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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一屋奇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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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磕吧”,牙齿轻轻用力,瓜子便已应声裂开个大口,咬起其中的白色瓜仁,顺手便将瓜子壳扔到了地上——脚下已是不少的瓜子壳,足见其立于此处的时间之久。
那人也是有耐心,竟还哼着小调,一副怡然自得的神色。
不知过了多久,墙的那一头似是传来一些细碎的声响,那人便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抱臂而立。只见对面的那堵墙上,先是搭上了一条腿,而后便是一只白净的手。
锦衣公子努力地翻墙而出,深吸一口气跳下墙头。他揉了揉酸软小腿,起身便要离去。身后却传来一把笑嘻嘻的声音。
“小……公子,这翻墙头的功夫练得可真不错啊。”
他赫然回过头,这才发现一清秀姑娘便在身后,灵秀的眼里尽是戏谑。他眼睛一转,便打起哈哈:“我方经过这,你也在?巧啊,真是巧。”
那姑娘摇了摇头,不吃他这一套:“公子,老爷吩咐了,你今日不能外出。”
锦衣公子本是想潇洒地打开扇子,却才记起此时自己双手空空,那把吊着玉坠子的折扇便已在方才便赏给青楼里的姑娘了。他走近,向那姑娘凑了过去,颇有讨好的意味:“白白,我的好白白,看在我俩往日的情分上,你不要将今日之事告诉我爹,可好?”
只见她眉头一皱,启唇便要说话,那锦衣公子却如变戏法一般,左手一翻,便有一锭小银元躺在手心。姑娘顿时舒了眉,毫不客气地一把抢过,将银子放进兜里才咧嘴笑道:“好说好说,公子和我是何交情?我自然是站在公子这边的了,回去我定会‘如实’禀告公子今日是在屋里看书,半步没迈出过门槛。”
锦衣公子满意地点头:“那便最好,我们回去吧。”只要不要叫他爹看到,其他人随便打赏一点当是封口便可以了。
他欲转身,却被人扯住了袖子。
“公子,”她仍是笑,“我们这般样子回去合适么?”
他一愣,摸了摸鬓边的发:“对对对,要换套衣裳……”说罢又挨近了去,在其耳边笑道,“还是白白想得周道啊。”
姑娘也不搭理他,率先离去。
两人转入街道,便很快地选了一间铺子,里面有许多成衣,也省下了量身的功夫。只可惜这料子不算上好,至少锦衣公子身上的衣裳便要差了不少。但这人也不是骄纵,只随意选了一套,搂着跟在自己身后啃瓜子的姑娘便入到更衣的内室。
在一旁探头探脑的那老板娘看得一愣一愣的。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如此奔放?
如此想来,真是可惜那张好面皮,原来不过是个孟浪之徒。
老板娘暗自摇头,垂首继续手上的剪裁工作。须臾,只听“哗啦”一声,内室的帘子被掀了开来,老板娘下意识转身去看,却又是瞠目结舌。
“老板娘,这是一套衣裳的银子……老板娘?”那位似是丫鬟的清秀姑娘在她面前放下银子,发现一阵子没得到回应,便抬头皱眉看着她。
老板娘回过神来,便问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么?”
身旁传来轻咳声,老板娘心下一慌,她知道了这秘密,莫不是要杀人灭口吧?
清秀姑娘也不回头,只是定定看着她道:
“你忘了找钱了,老板娘。”
轻咳声徒然升调,老板娘手一抖,抓起手边的铜板便塞进她的手里。那姑娘一愣,神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竟是如脚底抹油般,拉起身后人瞬间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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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这世人都是爱财的多,也倒不奇怪,这银子谁能嫌多啊?当然便是越多越好了。但爱财的人柳安阳看过不少,还真少有人这么明目张胆,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渴望。
而且还是个姑娘家。
此时他,哦,不对,应该是“她”。
柳安阳她扭过头,看着那张明媚灿然的脸,忍不住便抬起手,一把不知从哪里顺来的折扇敲了下去,“啪”的一声打断了那人的幻想。
“做什么?”那人懊恼地瞪她,似是埋怨她的动作。
柳安阳打开扇子,动作干脆利落。她本来的容貌便是有些儿中性化,没有普通女子般娇柔,所以这举动倒是说不出的潇洒。也不管女子这般拿着折扇是那般招人瞩目的事情,她叹道:“丢脸,真丢脸。”
肖白白拍开扇子,故作不解:“奴婢不明白小姐的意思。”
她欲再用折扇敲肖白白的后脑勺,却让其躲了去,柳安阳便恨铁不成钢地道:“我堂堂丞相府的大小姐,怎么就有你这么个贪财的丫鬟?你贪财也罢了,但方才不过是要要找两个铜板的小钱,你竟如此斤斤计较?真乃有失身份也!”
