一眼，心里也没底，淡淡道：“……行了吧。”
行了吧是什么意思？？
墨隐朔发誓他现在很想砍人。
“要不你试试，”宣行珂又道，“跨进结界来慢一些……它应该认你了。”
应该，他也不确定。
墨隐朔“哦”了一声，犹豫片刻后迈出了第一步。
这种结界他见多了，强闯也没什么，又不是受不……
墨隐朔心中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一阵焚烧五内与骨骼的灼痛，自脚向上，遍布全身。
但他第二只脚也要迈进来了。
墨隐朔心中骂娘，本想等双脚都落了地便再跃出去，免得自己被灼死。
可真当第二只脚落了地，那灼痛感反而没了。
墨隐朔心中疑惑，但确实再没什么不对。
倒像是……刚刚只是他的错觉。
宣行珂见他表情正常，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再走吧。”
他的风轻云淡到了墨隐朔眼里又是另一个意思——宣行珂是故意的！就是等到最后关头才允了让他进来！
真他娘的贱！
墨隐朔走在后面，鄙夷地瞪着宣行珂。
无夜明偏僻，根本听不见别处的喧闹，显得有些冷清。
宣行珂虽不知时泽仙君宿在哪里，但幸而无夜明的屋子并不弯弯绕绕，只有一条长阶梯连接各屋。
一路向上，宣行珂见了藏书室、演武场……甚至还有一个荒废不知多久的庖屋。
反正穹如山城里面有的，无夜明都有。
宣行珂有些纳闷，这时泽仙君是多不爱与人打交道？这才把所有屋舍在无夜明建了个全？
没一会儿他就知道是为何了——因为出一趟无夜明太费劲。
无夜明虽地处偏僻，但却不是犄角旮旯，大得很。时泽仙君休息的屋舍在最顶上，出门一趟实在太难。反正无夜明只有他一人，倒还不如在无夜明就建全了。
宣行珂额上已经冒了一层细密的汗，又有一层面纱捂着、身上华服闷着，实在有些热，即便云顶之凉也不能缓解。
他扭头道：“墨隐朔，你自行找一间屋子住罢，随你挑。”
一路上来墨隐朔也是看着的，整个无夜明也就顶上还有一间房，就在宣行珂屋子对面，中间连了一座桥。
墨隐朔：“……”
他还有的挑？
墨隐朔杵在原地不动，宣行珂也疑惑，问：“还有事？”
墨隐朔抿了抿嘴唇，咬着牙跪了下来，低头道：“请仙君逐我出师门！”
宣行珂更疑惑了：“我怎么你了？”
墨隐朔呛了一下，咳了两声道：“仙君能教的自然是最好的，只是我资质平庸，配不上，我只想当个普通弟子。”
这话不假，墨隐朔这副根骨，放在鬼狱是奇佳，可放在仙门，确实是平庸至极。
半晌无言，墨隐朔心中直犯嘀咕。
莫不是这娘们儿心里又在憋坏水？
怎么，赶在他出无夜明之前把他灭了？
“行。”
行也得……
哈？行？
墨隐朔猛然抬头，却见宣行珂依旧是面不改色的波澜不惊样。
宣行珂道：“你想走便走，我不拦。”
听他这么说，墨隐朔心中狂喜，连忙就拿出了天血石：“那请仙君把天血石的契解了！”
解契？怎么解？
宣行珂不会。
可方才听盛括所说，斩断师徒关系确实需要对这天血石做什么。
若契还在，那便还是师徒。
宣行珂一下子蔫了下来，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这个日后再说，你……你今日还是先住在这。”
说完宣行珂便快步进了屋关上门，只留墨隐朔一人在外面无声地骂天骂地。
宣行珂褪下华服，在屋子里翻了几翻，换上了一身白鸟暗纹袍，正要将护手系上，却发现左手手腕上挂了一条细细的银色锁链。
而锁链的尽头，竟然是他的皮肉！
这锁链是连着时泽仙君腕骨的！
虽没有实质性的疼痛，但宣行珂心里还是泛起一阵强烈的不适。
修仙就修仙，这么对自己是为何？
回想起今日这出乎意料的一切，宣行珂更烦躁地扯下了面纱，却不知顺手抓到了什么，惹得耳垂一阵刺痛。
嘶……
一照铜镜，却看见那是一条长长的金流苏耳坠，方才是不小心拽到了它，让耳洞流出了血。
救……这人还有耳洞……
何以如此放荡不羁？
宣行珂心下烦躁不想再管，直接和了衣躺在榻上，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
墨隐朔明白自己今日出不了无夜明，心中亦是烦闷，找了一棵高耸入云的树便躺了上去，捏着那颗天血石，恨不得把它碾碎。
没多久，一阵黑烟卷过，一个容貌姣好、坐在弯刀上的红衣女子便出现在结界外。
女子腰间系着一串铃铛，让墨隐朔不得不注意到她。
墨隐朔睨了她一眼，恹恹道：“你来干什么？”
“自然是来看看我弟弟、我们鬼狱的少主在这穹如山城被磋磨成什么样了。”
女子语气十分愉快道：“阿朔，早说了你别太叛逆，你非不听，非要来这穹如山城练仙门的功法。如今功法没练会，倒连师徒契都结好啦？有这时泽仙君做师尊，日后有你好受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
墨隐朔语气更加不耐烦：“墨钟离，我说了别监视我！”
“切，”墨钟离不屑道，“别怪姐姐没提醒你，你如今看着时泽仙风道骨，他多狠辣你不是不知。若有一日你身份败露，他凭着手上的天血石便能杀你！是他活，还是你活，自己定。”
说完这话，墨钟离便又化作一团黑烟，潇洒离去。
墨钟离这个姐姐虽然当的不靠谱，但她的话很中肯。
宣行珂若不死，他日死的便是他墨隐朔。
眸中闪过一丝狠戾，墨隐朔翻身下树，朝着宣行珂的屋子去了。
宣行珂已经睡熟，眼下正是好时机。
墨隐朔手中捏了最狠辣的杀招，五指化爪便向宣行珂而去。
见鬼去吧！宣行珂！
下一刻，只见一片青光夹杂着爆出，整个无夜明的云巅都回荡着宣行珂清冷的声音。
“化厄，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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