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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104 ...

  •   春节将至。H市近年来的飞速发展带来了一批外地居民,到这个时节,准备回家过年的打工者数量十分庞大,各地交通运输压力都非同寻常。但唐翊却没有刻意多等,她认为,珍贵的研究进展就应该及时向社会公布、并得到来自国际权威的认定,才能发挥其真正的作用。所以她一天也不愿浪费。

      于是,重新建立不久的新人类科技公司,便选在腊月十五大寒日正式举行了发布会。

      “大家好,欢迎来到今天的发布会现场,首先我会简单介绍一下金坞村项目的近期研究成果。”

      发言人是全国有名的老教授,加上唐氏集团的资助,被吸引前来参会的媒体为数不少。虽然他们也各自怀有不同目的,但若能让尽可能多的人知道事实、总好过以讹传讹。抱着这样的想法,唐翊才对他们敞开了大门。

      大屏幕上亮起了金坞相关的图片。

      老教授用激光笔指着PPT上的数据表,说:

      “嗯……你们都知道,遗传的基础是基因的复制。而生命的基本特质就是自我复制,我们说病毒不是生命,因为它需要依靠外在力量来帮助它进行复制,不能独立完成。虽然目前学术界对生命的定义尚有争议,但这些基本共识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确定了。”

      说到这里,教授停顿了片刻,继续解释道:“变异现象无法控制,却很普遍,无需恐惧。恰恰相反,有利的突变会在遗传中被保留下来,物种也就因此走向进化。”

      “妖村的事件也与变异有关吗?”有记者问。

      “是的,经过一年的研究,我们发现长期生活在‘里金坞村’的人基因都发生了变异,他们失去了繁殖能力,但细胞的更新再造能力却随之变强;我举个例子吧,有些东西就像无籽西瓜,可以自我复制,但不可以遗传。”

      “您是指……妖怪和无籽西瓜拥有相似的原理?”

      “只是个例子。你们听说过转基因吧?自然界一直在出现转基因的现象,动植物之间也是可以的。我推测,这群长寿人群可能与某种未知的物质产生了转基因现象,这种物质也被用在特殊怀表的制作上,外观呈黑色,无味,性质接近金属,具体数据暂时无法公开,但请相信我,破解它的秘密只是时间问题。”

      台下开始有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唐翊瞥了他们一眼。正常,听到这样的重磅新闻,这群人的反应还算压制了本能。

      毕竟她第一次从叶嵩那儿拿到报告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也就是说我们真的能借此延年益寿?”果然,下一个提问者似乎有些激动难耐。

      教室肯定了他的猜测:“善用这种物质的话,能。当然,少量的物质带来的影响十分有限,还得亲自去那片场地生活才行。我们也观察到这种物质能进入人的血液循环系统,这也是朱氏一族的能力异于常人的原因。”

      时间不多了,唐翊用眼神暗示助理将幻灯片切换到最后一页,台下举手的记者依旧数不胜数,但教授稳重地打量了他们一圈,压低了声调:“最后一个问题。请说吧。”

      被选中的记者紧张地拉了一下衣角,声音都在微微发抖:“从妖村出来的人能回归正常生活吗?我们需不需要防范他们带来的变异?”

      “这一点不用担心。我们可以利用Crispr/Cas9进行基因编辑,以蛋白质——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酶——剪断DNA上的序列,操作精确度正在不断上升,如果他们希望,就能为后代的DNA插入全新的基因、或减去多余的基因,使生活规律恢复到正常人类的状态。”教授有条不紊地陈述着自己的观点。

      坐在他身侧的唐翊满意地望着台下听众的反应。

      很好,至少没有出现恶意搅局的人。看来外界对金坞现象的关注度也达到了一定的台阶,接下去的事就好做多了。

      “那么,今天的发布会到此结束,感谢各位来宾的支持。”她借过教授的话筒,面带微笑地说。

      发布会结束后,唐翊独自回到办公室,揉了揉因久坐而酸痛的肩膀。在她干净得过分的书桌上放着一本崭新的《十三邀》,还有一张过去的老报纸,头上印有“华大基因:掌控生老病死,不是梦想”的标题。“滋滋”,手机振动了一下。唐翊从座位上站起来,划开锁屏,熟练地笑出了声:“你还好吗,平之?”

