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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桂花烧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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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天际的火烧云热情如火地盛开着,上了一天课的大学生们嗷嗷待哺,下课铃声一响便急不可待地冲进了小吃街。西南省北城的大学城小吃街开始了一天最热闹的时候,人声鼎沸,热闹喧天。
三四条长龙般的摊位,中间的过道里流淌着络绎不绝的大学生。每个摊位前都挤满了青春洋溢的小哥哥小姐姐,呼吸哈出的白气与四周弥漫的烟火气融为一体,飘散在蓝色顶棚的上空。
“刺啦”葱花与热油相撞,迸发出一阵葱香,晶莹莹的米饭倒进锅里,翻炒、颠锅、撒盐、打蛋,金黄色的蛋裹上白色的米粒,再翻滚,颠锅、装盘。环保盒里,米香四溢,色彩分明,金黄色的米粒,绿色的小葱,再舀上一勺橙黄色的萝卜干,那叫一个绝。年轻的老板在这寒冷的冬日里打着赤膊,脖子上挂着白色毛巾,时不时侧头擦一下额角的汗。
虽做着劳力活,面色却白皙红润,戴着口罩露出的眼睛水润而清冷。
而他旁边的小火炉也围着一圈人,里三层的人未走,外三层又挤上了人。
不大不小的火炉里不断溢出桂花的香气,隐隐约约,似浓似淡。只见一双尚显稚嫩,却骨节分明的手,带着透明手套,将一个个圆滚滚白嫩嫩的饼胚,“啪”地一声,贴在了炉边,顺便将几个已经透出金黄的烧饼翻面,手法极快,动作十分熟练。不一会,炉中几个烧饼炕好,带着透明手套的手,又将其迅速拿出,放进桌旁准备好的方形盒子里,盒子上套好了透明纸袋,透明纸袋上又套了个长方形牛皮纸,饼一放,将纸袋一拎,便打包好递给学生:“姐姐,给你。”变声期的少年声听得小姐姐心里可苏可苏了。
沾满芝麻的烧饼散发着浓郁的挂花香,小姐姐接了饼,道了声谢,咬上一口,芝麻的香脆、饼皮的酥脆、桂花的甜蜜在嘴里交融缠绵,一口咽下,口留余香,甜进心里,暖了眉眼。
不禁心想,最近刚来的这家炒饭做得喷香,做的桂花烧饼也好吃,又香又脆,酥得掉渣。
老板长得也清冷帅气,戴着口罩也能看出那双眼皮的大眼睛bolingboling,看着你的时候,清清冷冷。尤其那双手,是真好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颠那大铁锅时,刚劲有力。旁边贴饼的少年,也不知道是他什么人,看着也不像是儿子呀,十五六岁的年纪,老板嘛,看着像是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不过,没有新上任的讲师帅,新来的这位讲师,那可真是,天天上课,穿着西服,打着领带,不苟言笑,严肃冷酷,气场也很强大,上他的课,从来没人敢开小差,一个眼神杀过来,咻咻!能冻得人从里到外一哆嗦!
不过,真的好帅啊~
听说是哪个集团的老总,不知为什么到他们学校做老师。
小姐姐边吃边想,就见新来的老师迎面过来,笑容满面,“老师好!”
“嗯。”讲师看了眼她手里的烧饼。
旁边的小伙伴很热情:“老师,新来的那家做的桂花烧饼可好吃了,可以试试呀。”
讲师朝他们点了点头,走远了。
路灯逐渐亮起,远远望去,好像是天边闪烁的明星。小吃街人越来越少,大学生都准备回去了,宿舍有门禁,他们都得算着时间回宿舍,余航忙碌了一晚上,也终于得以坐下休息,喘口气。
余思然坐在火炉里侧的蓝色塑料高凳上,余航坐他对面,两个人裹上脱在车座椅上的羽绒服,就这火炉的余温驱寒,又从炉子里掏出两个桂花烧饼,一人一个吃了起来。
热乎乎酥脆脆的烧饼吃得余思然一嘴残渣,余航擦掉他嘴边的残渣,又将火炉盖上温着的牛奶递给他,“一晚上,你也辛苦了,喝点休息一会我们就回家。以后你在家里做作业,要么看书,要么休息,不要过来了,你看一晚上给累的,明天还有精力上学?”
和他相对而坐的大个子少年,一手烧饼,一手牛奶,“再看吧,我可以的,你也喝。”吸了口奶,就将牛奶递回给余航。
余航摸摸他的头,“你自己喝吧。你是要高考的,不能耽误,该学习就学习,我这边忙得过来的,你放心。”
余思然摇摇头:“我心里有数,你别操心我了……”
余航刚要说话,就被打断了。
“烧饼,还有吗?”一道男声突然响起。
余航头也未抬:“还有一个,我给你拿,那边w信扫码。”
哒哒的皮鞋声在炉火噼啪中显得特别铿锵。
手脚利落地打包火炉里最后一个烧饼,递了过去,几秒钟,没人接,抬头,只见那人盯着他,眼神复杂。
“你好,你的烧饼好了。”余航提醒。
“余航?”低沉的男声里听不出情绪,摇了摇手机。
余航以为是核对收钱的账户名,“是,余航。”
男人接过了烧饼,“余航。”
余航收拾桌子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细细打量眼前的这个男人,身材高大颀长,西装革履,鼻梁高挺,上面架着一副金色边眼镜,眼镜下的眼睛狭长,右眼角处隐隐约约有颗痣。
“宁……致远?”
