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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牢狱之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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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多拿怎么样?”
听到从身后传出的脚步声,满身挂满的糖霜的凯恩斯像个佝偻的老者蹲坐在酒窖出口的台阶上,手捧这正来回穿梭的亚雌医护们递上的营养剂,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草地上正随风飘摇的花瓣发呆。
“把他弄出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刚刚像是热刀切黄油般把亚虫粉碎成小块的科尔涅利不甚认真地擦着手走了过来。
“不过不用担心。除了粉碎性骨折,医护说那只雄虫没什么大问题。”
议会长看上去十分闲适,似乎闲适过头了,似乎一点也不因为自己的宴会被亚虫搅的乱七八糟而生气。听到凯恩斯的问题,他略低头凝视着对方的发顶,然后紧挨在雄虫旁边坐下。
刺耳的警铃声回荡在明克斯街的小庄园内,天幕上质子发动机喷发出的青色尾焰像一颗颗流星划过,飞艇载着形容狼狈的雌虫和雄虫们逃难似的离开这里。在这场声势浩大的虫潮中,唯有穿着白城医院制服的医护逆行而至,正动作迅速的清理现场、救治伤员。
“你这次可算是出了个大洋相。”
朝着正试图递给自己热毛巾的圆形安抚机摆了摆手,凯恩斯从鼻腔里‘哼’地挤出嘲讽。
“——他们一定会这么以为。”
“他们?”
侧过头把脸逐渐贴近,科尔涅利微笑看着雄虫,饶有兴致地问:
“他们是谁?”
凯恩斯扭头鄙夷地看向这只雌虫,十分随意地单手拎着营养剂的瓶口晃了晃。
“哈。”
嗤笑一声,他像是不想在继续盯着一堆垃圾般嫌弃地把自己的视野扳回到正前方。
“反对派、今天来的那些本来就对你有异议的贵族、马库尔、诺切……哦,诺切可能不会看你笑话……他应该会有点着急。”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他?”
“我是不喜欢。”
“但你却觉得他会喜欢我?”
斜睨了雌虫一眼,凯恩斯仰头将手里的营养剂喝了个干净。之前面对亚虫的时候他全力展开过精神防护网,现在急需补充体力,也管不了这东西是不是被科尔涅利特意‘安排’过了。
安静的沉默萦绕在这两只肩并肩坐着的虫族四周——氛围即算不上和谐,也没有到达剑拔弩张的状态。但有些尖利的东西,像隐形的毒刺或正暗暗蓄积能量的导火索,依然横亘在那里,只等待有谁去触碰。
“莱多拿呢?”
久久不见雌虫对自己之前问题的回应,凯恩斯又提了一遍。
“你那么担心他?”
科尔涅利似乎对这件事情有点好奇。
“按道理来说,你们两个应该不算太熟才对……”
“他是我的朋友。”
雄虫冷冰冰地打断了雌虫的未尽之语。
“哦。”
搭在膝盖上的十根手指轻轻敲击,科尔涅利轻抿着嘴唇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了悟表情。
“你总喜欢和一些奇奇怪怪的家伙交朋友,我本不应该为此而感到意外的。”
“感到意外?”
凯恩斯咧嘴笑了。
“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有哪一件会让你感到意外?是诺切·沙阿舍的试探,还是马库尔·纳比的到来;是亚虫的突·然袭击,还是我会在酒窖里被逼入死角?”
说着说着,他突然停顿,阴阳怪气地道起谢来。
“哦,对了。差点忘了之前竟然没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可真是太失礼了。”
“我绝不会故意把你逼上绝路……”
思考了片刻,科尔涅利叹气。
“诺切和纳比家的那只阉、那只讨嫌的雌虫,他们俩当然在我的意料之中。但你从会场离开来到这里偷酒喝,我还是万万没有料到的。”
“所以说亚虫袭击的事情你的确提前知道。”
丢开雌虫对他‘偷酒喝’的指责,凯恩斯气愤地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当即朝对方脸上打过去。
深黑色的眼珠稍稍挪动了一下,面无表情的科尔涅利并没有否认。
“为什么?”
应证了自己的想法后,凯恩斯非但没有感到疑问被解答,反而大惑不解。
“亚虫袭击又不是个好名声,而你正在被反对派攻坚。哈,看来之前你的工作和贵族们冲突也很剧烈,不然诺切也不会拐弯抹角地来试探你的忍耐限度。他既然有心进入了长老会,今天晚上必然是代表保守大贵族们来示好——”
说到这里,雄虫的嘴巴忽然闭紧。
一个细节,一个来自诺切·沙阿舍提出的问题在此刻一闪而过。
“兰迪呢?”
他扭过头看着科尔涅利。
“今天晚上兰迪去了哪里。你说,你之前说他去招呼另一批‘来宾’。所以那些‘来宾’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东西?”
“我以为你不会再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雌虫没有回答雄虫的质询,而提出了新的问题。
“——如果这些东西和我或者莱多拿无关,我当然不会在意。”
凯恩斯假笑。
“嗯,所以你觉得今天的事情和莱多拿有关系。”
“我不是这个意思。”
几秒钟后,若有所思的科尔涅利慢慢颔首,轻巧地回答了雄虫之前的提问。
“兰迪在白城医院,今天晚上那儿也特别热闹。杰兰特的病房附近出现了大规模的异化感染,好在我们的阿尔福院长处置得宜,危机已经全部解除了。”
“杰兰特·纳比?”
