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要天天洗》缺玉残歌

7、病

　　快乐不知日子过，一直玩到十二点，一行人才终于全舍得散了。杜衡体贴的安排着在场男士护送女士们回家，独独落下了自己和疏影。

　　“杜总，我和秦先生不同路，让他绕那么远实在不好意思，还是算了吧！”

　　李云苏羞答答地跑到杜衡面前，言下之意还是你自己送吧！

　　杜衡认真的想了想，“李小姐住哪儿？”

　　有戏，李云苏赶紧可怜兮兮的报出地名儿。

　　“那么远？听说那一带治安还不太好。”沉吟良久，似下了决心：“不然，还是让秦送送你吧，虽然人家不太会打你主意，不过还是有个男人比较好。”

　　原本以为他会亲自出马的李云苏脸上多云转了晴接着下了场雷阵雨，眼见又要说什么，余秘书慈眉善目的劝道：“李副总，还是让秦先生送你吧，一个女子。”

　　拗不过众人，只好气急败坏的扭身离开，反让原本乐呵呵送她的秦先生不乐意起来。

　　待到沙滩上只剩下余秘书他们三人，疏影才有机会一问心中的疑惑：“余秘书，真厉害，明明三十岁的人竟然可以用四十岁的语气说出五十岁人说的话。”

　　余修文不介意地笑笑：“唐总，我本就是四十有三的人了。”

　　这句话一直震了疏影好些日子，她怎么也不肯相信余修文有四十三了。当然目前的问题不是她的年纪，而是三个人，怎么个走法儿？疏影当然让杜衡送余秘书回去，本就是让她额外加班，若再有什么事，她怎么也会过意不去的。

　　余修文却一口回绝了：“唐总，我一把年纪了还能出什么事儿，况且我家就在这附近了。怎么也是你比较需要杜总送，好了，我先走了。”

　　她是潇洒的走了，留下两人尴尬。

　　“怎么，连让我送回家也觉得困难么？或者是你怕了，跟本还爱着我，怕一不小心泄漏了心底的想法？”

　　他们只在一起过一年，却如相识几生的旧人，如今果如歌中所唱，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感觉难受却不能表现出来，疏影宁愿他从此不见她，也不想面对这样的场景。只有不停的不停的说谎，不停不停的编织谎言以圆最初的谎言，越伤越近，越近越伤。

　　“呵呵，杜总说笑，有什么好怕的，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没发生过？”

　　这是把双刃剑，伤了他的同时也伤了自己，可是她不得不，不得不这样，她祈祷着杜衡不要再出现，至少在她收回锋芒前，可是他不，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的血顺着剑刃滴落。

　　杜衡却仿佛没听出她的刺，面带微笑着开了车门，做出个请的姿势。

　　一路微笑着送她到楼下，微笑着看她上楼，直到看见她的窗亮了灯，久久的，还不愿离开。微笑下是纠葛不清的心，他实在不知道，明明彼此相爱，为什么要不停的伤害，他知道她有事要做，可是为什么就不能说出来，难道在她眼中，他是那么无能，需要她保护的人。

　　日头已高，疏影方头重脚轻的起床，尚未腿去的梦中是他不停的微笑，是他的送离，是他的受伤，是他的吻，错落纠缠，时喜时悲。如回放般的是他看着她离开时的眼神，明明是笑，却含着伤，如钝刀，慢慢凌迟着她。

　　不敢再去想，换了衣服，打车来到公司，大脑却是混乱一片，竟然病了么，有多少年没生过病了，三年？五年？还是在唐婉然离开之后？

　　也不知怎么拖过这大半日的，中午时分，实在受不了，余秘书细心的帮她请了假。

　　已经走到地下车库才想起没有开车过来。转身欲走，却被一人拦住，满是血丝的眼看起来着实吓人，仔细看才发现是张俊，怎么会这般憔悴，只是她已没有过多的力气去过问。

　　“疏影姐，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脸色这么苍白？”

　　也不瞧瞧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开口就是关怀。

　　“没事儿，就是有点儿头重。小俊，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脸色这么差，好像很久没睡觉。”

　　张俊有些不好意思，吱唔了半天才听清他说在车库等了一个晚上。这个孩子，没事在车库做什么，话还没出口，蓦然想起什么。

　　“小俊，对不起，我……”

　　重重的钝感袭来，道歉尚未完整，已然昏倒，吓得张俊手足无措。方才想起前昨天那个男人跟他说的“只要有什么不对，都可以找我，不管是你的事还是疏影的事。”。他认得，那就是上次和疏影拉扯的男人，想来关系不浅。

　　挣扎着到值班室拿起电话拔了名片上的号码。

　　杜衡赶到的时候脸色也差得吓人，真不知道他们三个哪个更像病人。急急的送去医院，张俊的脸色也变得很奇妙，也不知是前晚没睡还是车开太快被吓的。

　　抱着疏影直奔急诊室，看着她被推了进去，仿佛心也随着进到那间屋子。昨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倒了，她不是说她是万能小草随风飘也不会倒的么？焦灼的眼神死死盯着出口，等着她出来，一如三年来等着她回来。