      “我看到发布会的直播了。没想到这东西还真有攻克的可能。哎,这可是国际难题,你们会得诺贝尔奖的吧?还不快点给我发个红包?”

      唐翊的态度有所保留。“……难说。不过我希望如此。”

      “还有这则新闻,说‘黑色未知物质进入人体的效果是模拟极寒环境下的细胞活动,而太阳会严重损伤这一活动,这就是妖怪无法直接承受阳光的原因’。好像很有道理嘛。所以按照这个道理,是不是妖怪都能变回人类了?”

      “有一定的概率。如果真能帮助他们脱离阳光的困扰,也算功德一件,至于要不要这么做……就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问题了。且看到时候社会舆论对妖怪的接受度如何吧。”

      “哦,荨之问你,今晚会不会来金坞村接我们。”

      “他是看上我家的劳斯莱斯了?行,告诉他,多谢他从村里发来的照片,帮大忙了。”唐翊夹着手机走到玻璃幕墙前,眺望着远方的山峦,原本平和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怅然,“世间的神秘之地又少了一个,我还觉得有点小失落呢。”

      “但是,神秘之地的意义就在于被探索啊。”李平之却说。

      唐翊笑着附和道:“也没错。我就欣赏你这股乐观劲儿,不多说了,待会儿我还有个会。嗯,再见。”

      挂断电话后,她发出了轻声的叹息,随后快步离开房间,消失在自动门后的走廊尽头。

      。。。。。。。

      金坞村向两个方向延伸,有数不清的小巷、岔路口、死胡同、破败的房屋,火灾过后,其萧条感倍胜从前,村落的真实感却清晰了许多。站在半山腰上尤其能体会到这一点。伞下的妖怪走过焦黑的路面、去市场上买卖春节年货的场景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说来也奇怪,过了今晚,他们就该出村了,为何还要兴致勃勃地买上一堆吃食?堆在行李里不觉得沉吗?

      “是气氛和习惯的问题。”深竹说,“什么都不做的话,就不像要过年了。”

      好吧,有道理。

      李荨之清点完仓库里仅存的竹伞,插着腰道:“这就是最后一批存货了……我们是不是也该收拾行囊了?要不该晚了。唐姐姐会在萧山口等我们。”

      “你的东西呢。”

      “在门口。”李荨之扭头环顾了一圈簦庵,忍不住叹息道,“深竹先生,我有个小问题。你会舍不得这里吗?”

      “大概……有这么一点。”

      深竹想了想,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三厘米的距离,转到他眼前。

      李荨之故作失望地说:“就这样?那很少喔。”

      “不多,只需要一颗止痛药。不过痛觉也迟早会结束。”

      不愧是深竹,就连回答这样的问题都要绕个圈子,用常人不会讲的比喻来刺激李荨之的神经。

      “我们还是换个例子吧。”他后悔了,“我不想听您说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倒觉得会冒犯到您。”

      “这不是笑话。”深竹却格外认真地看着他,“听着,我并非那般无趣之人。于我而言,狡黠与真理和美同等重要,否则……人生不是太过漫长了吗?”

      “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我应该回到我喜欢的事上来。”他举起一把竹伞,说。

      李荨之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沉思之际,深竹取下眼镜,用湿布细细擦拭着它的表面,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语重心长地说:“你?你应该一直待在你该去的地方,等待自己的梦想实现之刻。”

      太阳下山了。黄昏之刻来临,出入村子的大门再度打开。

      这一次,排队等在山口的村民们一直站到了墓园附近,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出村后的计划。看到他们满脸生机的样子,李荨之也心情大好。他背着书包跳上岩石,看见金珠银珠用简易担架抬着尚未苏醒的朱渐走到家庙前,眸子里的喜悦淡了几分。

      “虽说能活下来是个奇迹……可到底还能不能醒过来呢?”

