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暖春时》拾有捌玖

30、凛冬已过

　　回程的路上依旧很安静，只不过这次苏榆有在说话。

　　苏榆靠在椅背上，今天上班她扎了一个低马尾，黑色的扎头绳绕了两圈将头发束在脑后，靠在椅背上的时候因为头发撑着让苏榆不舒服，她抬手拿掉扎头绳，让头发顺滑的散开，自己也靠得更舒服。

　　副驾驶的窗户开了一半，风吹进来，让苏榆微微眯了眯眼。

　　“我记得那天院长很开心……”刚开了个头苏榆就响起了什么一样 ，歪头看向江衍之，“哦对了，江先生知道我是孤儿吗？”

　　风带起苏榆耳畔的碎发，她抬手扒拉了两下，将被吹到脸上的头发顺了回去，没什么情绪的眼睛一直看着认真开车的江衍之，似乎在等他的一个答案。

　　江衍之皱了皱眉，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了一些：“不知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没有调查过你，没有窥探过你的隐私。”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苏榆带着笑意的声音：“我信。”

　　皱着的眉松开了一些。

　　苏榆重新换了一个开头：“我是个孤儿，从记事起就已经在孤儿院了，也有人动过收养我的心思，但最后没有一个成功的。”

　　苏榆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但她好像天生一副讲故事的好嗓子，缓缓道来的故事让人很想继续听下去。

　　“我记得那天是我的生日。”说到这儿苏榆突然低低笑了一声，“说是生日，其实就是院长捡到我的那天罢了。”

　　苏榆看着前面的眼神有些涣散，似乎是陷入了回忆。

　　“那天院长没有给我买小蛋糕，但院长很高兴，她给我换了一条很漂亮的裙子，她跟我说今天一定要好好表现，只要我表现好了我就能有一对很好的父母。我已经十岁记事了，这个年龄的孩子已经很少有家庭愿意领养，因为他们觉得……养不熟。”

　　“我见到了院长说的那对夫妇，他们开车来的，下车的时候还带了另一个小孩，一个看起来和我们不一样的男孩。”

　　苏榆又偏头去看江衍之，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他们一家人在孤儿院待了一下午，和我们一起吃了饭才离开。”苏榆说到这停顿了很久，久到江衍之都移开视线看了他一眼。

　　“那位夫人真的很温柔，她给每一个人都分了带来的糖果和小蛋糕，笑着问我们的名字，温柔的和我们说话。”苏榆觉得自己应该不记得这些了的，但是现在回忆起来，那些记忆都很清晰，清晰的让苏榆以为这是昨天才发生的，但是……
　　苏榆垂眸，整个人情绪低落下去，虽然记得很清楚，甚至记得那位咐人的笑容，但是苏榆有些不想讲了。

　　“然后他们离开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苏榆的情绪，江衍之在考虑要不要找个地方停车。

　　“然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们，但是那位咐人的丈夫资助我上完了高中。”

　　江衍之没再想找地方停车的事情。

　　“江先生，资助我念完高中的就是你的父亲。”

　　江衍之也知道了苏榆口中的夫人是谁，所以苏榆说的他们很久之前见过，是在小时候孤儿院见过，只是他不记得了。

　　苏榆再次开口却换了一个话题：“所以江先生今天怎么过来了？难道是知道我没带司机特意过来接我的？江先生今天不是有约会？工作谈完了？”

　　江衍之抿唇，他想今天的苏榆话有点多。

　　然后车里又响起苏榆的笑声，她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又变好了：“江先生，我是孤儿，从小到大受到过的恶意多的数不胜数，那些人说的话我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自然也就不需要你帮助，但是真的很谢谢你，所以……”苏榆的声音越来越轻，“你可以不要生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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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衍之把苏榆送回了澜庭婉拒了她一起进去吃饭的提议。等苏榆进了电梯，他才把车开进了停车场，在车里坐了很久才下车回到自己的住处。

　　江衍之从通讯录里翻出姜烨的号码拨了过去。

　　“爸。”江衍之的声音有些干涩，“我妈去世前你们是不是打算收养一个孩子。”

　　江衍之对苏榆说的没有什么映像了，但他依稀记得在他小时候他妈妈说过想要一个女儿。

　　提起亡妻姜烨沉默了许久：“是，你妈妈本来已经有想领养的孩子了。”

