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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分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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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去了宁致远家里。
不曾想,刚到门口不远处,正撞见宁宏隼怒气冲冲摔了门开车走了。
余航站在树下阴影里,等宁宏隼走了好久,敲门。
余清逸红着眼开门,“谁啊?”
余航站在门口,礼貌道:“余阿姨,我余航,想要找您帮忙联系宁致远,我东西放他这儿,想要拿回来。”
余清逸敞开门,“你先进来。”
余航抱着孩子进门,屋里不复之前的窗明几净,大包小包随意堆着,余航一打眼就瞧见了自己的小木匣子,被压在一个红色行李箱下,灰扑扑的,露在外面这一侧的竹节被划痕毁掉了一半,真剩下根茎残缺固执地立在匣子上。
“你这是?”余清逸端了杯茶放在茶几上。
余航起身道谢,坐下,“余勉贵出车祸死了,他女人卷了保险金跑了,房子被银行收回去了,这是他们孩子。”
余清逸见余航说得云淡风轻,暗自心惊,“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余航微微一笑,“再看,我有一个盒子放在宁致远这儿,想要拿回去。”
“你和小远说过了吗?”余清逸坐他对面。
“还没,不用说了。”余航歪头轻轻一笑,那个木匣子,估计人宁致远也不稀罕。
“这……不太好吧……”
突然,余航怀里一直安睡的小宝宝醒了,毫无预兆哭闹起来,余航无措地看着怀里宝宝哭,小宝宝上气不接下气哭得脸皮发紫。
“你……哄哄?”
“怎么哄?”余航清冷的眼睛里难得浮现出茫然。
余清逸看着眼前比自家儿子瘦弱多了的少年,心里涌起一股怜惜之情,“给我看看?”
说着,上前,轻柔地抱走孩子,温柔地哼哄着。
不多久,婴儿情绪似乎好了一些,但还是一直哭。
余清逸手指点了点婴儿的嘴角,对余航道:“有奶粉吗?他饿了。”
余航手忙脚乱去翻婴儿包,翻出一灌奶粉,“有。”
“奶瓶?”
“是这个吗?”余航翻出一个带着小奶嘴的玻璃瓶。
“冲奶粉,会吗?”
余航茫然,怎么冲?
余清逸看着怀里裹着奶嘴哼哼唧唧的小娃娃,似乎看到了十八年前的宁致远,胖乎乎白嫩嫩,小手小脚乱指乱动。
不禁母爱泛滥,柔声道,“看奶粉罐上,上面有冲泡比例,按照冲泡比例去泡,先放水,再舀奶粉,去,厨房里有热水,拿冰箱里的冰块震一震,差不多温水能喝的温度就可以放奶粉,摇匀了拿过来。冲泡之前,先把奶瓶用开水冲一冲消消毒。”
余航听完,冲到厨房手忙脚乱地泡奶粉,余清逸小声轻哄着怀里的抱抱,顺手给小宝宝换了个尿不湿。
等余航泡好奶粉递给余清逸,余清逸微微倾斜,将奶嘴放在小宝宝嘴边,小宝宝迅速吸了进去,开始吃了起来。
咕嘟咕嘟……
两只白白胖胖肉嘟嘟的小手紧紧抱着奶瓶,小嘴巴一动一动,一双眼睛滴溜溜盯着余清逸。
孩子啊……
余清逸看着怀抱里的孩子,眼神逐渐坚定。
“所有东西都在这里,你找找有没有你要的盒子。”她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对余航道。
余航道了谢,径直拿走自己的盒子,看向余清逸,面色犹豫担忧。
“我和他离婚了,净身出户。”余清逸看出余航的犹豫,主动解释。
“那宁致远……”
“他还不知道。”余清逸低头看了一眼宝宝,像小远一样很能吃,120ml的奶粉快嗦完了。
余航担忧,“住处呢?”
余清逸笑道:“准备回我弟家住一段时间,等想好了,再看吧。”
余航点点头道:“嗯,余阿姨,都能过去的。”
余清逸一直低落的心情稍有回缓,噗嗤一笑,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安慰了,微微笑道:“嗯,都能过去。”
“你呢?准备怎么办?”
