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簦匠》久南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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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哗——”

　　“不行，这火灭不掉。”她看着火势一点点重新燃起，脸上的汗也止不住地流下，“里面肯定另有文章。”

　　寅虎儿此刻也被火烧得双眼都是泪水，不得不暂时在外面休息，听她这么一说，立刻为难地摸了摸后脑勺。

　　“看来是有人故意让我们灭不掉。”

　　“那要怎么办？”李平之问。

　　“拿伞。”

　　“拿伞？”

　　“马上就要天亮了。一旦妖怪被阳光照到，就会死。”

　　寅虎儿说出这些话时的忧虑也完整地传达给了她。听到“死”这个字，李平之的眼角跳了一下。

　　她连忙拽住了寅虎儿的胳膊，问：“别说得这么吓人！荨之是说过妖怪出门都会打伞，但也不至于死吧？”

　　“我知道深竹的家里存放着很多把竹伞。”寅虎儿算是侧面回答了她的问题，“希望那里还没被烧干净。那些伞就是我们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等一下！”见他拔腿就跑，李平之担心地叫出了声，“不行！火势太大了，你不能就这么进去！”

　　她的劝阻没有任何作用。寅虎儿还是虎头虎脑地冲进了火场。

　　他本来就不是怕死怕痛的男人，毕竟小时候他也是干过小混混的，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灾难没见过，但他却很善良，在经过了那么多苦难的折磨之后，还保持着最初的善良。他略显笨拙的善良让他不能就这么干站着、什么也不做地任由妖村消失掉。

　　随便什么都好，他要找点事做，来平静自己焦躁不安的内心。对，他必须得去找那些伞。

　　“咳……咳咳……寅虎儿！你给我出来！”李平之想跟他一起去，却被面前的滚滚浓烟逼退了几步，嗓子也熏得生疼。

　　她不像他那么不怕死，看到这样的火焰，肯定是会害怕的。

　　但不知为何，这些火苗似乎不能真正伤害到她。她甚至觉得它们一点也不烫手，只是烟尘有些呛鼻子。这是为什么？难道说……是危机之下她的神经系统产生了错觉？

　　“啊！算了，不就是卖命吗，我也是有骨气的人！要死一起死！”

　　几番犹豫之后，李平之大喊出声，把水桶里残余的水往自己头上一浇，沿着寅虎儿走过的路冲进了火光最旺盛的方向。

　　他们是幸运的，当寅虎儿抵达簦庵时，惊喜地发现贮藏在地下室的伞还有好多完好无损地躺在箱子里。大概是因为簦庵位置比较偏，又隔着一条小溪，火势暂时未能蔓延至此。但他们也没有更多的时间了。

　　寅虎儿抱起装满竹伞的木箱子，看到气喘吁吁地跟来的李平之，有些吃惊。

　　“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帮忙。”李平之勉强搬动了另一箱竹伞，但这重量有点超过她的预期，光是抬起来就让人举步维艰，“总不能……光看着吧？”

　　“好吧。”寅虎儿被她的毅力折服，顺手把她怀里的伞挪了几把到自己的箱子上，“这样是不是轻一点了？”

　　“嗯。”

　　“那就好，我们走。”

　　两人搬运着妖村最后的希望，从簦庵一路往外走。李平之建议他们走临近溪流的小路，在地面以下的地方，似乎没那么容易被火焰伤到。不过这下她可以确定了，那看似恐怖的烧焦了寅虎儿外层皮肤的火焰，其实对她没什么本质性影响，几乎构不成伤害。

　　“我的天，还好我在这里。”她庆幸地说，“要不然你一个人，肯定没法坚持到最后。”

　　“是啊……”

　　“你还疼吗？”

　　“没事，我皮糙肉厚。不怕疼。”

　　多亏她帮他挡下了一侧火焰的攻势，才让寅虎儿平安走到了村子外层。在这里，许多逃出生天的妖怪都无助地跪在家庙前，祈祷火势尽快减弱，他们只能借助神明，因为没有人知道这场奇怪火灾的真实来源。