“小姐你不懂,这不叫贪财,是勤俭。勤俭可是美德,小姐应得意有我这般勤俭的丫鬟才对。”
柳安阳见她这般不以为然,便无奈道:“但你也不必为老板多找的几个钱跑得那么快啊,虽然我也不知道她为何多找了,但看起来她也没有讨回的意思。”
肖白白耸了耸肩。
二人虽然一路打骂,但也不敢多耽误时间,没多时,她们已行至丞相府外。柳安阳即使再爱玩,这时也是小心翼翼地张望,生怕看见什么可怕事情似的。肖白白比她自在得多,只是跟在身后唯唯诺诺,倒也真似是个丫鬟。
一阵有惊无险,二人的神色逐渐轻松下来。柳安阳又“哗啦”一声打开折扇,缓缓摇扇,一脸得意:“我就说,不会有人察觉的……”
“察觉什么?”
一把沉稳浑厚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柳安阳一个激灵,几乎是弹跳了一下才僵硬地转过身去。只见这亮堂的正厅中,一身穿朝服、满脸霜色的中年人便坐于上位。
肖白白比柳安阳更早一些看到他,也来不及提醒,只得立即两手交叠于前,恭敬地垂下头。
“……爹。”
惨了,叫人捉了个现行!
“你还知道有我这爹?”那中年人本就一副威严的模样,此时他这般定定地瞧着她们二人,那神色便是更叫人心慌。
也不知是这柳安阳往日说多了慌还是她一贯会掩饰,竟也没有慌了手脚,只略一愣神,便走进去,巧笑嫣然地道:“瞧爹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不会不记得呢?我一向最敬重您了……”
“当真如此,你还不听我的话,又跑出去?”
“这……您今日这般早便回来了,朝中无甚事儿吧?也好,我早晨采了些露水,此时给您泡杯好茶。”
闻言,一旁的肖白白不屑地暗哼了声。
这露水分明就是柳安阳早上踹她去采的,还说什么是自己采。不过也罢,柳安阳是主,她是仆,兼之此时二人都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也任她如何胡扯了。
这柳丞相半天没有了声响,竟似是不欲追究。二人心中同时舒了一口气,柳安阳“啪”的一声合上扇子,正欲说话,柳相却皱眉低斥:“你一个女儿家,拿着一把折扇像什么样!现在你是越来越失规矩,连我的话也不听!难道真要我把你关在房里不成?”
屋里众人见柳相渐有怒容,头更是垂得越低。
正待大家都以为柳相要大发雷霆的时候,大门外却传来了重物掉地的声响,伴随的是数人的惊呼。只见门槛的楼梯处一男子面朝下地伏趴在地,身上的衣裳脏兮兮的,也也难以分辨本来的颜色。他身后跟了个头发斑白的老伯,正急急忙忙地跑过去欲去相扶。
柳相眉皱得更深了,这次他再也抑制不了心中的怒火,猛拍一下桌子便站了起来大声吼道:
“扶什么扶,通通给我退后!”
那老伯手一抖,男子便又摔回地上了。他为难地看向柳相,又看了看地上的人,终是轻叹一声,退在一旁。
肖白白探头一看,暗暗咂舌。他竟哼也不哼一声,怕是早已醉死了过去。
顿时屋里一片沉默,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喘,直到……直到趴在地上那人传出鼾声,柳相嘴角一抽,大袖一拂:“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把他抬回去!”
“……是,是的,老爷。”几个首先反应过来的男仆手脚麻利地将地上的男子抬起,向厢房的方向走去。
肖白白余光看见柳相也跟着走了,料算是要教训人去了,便也知道柳安阳和她都已逃过这一劫,不由高兴。虽然这劫是让人挡了去。
其实这般的景象没过一段日子便要上演一次。
不得不说,这柳家人真可是个个奇葩也。
柳老爷是当朝丞相,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厉害人物,他本人也是忠孝,万事都为国家想得周详,早出晚归,锦国上下无不敬重。治家,他也是对人很是严苛,甚至小到这坐姿、站姿等等都是马虎不得的。但肖白白觉得他最能称之奇葩的地方,不是他的忠心,或是其对人要求的严格,而是——在如此严厉治家策略中,竟能培养出两个与他完全背道而行的儿女。这真不得不叫肖白白佩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