      “这也是他的命数了。”

      当时朱渐做出火烧妖村的疯狂之举,谁能想到还会有今日。千思万想皆化作一声浅叹。深竹最后一次回望着深绿色的山峦——就像他的眼睛颜色那样的深绿,隔着微妙的距离感,却又不令人心生畏惧。

      金坞是个适宜居住的村子。小桥流水,麦田清香,只可惜……

      李荨之用手遮着半边耳朵,辨别着竹林对面的声音,皱眉道:“我好像听到施工队开车进来的声音了。是不是该去提醒他们一下?注意保护村里的老房子,还有别挖了芒桂子婆婆的墓,他们会不会觉得我太小,就无视我的建议?”

      “要是不听,也总会有办法的。”深竹却说,“在制造闹腾这方面,你别具专长。”

      “是吗,过奖了。”李荨之倒也脸不红心不跳,嘴上反而笑得更厉害了,“我们也走吧,深竹先生!”

      李荨之听到的施工队行进的声音确确实实就来自村外。和他们一起开进来的还有一辆上世纪款的劳斯莱斯。看到这种旧车型还好端端地能开在路上,周围的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们一定不知道,为了维持车辆的安全性,唐翊的父亲花了大价钱把里面的每一个零件都换成了新版,只有车身还维持着出厂时的形态——这一套下来的钱可不比重买一辆最新款的车便宜。

      一打开车门,唐翊就给了李平之一个熊抱。

      “哟——年纪轻轻就胜任单独项目的负责人,吴老师也真是看得起你。”她还用力按了按对方的头,“好好加油吧,平之。”

      “他都告诉你了?放心,我会全力以赴。”李平之拍胸脯保证,“金坞是独一无二的村子,跟那群地产商舌战群儒的任务就交给我吧。再折腾出一个模板化的旅游景点可不行,要真是那样,我弟弟也会饶不了我的。”

      “他最近有什么计划?”

      李平之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刚回家,还在准备补上开学的作业,估计要忙得死去活来了,可怜着呢。”

      她一点也没说错。作业目前才是李荨之最大的敌人。

      就连过了几天、他去医院看望苏醒过来的朱渐时,李荨之手里也揣着几本练习册,纸笔不离手。这是第二次进病房了。朱渐自知闯了大祸,从醒来后就一直没有开口,沉默不语,见到他,也只是动了动眼皮。

      “朱渐。”

      李荨之索性坐到他的病床边,近距离逼迫他面对自己。

      半晌,朱渐才背过了身子,甩出一句:“我还以为你不会想再见到我了。”

      “怎么会。我不是不能明白你的心情,只是……”

      “只是?”

      一时间,酝酿在胸腔里的那些话也都说不出口了,李荨之摇了摇头,思考这样的矛盾实在太麻烦,他脑子不好使,不如干脆不要想。朱渐究竟是敌是友,做了什么错事,需要如何恕罪,这些都是以后讨论的问题。

      “教我写作业吧。”于是他说。

      “啊?”

      朱渐的身子一动不动,似乎对他奇怪的建议感到不解。

      李荨之用指关节敲了敲床头柜,“别推三阻四,教我学英语!我想出国和那些外国的商人谈生意,让他们也喜欢上深竹先生的竹伞,所以一定要学好口语!这就是你对我将功赎罪的方法!听到没有!”

      “我拒绝。”朱渐干巴巴地说,“你脑子太笨了。教你外语简直是对牛弹琴。”

      “我才不傻。”

      “你不如直接带着我去找他们吧。不管是见什么人,我都能给你当翻译。免费。”

      这拐弯抹角的道歉让李荨之反应了好大一会儿,才忍不住笑出了声。

      “噗。”

      朱渐怒目而视:“你笑什么。”

      “说起来,你从唐姐姐那儿得到金坞村研究资料的时候,是不是说过会帮她阻止我?”李荨之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居然拿我当筹码,你还有良心吗?”

      “反正最后你也没有被阻止。就结果论上而言,都是一回事。”

      “那你就是骗她咯。”

      “为达成目的我可是会不择手段的。以后也一样。想让我帮你,就做好被我骗的心理准备,李荨之。”

      说完这些,他就又闷闷地背过身去,不再理他了。

      霎时,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

      “你……你想干什么?回答我,说话啊,朱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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