　　三胞胎兄弟穿梭在妖怪之间，为他们分发寅虎儿带来的竹伞，食怨则守在屋顶上观察火情。其他人李平之也没怎么听弟弟说起过，都是陌生的面孔，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和他们深入交谈。

　　“你们见到谁有反常的举动吗？”

　　“没印象。”

　　“那也许是宗主干的好事……不过他为什么要怎么做？”李平之苦思冥想着，“明明妖村是他的试验场，应该小心谨慎地保护起来才对啊……”

　　。。。。。。。

　　妖怪们惊惶地聚集在家庙前的事，也传到了某人的眼中。当李平之四处寻找还能吃的食物时，他突然出现在了一座石拱桥上，远远地望着她。

　　还在和妖怪谈话的李平之狐疑地眯了眯眼，似乎在怀疑自己的视力。天色很暗，除了火光，什么也看不清，她的怀疑也是正常的。只是，出现在那里的那个人让她觉得没必要怀疑。

　　“咦？你是朱渐吗？”

　　对面的人影没有回答，只是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了几步。李平之松了口气，显然是为他的到来感到欢欣，因为他能成为很好的人类帮手，只有人类，能在不受影响的前提下去火场里找些能用的紧急求生物品、帮助妖怪渡过难关。

　　“你来得正好，快帮我们检查一下村里残余的雨伞……”

　　李平之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朱渐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竹伞，丢进了火海。

　　“你干嘛！”李平之尖叫了起来，“怎么把伞烧了？”

　　朱渐冷冷地看着她。

　　“妖怪必须死。不可有一名活口。”

　　李平之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她马上警惕地后退了几步，“你怎么了？是不是那宗主对你做了什么？喂——”

　　只见朱渐将□□比上她的脖子，低声威胁道：“……妖怪就是妖怪，死有余辜。李荨之的姐姐，要是你再多嘴，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他目露凶光的样子和平时相去甚远，李平之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就像被某种魔咒控制了身体，难以移动分毫。

　　“他不太对劲啊，姐。”这时，伤痕累累的寅虎儿抄起一根棍子走近了他们，像是想保护她，“我来对付这个人类。”

　　“虎儿！”李平之想喝止他的进攻行为。

　　可没想到，居然是人类这边的朱渐抢先一步掏出了打火器。只是眨眼之间，寅虎儿手中的棍子就被火烧了个一干二净，他连忙撒手，但手掌还是被奇异的妖火沾染，鲜血直流。

　　“雕虫小技。”朱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渐渐的嘲讽。

　　寅虎儿被激怒了，他张开双臂，显出妖怪的形态，头部长出一对老虎的耳朵，牙齿也变得锋利如刃，一个跟头翻过去，两只兽爪牢牢地钳制住了朱渐的身躯，让他无处可逃。但朱渐却不慌不忙，只是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在可怜一只失去了理智的野兽。

　　“别动！”在朱渐动手之际，李平之冷下声音，从后方用钢笔比在朱渐的脖子旁，喝道，“这支笔可是我从德国带回来的！结实着呢！”

　　朱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就算你再怎么威胁我，我也要杀了那虎妖。”

　　“为什么？”

　　“因为他是妖啊。”

　　“可他又没做什么坏事！还有，说到底，妖怪和人类有什么区别？不就是长寿了点，还会些奇奇怪怪的法术吗？他有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既然都是妖了，那他的出生就是对不起我。你要是继续拦着我，我就连你一起动手。”

　　朱渐懒得再和她争辩下去，他根本不在意一支钢笔可能对自己的大动脉造成的损伤，他就是赌李平之不会动手。李平之见状，连忙提高了声调：“不许动！！”

　　就在李平之害怕得手指发抖的时刻，满身焦黑的寅虎儿忽然冲上前来，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了朱渐的大腿。

　　“虎儿！”

　　“不许伤害她。”他模模糊糊地说着几个字，大概是这个意思，但她不敢确信，“她是无辜的。”

　　“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