　　才发现什么时候开始杜家少爷变成了等待守望的角色。

　　张俊显然也没健康到哪儿去，脸色苍白得吓人，许是也在等着结果，终没表现出来。一旁的小护士却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儿，“唉，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啊，脸色这么差。”

　　轻轻的摇头表示没事，这话却惊动了杜衡，转头看着这个给他打电话的小保安，似乎有些了解为什么疏影会对他特别好，是个值得人心疼的孩子，还是个孩子。

　　拍拍他的肩：“去吧，疏影出来我去告诉你。”

　　眼前的男人，时而急躁，时而温柔，分不清哪是他真的性情，却可以肯定他对疏影姐的认真，打电话给他时也不知他在哪儿，不过从那一额头晶莹的汗也可以猜到几分。有他守着，疏影应该没事的吧！顺从地跟着小护士去休息室。

　　果然，一量体温，38度5，许是昨晚等在车库受了凉，差上没进食。小护士圆溜溜的眼球狠狠的看了他一眼，“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懂得照顾好自己，病成这样还杵那儿不动，以为是铁打的人啊！”

　　张俊羞赧的红了脸，甚至还不停的跟小护士道歉，真像做错事的孩子。正准备打针的小护士却“噗”的笑了，“你这个人还真是可爱，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不停跟我道歉做什么呀！”

　　“我，你，我……”

　　本就是老实巴交的人，被小护士这么一笑，更不知道怎么处了，只有结结巴巴的你你我我。因为发烧而微红的脸更加热起来。

　　小护士反而不再打趣他了，这样子可爱的人，还真少见。

　　“唉，叫什么名字，看你亲人都在那边儿，我去帮你办手续吧！”

　　“啊？”

　　小护士受不了的白了他一眼儿，“啊什么啊，快说，姓名，年纪……”

　　“张俊，二十岁……”

　　疏影已经改到了病房，只是打了药，正在休息。明快的面容因病而微微发白，一头长长的卷发凌乱的铺在洁白的枕头上，隐隐有愁云惨淡。

　　手指轻划过如玉的脸，轻轻在鼻翼间徘徊，怀念着曾经的日子，那时她喜欢枕在他腿上，凝望没有星星的夜空，他就这样用手指慢慢的来回划动，日子平淡而温馨。那样飞扬跋扈的女子，静下来却静得出奇，该是有心事吧，那时他就知道的。

　　阳光洒进屋子，若她醒来该很惊讶欢喜吧，记忆中她是最喜欢阳光的。

　　是什么让他们不得不分开，杜衡很想知道，只有解决了那个问题，才能有他们的未来。放开她的脸，走到窗前，院子里一片明妍，夏日未尽，秋尚没来，这样的日子本该是很舒心的。

　　疏影从昏沉中醒来，日头已西，高大的人影挡住了夕阳，透出熟悉的味道。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静静的，杜衡凝望着外面出神，疏影却凝望着他出神，直到打完针的张俊推门进来。

　　“疏影姐，你醒啦！”

　　一语惊醒了两人，杜衡方转身，对上疏影来不及收回的目光，只是一瞬，又急急的弹开了。

　　小护士替疏影简单的检查了一番，“没什么事儿了，以后注意点儿自己的身体，别以为年轻就可以累成这样。”

　　边说还边将眼神在张俊脸上扫了一番。

　　她竟是随着张俊过来的，看见疏影的一刻，眼中明显流露出了某种奇怪的神色，有惊讶，有郁结，也有丝丝的讨厌，只是谁都没曾注意。

　　沉默在空气中漫延，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听着小护士数落张俊，猛然想到了什么，疏影艰难的欲起身，力不从心又趟下了。杜衡见不得她这般虚弱，大步上前，将她扶起：“就逞强，什么都喜欢逞强，什么时候才知道力不从心的时候还可以找别人帮忙的。”

　　避开他的话题，看向张俊：“小俊，对不起，昨晚临时有些事，你是不是等了一整个晚上？”

　　她是真的觉得内疚，伤害张俊，她不想，因为他给了她太多的信任和真诚。

　　张俊虽然有些失望，但看到她面色苍白的样子，就不忍心再失望了。

　　“没事的，我没什么事的……”

　　小护士隐隐明白了什么，轻轻的丢下一句“你也试试在车库站一晚就知道有事没事了”怒气冲冲的走了。疏影很奇怪，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得罪这个小护士了么？

　　想不通就不去想了，“等我好了，这一餐你可是还要补回来的哦，虽然是因为我自己没去……”

　　那样子有些像撒娇，杜衡虽明白他们俩没什么，还是忍不住就吃醋了。

　　“闻者有份儿哦，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请客。”

　　张俊看着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噼里啪啦，不好意思的同意了：“只要你们不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