余航一笑:“我也准备回老家。”
余清逸皱眉,“大学呢?”
“不念了。”余航摇头。
“为了他?”余清逸看向怀里的宝宝,奶粉吃完了还舍不得松嘴,嗦着空奶瓶。
余清逸拔出奶瓶,放在茶几上,玻璃瓶与茶几碰撞,发出叮的一声响。
“为了爷爷。”余航低垂眼帘,掏出亲子鉴定报告,放在茶几上推过去,“他是爷爷唯一的亲孙子。”
余清逸看向桌子上的那张白纸,这是她最近第二次看到这个东西了。
讽刺一笑,道:“我想余爷爷不止一个孙子,亲不亲的,倒是无所谓。”
余航抿嘴一笑,话虽如此,但他不能让爷爷的血亲流离失所。
“行,那我们不如一起走?”余清逸眼神微亮,她是真心喜爱眼前的少年。
瘦瘦弱弱的身体里蕴藏着极强的韧性,打不垮毁不掉,眼神始终清澈坚定,秉性又善良坚强。
余清逸将孩子递给余航,余航学着余清逸的抱姿将孩子抱好。
余清逸仔细观察,抱的姿势没问题,跟她的一模一样。
“可以吗?”余航怕给她添麻烦。
“当然可以!”
“谢谢您!”余航起身道谢。
“我们现在就走?”余清逸分分火火拿了车钥匙就要走。
“不跟宁致远讲一声?”余航抱着孩子跟在余清逸后面。
“哎呀,他在国外忙得分身乏术,不管他,等他回国再说。”余清逸也洒脱,拎着行李箱放后备箱就要走。
开了一天一夜的车,终于到了余家村。
余清逸由余嫂子带着安顿,余哥热情地拥抱了余航,留人在家里住了一宿,第二日便带着人去帮孩子上了户口。
下午,余航将孩子放家里交给余嫂子和余清逸,抱着余勉贵的骨灰盒去了坟墓堆,将骨灰盒葬在了余爷爷的旁边。
余航将墓上的杂草拔掉,墓碑擦拭干净,跪坐在墓碑旁,头抵着墓碑,像小时候倚靠着爷爷宽厚的胸膛一样,望向寥远苍茫的天边……
呆呆坐了半天,拭去眼角的泪,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回去了。
推开蓝色的大铁门,园子里荒凉不已,尘埃满地。
郁郁葱葱的桂花树遮盖了水井,鲜绿的苔藓从水井边蔓延到场院里,场院另一边是一大片空地,那里,原是爷爷和他的房间……
余航走向正屋。
这房子,还是早些年爷爷出钱给翻盖的两层小楼,为的就是等余勉贵回来,两个儿子两个家能住得下。
余航拉开各屋的窗帘,三四点钟的阳光直射屋里,驱散了满屋子的浓重霉味,这么敞亮的屋子,爷爷一天也没住过。
余航找齐洒扫工具,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打扫过去。
他把里面所有的床拆了当柴火用,床垫子烧了,衣柜擦了四五遍,地扫干净拖一遍擦两遍,餐桌餐椅全给扔了,厨房用具也扔了。
余航把余梅一家用过的东西全部或扔或烧,更甚至拿酒精给到处喷洒了一遍。
他嫌恶心,一想到这个房子那一家人住过,不由自主地反胃想吐。
当天晚上,他还住在余哥家里。
第二天,他坐着余哥的三轮车,去集市上用余勉贵挣的最后那笔钱给余思然置办了种种生活物品,又买了些墙纸桌椅之类。
中午,在余哥家吃了饭,回到家,又开始收拾。
一楼主卧里,贴上天蓝色的墙纸,靠近换了张一米五单人床,床边摆着一个小小的木质婴儿床,婴儿床上方,搭着一个铁架子,铁架子上蒙着暗蓝色为底的黄色星星蚊帐。婴儿床前紧贴着墙壁放在一张木质的多层置物架,置物架上摆放着各色婴儿用品:尿不湿、隔尿垫、奶粉、奶瓶、保湿霜、护臀霜还有摇铃等小玩具,林林总总不一而足,都是余清逸帮忙列的婴儿养护清单上的东西。
床的另一侧紧贴着衣柜,衣柜被余航贴上了亮橙色的贴纸,上面印着各色的植物、动物的卡通图画,整个房间地面上被余航铺上了厚厚的五彩斑斓的可拼接爬行垫,这些都是余清逸的建议,小宝宝要生活在温暖明亮的环境里,而且要经常看一些多彩的颜色,有利于视力发育。