“嗯哼。”
“他不是昏迷了么?”
说到这里,凯恩斯悚然而惊。
“难道是八年前的电磁风暴把他也给感染了?纳比家族不就是因为拥有比其他雌虫更强的抗异化能力才得以在蓝鲨星系发展壮大的吗,能把……”
“不,不是他。”
科尔涅利打断雄虫滔滔不绝、如数家珍般对其他雌虫家庭信息的讲述,干脆利索的回答。
“但如果不是兰迪守在那里,今天晚上他恐怕就会变成亚虫了。”
盯着对方那双看不出深浅的黑眼睛,凯恩斯不自觉地站了起来。他尚未觉察到自己的双手开始发抖,面色也变得极其苍白。
“你是说……今天晚上杰兰特被袭击了,用催化雌虫异化的方式,就像当年在第七军蔓延的异化那样?”
科尔涅利抬起眼睑仰望着雄虫,十指交叉地将双手摆在自己的腹前,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回首上一世的悲惨经历,凯恩斯当然对所有参与到自己死亡漩涡里的虫族都怀有敌意——甚至仇视的。
但如果要说这只雄虫最痛恨的是谁,那必然不是欺骗了他感情的马库尔,不是眼前这只和他有过数次交锋的可怕政敌,不是那些站在审判庭心怀鄙夷对着他指指点点的贵族……而是一手制造了第七军惨案,然后又把全部罪责推到他身上、让他百口莫辩,但完全不晓得究竟是谁的幕后黑手。
周易君是被冤枉的。
他是被冤枉的。
没有任何价值、被不知道谁像用过的抹布般丢在那儿含冤而死——这才是他内心永远跨不过去的一个坎。
“……你捉到他们的马脚了?”
难熬的沉默让凯恩斯双手抓起科尔涅利的领子。他把脸凑过去,一字一句地问:
“你知道他们是谁?”
“……问题就在这儿。”
科尔涅利的手轻轻搭在雄虫手上,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保证。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不过确实找到了些蛛丝马迹,八年前的,还有现在的——我能证明他们确实拥有异化雌虫的办法,而这种办法和审判庭当年指控‘是周易君将异化亚虫碎片夹杂在睡袋运送至第七军因而引发大规模异化’的说法截然不同。”
血从雄虫的脸上退了个干净。
他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几乎无法说出话来。
“凯恩斯!凯恩斯!”
就在这当口,急促的呼唤伴随着脚步声由远而近,巴森像头被偷了崽子的母狮冲过绿篱,在距离自己弟弟几步之遥的位置就张开手臂。
“还好!还好!”
牢牢地把凯恩斯箍在怀里,因为今晚的混乱而一身狼狈的年长雄虫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就开始忍不住的啜泣。
他数次想要抬手像之前那样对着不省心的弟弟来上几下,可又实在舍不得让凯恩斯稍稍离自己远一点,于是竟然选择用自己的脑壳去敲对方的脑壳。
格安站在巴森身后整理着外套。
为了抄近道,他刚才是带着自己的雄主飞过来的——雌虫在别的雌虫地盘展开翅膀有挑衅的意味,虽然现在情况特殊,但他依然选择保持传统,尽可能不在位高权重的议会长面前留下瑕疵。
“你跟我回去!”
这一次,巴森已经下定决心。就算真的会惹怒高阶雌虫,也要把自己的心肝小宝贝护在眼皮子底下。
被对方怒目而噔的科尔涅利并没有动怒,而是非常可靠、温言细语地解释:
“凯恩斯面对过亚虫,他还需要去白城医院检查身体。”
“什么?!”
巴森的尖叫划破了天空。回过头,他瞪着满脸写着‘啊,其实我可以解释’的凯恩斯,差点双眼一翻直接倒过去。
好不容易度过那阵让他脑袋炸裂的眩晕后,年长些的雄虫拽起弟弟,气势汹汹地朝往不远处带着白城医院标志的飞艇走去。
无法反抗的凯恩斯扭头看着双手插兜站在原地的科尔涅利,高声追问:
“那莱多拿呢?你还没有回答,他会不会和我一起去白城医院?”
“谁?”
巴森疑惑地眨眨眼。
“今天晚上和我在一起的雄虫朋友。”
先看了看想要赶紧把自己带去医院做详细检查的巴森,又转头望了望老神在在的科尔涅利,凯恩斯原本因为见到兄长而鲜活起来的表情在对方反常的安静里逐渐凝滞下来。
“……莱多拿在哪儿,会怎么样?”
“那只雄虫会接受详细检查。在确认没有隐藏异化因素后——这通常当然不会有,他会被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沉默几秒后,议会长才终于开口。
“别的地方去?去哪里。”
要不是半道儿上被巴森拦了一下,凯恩斯差点直接跑回去抓科尔涅利的领口。
“审判庭。”
似乎是预料到了雄虫恍若雷劈的震惊和接下来要冒出的连串质问,科尔涅利此刻倒是非常爽快地说出了背后的原因。
“他和亚虫有联系,今天你在酒窖里遇到的那玩意,正是带着他过来的雌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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