　　江衍之沉默的听着。

　　“但是在去办领养手续的路上出了车祸，你妈妈……走了以后，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再去将那个孩子带回来。”姜烨缓缓说着那些江衍之不知道的事，“没有了你妈妈的家已经不适合那个孩子了。”

　　姜烨从来不会隐瞒江衍之任何事情，即使在他妈妈出了车祸后就把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的他送到了国外，但等他成年了之后姜烨就把所有事都告诉了他，包括他妈妈乘坐的车是被人动了手脚才出的车祸，因为害怕顾及不到他，让他也出事才匆匆将他送到了国外。

　　江衍之有了些猜测：“那个孩子是谁？”

　　姜烨没说话，过了几秒才道：“我以为她已经告诉你了。”
　　毕竟江衍之都给他打电话了。

　　果然。
　　江衍之垂眸，遮住眸子里的情绪：“是苏榆。”

　　“她呆的孤儿院因为院长身体不好又没人能接手的原因在她初中的时候就停了，那位院长带着她一起生活了两三年，直到她上高中却拿不出学费才来找到我，我资助了她高中的学费并答应一直资助到她大学毕业，但是在她高中还没毕业那位院长就离世，苏榆一个人生活了很久，直到她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然后我留给她的那张卡被寄了回来，上面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笔资金转入。”

　　姜烨回忆了一下：“后来有一天那张卡再也没有了动静，我让秘书查过，那是我资助她上高中的所有钱，她一分不少的都还了回来。”

　　说到这姜烨笑了笑，他想起今天和苏榆聊天的时候甚至想到要是当初他的夫人没有出事，他们收养了这个孩子，不知道今天的苏榆又会是什么样的。

　　“阿衍。”姜烨语气严肃，“你妈妈不会喜欢你现在对苏榆做的事的。”

　　江衍之知道他说的是包养苏榆这件事。

　　江衍之眉梢动了动：“嗯，挂了。”

　　然后被挂了电话的姜烨很生气，开始后悔把这些事告诉江衍之了，这就是个白眼狼。

　　江衍之站在窗前，眼眸从窗户往下看，苏榆现在就在他的楼下。江衍之不记得他小时候见过苏榆了，但他还记得他以为的初见的那天。

　　那天因为和临大经管院有合作，他亲自去了一趟临大，但是要找的老师因为有工作不在院里，等被学生带着去到一个不算大的会堂才知道临大那天有一个演讲比赛，那位老师是评委。

　　因为已经活动快到尾声，会堂里经管院又不远就让学生带着他们过去。他们被鞑子和进到了会堂了，里面零散的做了几个学生，应该是已经演讲完的学生，只有最前面第一排坐满了老师。

　　江衍之进去的时候只看见台上站了一个女生，只瞟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他找了个位置坐下。

　　演是脱稿的英语演讲，江衍之进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最后，他只听见女生的最后一句以及感谢结束语。
　　那句结束的话江衍之到现在都还记得：“When the winter is over and the spring warms up.”

　　女生的声音很好听，说着英语的时候有种清耳悦心的感觉，像是夏天烈日下走到了树荫下，遮住了烈日的暴晒。

　　江衍之这才抬头往台上认真看去，第一眼就被女生的眼睛吸引，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但江衍之从那双眼睛里却看不到任何情绪，黑色的眼瞳被眼帘半遮，抬眼看人时冷冷淡淡，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一样，好像这世间没有东西能留住她，只要她愿意，可以马上就舍弃这个世界。

　　江衍之愣神了一会儿，才从那双眼睛里移开了视线看向其他地方。
　　红色幕布前的女生白衬衣黑色的西裤，右手手指搭在立式话筒上，像在轻轻的扶着，说完结束语后就收回了手，垂在身侧，有些宽松的衬衣看起来有些大，但在动作间还是能看到女生隐在衬衣下的纤瘦的腰身，穿着白色帆布鞋的脚并拢站的笔直。

　　直到女生下台，江衍之才看着那个背影冒出一个念头：为什么明明说着的是充满生机希望的话，可说话的人眼里却一片荒芜什么也没有。

　　活动结束了，统计分数期间江衍之等的那位老师已经过来，一见他就是道歉，台上的主持人还在说着串词，但江衍之已经要走了，临走前江衍之又看了一眼那个女生，只能看见她低着头在摆弄手机和一点侧脸，离开的时候江衍之甚至生出了一点可惜的念头，没有知道她有没有拿到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