余航一一听从。
客厅里,原本的木质沙发八仙桌被余航移到楼梯后隔间,家里有个小宝宝,就不适合再摆放这么多棱角分明的家具。
按照余清逸的建议,他将客厅里也铺满了可拼接爬行垫,北侧靠窗处摆上一张木质圆桌,四五张配套小圆凳。靠主卧的东侧墙摆上书架般的置物架,上面摆着一些卡片、绘本和各色玩具。
整个客厅都没有会客的地方,当余哥提出疑议时,余航微微一笑,他觉得他家并不会有什么客人来,余哥一家像自家人一样,也用不着客气。
现在,只有他带着个孩子住,怎么方便怎么来,余勉贵最后一单的钱,管够。
客厅西面的房间是厨房,余航又请人改了一下,将灶台去掉,改烧煤气,厨房重新装修,锅碗瓢盆全部换新。
前前后后等能入住,已经一个星期后了。
为了感谢余哥一家对他的帮助,余航亲自炒了一桌菜请余哥两口子和余清逸吃饭。余哥儿子暑假在大学里勤工俭学不回来。
菜虽是家常菜,心意却是到了。
余哥乐呵呵地掏出桂花酿,和余航对酌。
酒足饭饱,余哥愁了,“余航,不是哥说话难听啊,你年级小,学历低,还养着娃,以后,怎么弄?”
没等余航说话,余清逸噗嗤一口,喷了嘴里的桂花酿,笑,“弟,余航和我儿子同龄同学,我儿子喊你舅舅,余航喊你哥,这不差辈儿了?笑死了~”
余哥一愣,直言道:“姐,没差辈儿,按照余家的辈分,我是和余航一个辈分的,余爷爷是我太爷,没差!”
余清逸一愣,笑道:“合着,小远应该喊你舅舅的啊余航,哈哈~”
余嫂子无奈笑道:“姐,冷静冷静,小心笑得肚子疼。”
余清逸摆摆手,她这弟弟两口子都是老实人,字识得不多,人厚实,在这余家村种地养猪,活得也简单纯粹。
想起自己那些事,有些烦心,不免多喝了几口。
饭罢,余清逸有些上脸了,余家两个口子架着人回去。
余航收拾好,去看了眼睡觉的余思然,躺在床边翻着手机。
余勉贵的手机被他放在公寓里,新买了一支,号码也换了。
站在窗边,看向院子里水井边的桂花树,思绪漫无目的地飘飞着,以后……
一声嘤咛打断了余航的思绪。
转头,余思然醒了,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咿咿吖吖地叫着。
余航算了算时间,给胖嘟嘟的小思然换了尿不湿,洗了奶瓶,泡了奶粉,将小思然抱出来,喂奶。
这几天在余清逸和余嫂子的双人培训指导下,余航已经能够很好地带孩子了。
喂好奶,竖抱把奶嗝拍出来,余航才将小思然放回小床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奶娃娃自己把自己逗得乐呵呵。
喜欢这孩子,是不可能的。
他只觉得烦躁。
饿时哭也就罢了,有时候莫名其妙地扯着嗓子嚎,嚎得面色发紫,快要厥过去,根本哄不住。
一夜醒个四五次,泡奶粉、换尿布、哄睡……
他只想扔掉这个小恶魔。
但余航又心有不忍,爷爷养他时,他也只有这么大么?
爷爷是不是也都经过,他小时候有没有乖乖的?
叮铃铃……
铃声响起,小胖手抓到了床头的摇铃。
小思然咯咯直笑,笑声也真如银铃一般清脆可爱。
嘴里还一直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些什么,只口水流了一下巴。
余航揪起小思然脖子上戴着的小围嘴,给人擦擦口水,发现小崽子下牙板冒了一颗小米牙,冷漠的眼神柔和了一些,心里涌起一股微弱的感动。
抿起唇,轻哄着,把娃娃绑在背上,出去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