“是我。”宁致远声音有些发颤,眼睛却在瞬间亮得惊人,看起来非常激动。
余航的手在桌下扯了下羽绒服里的蓝白格子围裙,勉强笑道:“好久不见。”
宁致远深深地看着他,“好久不见。”
“加个w信?”宁致远见他客气疏离的样子,不禁捏紧了手里的袋子。
余航摇了摇头,疑惑,“宁先生……还有事吗?”
宁致远心中一痛,扯了扯嘴角,迟缓地转身走了。
昏暗的房间里,宁致远坐在地上,垂着手搭在膝盖上,手指间的烟头,在黑夜中明明灭灭。
他吐出一口烟圈,盯着指尖悬挂着的桂花饼愣愣地出神……
忽地,烟灰掉落烫了手指,宁致远猛然惊醒,站起身,看着落地窗下霓虹灯闪闪烁烁,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而余航眼看着宁致远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里,才放下手里的东西,眼神发愣,盯着火炉,左手紧紧抓着不断颤抖的右手,那右手掌心,是一块花朵样的疤。
余航直愣愣站着,周围喧哗声不断,所有摊贩都在收摊准备回家,他立在昏黄的灯光下,低着头垂着眼,看不清神色。
“哥?哥?!”
“嗯?”余航回神。
“怎么了?”余思然问。
“没事。”余航摇了摇头,继续收拾。
说着没事,但当余思然将打包盒装好,凳子叠成一摞,搬到车斗里时,却见余航连火炉里的火都没熄灭,拿着抹布往火膛里伸,吓得他冷汗都激了出来,赶忙拽住他的手。
“哥,我来吧。”余思然按下余航的手,自己脚利索地收拾好所有的东西,收了桌板,架在三轮车的车斗里,火炉熄了火,拿湿抹布包着手,揪住炉子的两耳,一提,一放,一推,火炉便稳稳地站在了车斗里。
余航站在旁边,看着余思然,忽然发现,思然长得比他都高了,也壮了,低头盯着自己满是茧子伤疤的手,想起宁致远接袋子时那手的宽大光滑……
都已经这么多年了啊……
好不容易收拾好东西,两个人坐上驾驶座,余航戴上头盔,戴上皮手套开车,余思然戴着针织帽,拿出英语书,心思却不再书上,频频瞥向一旁的余航,生怕他再走神出什么问题。
实在看不进去,余思然收了书,仔细地盯着余航,防止出事。
他们回到了出租屋里,将车停在楼下。
进了门,喝了口水,余思然坐在书桌前开了台灯做作业,余航去厨房准备明天出摊的东西。
和面,做酥皮。揉面擀皮,卷成一个个光滑的小面胚,顺手在事先倒在大盘里的芝麻上一贴,等面胚两面都粘上了芝麻,又放在另一个刷了油的方盘里摆好,做好了三大盘的面胚,一一盖上保鲜膜,放进冰箱。
接着又洗了五六根胡萝卜,削皮,切丁,装进十寸深的不锈钢盆里,包上保鲜膜;又从冰箱里拿出二十来根玉米火腿肠,扒皮,切丁,装进十寸深的不锈钢盆里,包上保鲜膜,小葱也是同样的做法,再将三个盆放进冰箱保鲜,明天拿出来用。
再淘上一大盆米,倒进足够十来个人吃的电饭煲里,预约好时间。最后检查环保盒、一次性竹筷、方便袋等打包物品的数量,又将塑料盒子里的盐、糖、鸡精添满,将按压瓶里的生抽、老抽、蚝油等作料加满。忙忙碌碌,已到了十点多,所有出摊物品都准备好了,洗了手,削了点水果端给余思然。
等余思然做好作业,整理好书包 ,两人分别洗漱,各自回房。
寂静了半日,余航突然敲门道:“睡了吗?”
余思然有些困了:“怎么了?”
沉默了几秒,余航道:“没事,睡吧。”
余思然反而精神了,起了床,开门问:“哥,怎么了?”
他哥平时沉默寡言不喜欢说话,主动开口,肯定是有什么事。
余航默了半天,站在门口,轻声问:“你……在学校……还好吗?”
余思然皱眉,他哥基本不问他在学校的情况,这是怎么了?尤其这大半夜的,怎么了?
“还好的。”
“有……朋友吗?”余航盯着地面,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有的,像兄弟一样。”
“是吗?那就好……”余航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哥?怎么了?哥?”连声问得不到回答。
余航猛然回神,“没事,问问,睡吧。”
说完便转身走了,就余思然一个人摸不着头脑,也回去睡了。
余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终还是起身,翻出柜子底的一个木匣,放在床上,揽进怀里,盯着眼前斑驳的墙面,愣愣出神。
墙面上面黑线交错,有些地方的石灰已经掉落了,就像柔嫩白皙的美人脸上的一块疤,丑陋,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