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代价是什么[虫族]》学徒A

54、离散之地（下）

　　“在考古学者们的研究已经无比发达的今天，仍然有一部分虫族认同这个神话故事……”诺切没有注意到凯恩斯神情里的难色——又或者说，这是雌虫将这副表情看成是因好奇而引发的求知欲。因此他继续讲者故事，甚至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他们认为雌虫的异化源自脱离了坎托卡斯，因此无时无刻不想着重新钻回妈妈的肚子里。”

　　“凝视会？”雄虫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它。

　　诺切耸耸肩，无声地证实了凯恩斯的话。

　　“是他们修改了雌虫的基因——在很早以前？”

　　“准确来说，所有基因技术的开起点就源自它，是凝视会提供了经济支持，并开展了针对全虫族的检测。当然，之前的说法并不是直言‘我想要修改基因好回到妈妈肚子里’这种话，而是说要解决全虫族的疾病，并寻找虫族的起源。”
　　雌虫长吁一口气，朝着正津津有味听着讲述的两只雄虫，动作优雅地敲了敲自己的杯子——凯恩斯愣了一下，莱多拿则迅速反应过来，拿起茶几上的壶为他倒满冰水。

　　凯恩斯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朋友好无所觉地承担起服务员的工作，皱了皱眉头。 “抱歉，插一句。”他看着面前正用好奇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雄虫和雌虫，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如果你想喝水的话，可以说出口。”

　　“嗯？”诺切停下了正在喝水的动作，盯着凯恩斯几秒钟之后才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对不起，在家里习惯了。”雌虫放下杯子，动了动自己的肩膀，将双手交叉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莱多拿小心地左右窥探着双方的表情，因为不明所以、又突然此刻突然滑落的室内氛围而感到奇怪。直到凯恩斯探出手去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膝盖，这只雄虫才放下了紧张感。

　　“……所以。”沉默了几秒之后，凯恩斯继续接续上刚才的话题。“凝视会真的改变了雌虫的基因？”

　　诺切点了点头。
　　这只雌虫看上去并没有生气，反倒更加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雄虫——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眼神，以至于坐在旁边的莱多拿又开始为朋友而紧张起来了。

　　“之后就有了亚虫？”凯恩斯丝毫没有理会一只贵族雌虫如此细致的端详。

　　“或许是，或许不是。”诺切抬起了眉毛，语气听上去有那么点幽怨。“我们有一点头绪，但证据链目前还不够充分——或许是先有了亚虫，然后凝视会才以此为介入点开始了自己的野心之旅……谁知道呢，这是个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问题。”

　　“【我们】。”凯恩斯飞快地抓住了重点。“你和科尔涅利，还有谁？”

　　“凝视会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有传说它们是某些【第一次远征】的幸存者最初建立起来的，
　　有的传闻则更夸张……”诺切先是嗤笑了几声，然后开始叹息。“捕风捉影的阴谋论——但确实有部分真实性，至少在上层贵族里，大家多多少少知道那么一点儿。”

　　“但之前你们没想过要制止。”凯恩斯冷冰冰地说。“直到它的行为越了界。”

　　“没错。”诺切看上去并不以自己及自己的先祖们曾经放任过一个危险组织为耻。
　　对于那些根深蒂固的大家族来说，搞点小团体并不出格——哪怕这些小团体在做相当危险的事情，甚至有确切却不那么详尽的证据表明它增加了雌虫异化这种可怕疾病的传播。

　　可怕的贵族——无论是哪个世界的都一样。

　　室内安静了一小会儿。凯恩斯在沉思，诺切在观察凯恩斯沉思，而一头雾水的莱多拿虽然不明所以，却保持了他生命里少有的闭嘴状态。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是想和我说这件事？”几个呼吸之后，黑发雄虫才开始问起红发雌虫前来的目的。“有什么需要我知道，或者有什么想——”

　　“不是。”诺切打断了凯恩斯的话。“我今天是过来道歉的。”

　　这发言让在场的两只雄虫瞪大了双眼——凯恩斯是出于对诺切·沙阿舍理解之下的惊愕；莱多拿则是出于对高阶雌虫理解而产生的惊愕。

　　“哈？”
　　“我以为你生我的气了。”雌虫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前倾着身体探头探脑地问。“所以你没有生我的气，对吧？”
　　“什么生气，为什么要生气？”
　　“在蓝鲨星系的时候，我没有及时去找你。”

　　“不。”凯恩斯拧紧了眉头，感到大惑不解。“为什么我要对这件事生气。”

　　“所以你不生气。”
　　“当然不。”

　　听到这回答，诺切长叹一声。这只雌虫先是一脸困惑，然后面色变得阴沉，紧接着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而陷入思索……就这么变来变去的过了足足有三分钟，他面上的表情最终定格到了阴沉夹杂着一点困惑上。

　　“……如果当时陪你去的是科尔涅利，你也不会生气，对吧。”当他说出这句话的第一个单词的时候，诺切还显得闷闷不乐，不过当这句话说完的时候，这只红发雌虫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毕竟你都没有进他的卧室——啊哈，你们发生了什么？”

　　坐在旁边已经开始昏昏欲睡的莱多拿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双眼几乎自带音效地‘bui’地冒出光来。

　　“……没什么。”现在八卦者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凯恩斯实在有点头痛。
　　“嗨，我是只雌虫，我知道的。”诺切翘起二郎腿，摆出诚恳交谈的表情来。“就算是单纯的利益同盟，只要出现在雌虫和雄虫之间，那就没有那么单纯。”

　　“所以呢？”
　　“所以这和你的目标有关系……想想周易君和菲利之间的同盟为什么会败坏。”雌虫摊开双手。“或许你该早做打算。”

　　凯恩斯张口想要反驳，不过下一秒，他忽然停住了：“比如？”

　　“比如考虑换一个合作者。”红发雌虫的眼珠在凯恩斯满不在乎的脸上转了个圈儿，非常快乐地朝着对方张开双臂，甜甜蜜蜜地讲：“一起共创未来嘛，怎么样。”

　　“不怎么样。”凯恩斯叹了一口气。“你认真的？”
　　诺切绷紧了下巴，但依然在笑。“你说呢。”

　　雄虫的目光越过雌虫的肩头，朝窗外、或者单纯就在对方烧糊了的头发上瞥了一眼，出乎意料地也笑起来。

　　“笑什么？”
　　“巴森曾经跟我说过，应该如何面对雌虫们的殷勤。”凯恩斯在说的时候，特意在‘们’上加重的读音。“重点是‘不要做出任何自己的选择，让雌虫们自己去解决’——是什么让你忽然觉得我现在有权力做出自己的选择了？”

　　“因为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大部分雄虫都在想些什么，所以雌虫终归会让他们满意的。”诺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看起来对凯恩斯充满了怨言。“但你……脑回路清奇。”

　　“嗯，我同意这点。”
　　“所以你真该离我远点。”

　　凯恩斯无语地盯着诺切，伸手朝打开的窗户摊了摊。

　　“总之，你得小心点儿。”红发雌虫厚脸皮地揭过对方‘明明是你自己翻墙进来’的暗示，表情严肃的警告道：“或许雌虫比你想象的还要危险。”

　　他一直笑嘻嘻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就在现场开始紧张起来的时候，下一秒，诺切又突然大笑出声。
　　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或者是潘多拉的魔盒，笑意在雌虫身上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他笑得前仰后合起来，忘记了一切贵族礼仪。

　　“没那么坏。”在莱多拿挤眉弄眼地冲自己无声表达‘这家伙多少有点病，咱可不能要’的示意下，凯恩斯淡定地单手拿走了朋友的杯子，半路上扭了下手腕，换个方向喝了从会面到现在的第一口水。
　　饮水的间隙，这只雄虫抬头瞥了一眼正乐不可支的诺切，压低声音又说了一句。“或许没那么坏……至少以你来看，雌虫们尚没有坏到骨子里。”

　　“哦，那你可就不知道了。”诺切·沙阿舍停下了自己反派似的夸张笑声，冲着雄虫翻了个白眼，身体向后仰靠，双手分开搭在椅背上。“——那你就错了。”
　　雌虫回应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他低下头去，紧接着不知为何，又忽然抬头狠狠地瞪了凯恩斯一眼——那眼神凶恶的差点让莱多拿以为下一秒这位沙阿舍的掌权者会拧掉自己朋友的脑袋。

　　于是当下一秒雌虫伸手过来的时候，这只雄虫以极其大无畏的姿态条件反射性地伸出胳膊拦在了凯恩斯面前。

　　嗯，结果嘛……收获了雌虫‘这傻子在干什么’的鄙视，以及朋友的惊讶和紧随其后的笑容。

　　“没什么，只是个玩笑。”凯恩斯不会像诺切那样去嘲笑莱多拿这并不成功的保护，反而感到开心。他咧开嘴，金色的、澄澈而闪亮的光从眼眸里流淌出来，那是象征友谊的美酒。

　　莱多拿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鼻头以缓解尴尬，将自己落在朋友和不请自来的沙阿舍先生之间的视线转移到了会客厅门口放着的花瓶上，仿佛那上面绘制的线条此刻突然活了过来似的。

　　而似乎是为了回应这只雄虫的专心致志，此刻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抱歉，打扰。”还没有等到室内的虫族回应，会客厅的门突然被从外面打开——兰迪·阿尔福出现在那儿，表情有些严肃和阴沉。他棕色的眼睛扫视着在场的所有虫族，并在路过诺切·沙阿舍的时候停顿了零点几秒。

　　“怎么。”不等红发雌虫说话，凯恩斯率先开口。“出了什么事情？”

　　“你和你哥哥联系过吗？”兰迪移开了正和诺切较量着的视线，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凯恩斯身上。但看到雄虫认真的表情，他的面色变得更为难了。

　　“昨天上午刚刚通过话。”凯恩斯觉察到了什么并不美妙的暗示，不自觉地拧着眉头站了起来。“怎么了？”

　　“……现在还不确定……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棕色的圆眼睛总会让兰迪给大众留下快乐又活泼的印象。可现在，那双眼睛随着压低的眉毛垂了下去，露出无法掩盖的焦躁。“希望没什么大问题，但……”
　　这只雌虫迅速地观察了一下雄虫的状态，在确保不会真的发生什么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引发的危机之后，才有些吞吞吐吐地表示：“是你哥哥的雌君布力诺先生。他的新婚假期已经结束，但军队的同僚今天早晨并没有发现他正常回归工作，联络的时候才发现找不到——”

　　话音未落，凯恩斯便抓起自己的安全环联系巴森，但传来的只有漫长的等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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