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一家人》桑白

12、012

　　“这些都有，你娘花这个钱做什么！”周外婆责怪地说了一句，让何家舅母把东西收起来，准备做饭。

　　何家舅舅也说何氏乱花钱，接着又问了她家中近况，地里收成长的好不好等等。

　　正说着，周外公背个锄头推开院门进来，听到屋里头欢声笑语的，抬头瞅了一眼。

　　周娇娇看到他，忙喊了声：“外公！”

　　周外公高兴坏了，把锄头一放就进了屋子。

　　问她啥时候来的，咋不让人去叫他呢？周娇娇说自己刚到，还没坐多大会儿呢。

　　周娇娇瞅着他，周外公和周外婆一样，都是那种慈眉善目的长相。

　　周外公身材有点偏瘦，脸上也刻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但人看着很精神，慈祥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

　　“外公看着又瘦了，是身体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天太热，没啥胃口，瞅着像瘦了其实没啥事。”

　　周外公解释，起身到柜子旁。打开柜子，在里头被子夹层里掏啊掏的，最后拿出了一包油纸包的糕点。

　　“快吃快吃！”

　　“你外公啊，一直给你留的，快吃吧。”周外婆笑着说。

　　里面是几块绿豆糕，看着都放了好久了，周娇娇拿起一块啃着吃，说谢谢外公，周外公笑得更开心了。

　　周外公从小就对周娇娇很好，何家舅母早年生何林伤了身子，一直也没再生。周娇娇伶俐可爱嘴又甜，小时候经常到外婆家玩儿，周外公格外喜欢这个最小的外孙女。

　　“记得让林子她娘给娇娇煮几个鸭蛋，中午配着粥吃，可香了。”周外公吩咐周外婆，周外婆笑着回他说早煮上了。

　　在屋里说了会儿话，周娇娇就跟周外婆走了出来。

　　要说周娇娇最喜欢外婆家的什么，那一定就是两个超级宽敞的菜园。

　　周外婆家有两块长方形的菜园，一块在屋后，一块在院子旁边，面积比周娇娇家的菜园还要大。

　　里面不仅种着各种菜，周外公还移植了果树、杏树、樱桃树到园子里，树下面结着树莓，还有一块儿地种的是草莓。

　　果树上的苹果还是青色的，还没到季节没长多大，等着到了秋天，都是红通通的，甜美多汁。

　　周外婆要去摘菜，手里拿了个碗，打算再给周娇娇摘点草莓和树莓吃。

　　菜地里郁郁葱葱，什么菜都有，蝴蝶和蜜蜂在菜地里穿梭起舞，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的。

　　外婆家的草莓种在后院屋檐下的阴凉处，个头又大味道又甜，周娇娇都等不及去洗，一边摘一边吃。

　　树莓有黑色的也有红色的，吃起来没有草莓甜，但是酸酸甜甜，也特别好吃。

　　摘了满满一碗，到灶房里打水洗干净，周娇娇拿着小板凳坐在井边，周外婆摘菜，她就负责捧着碗开开心心地吃，偶尔逗逗拴起来的大黄，心情是无法言说的美丽。

　　快开饭了，林子表哥也带着酒坛回来了，怀里还抱了一个大大的西瓜，看到周娇娇来了跟她高兴地跟她打招呼。

　　“这瓜哪儿来的？”何家舅母问儿子。

　　“是田叔给的，他在瓜地干活，我过去帮了一把，他塞给我的。”

　　“那就收着吧，下午切了给娇娇吃。”何家舅母笑了下，把西瓜放进一口小缸里。

　　缸里的水是刚从井里打的，水温冰凉，冰镇效果比什么牌子的冰箱都强。

　　何家舅母的手艺不错，饭菜味道很好，周娇娇嘴上不停地夸着何家舅母的厨艺，何家舅母眉开眼笑，直往周娇娇碗里夹菜。

　　周外公腌制的咸鸭蛋也得到了周娇娇的高度赞扬，咸淡合适，蛋黄腌的直流油。

　　吃完饭，周娇娇听周外婆的进屋躺了会儿，醒了就拿着剪刀到何家舅母的屋子里帮忙。

　　三个人拿着红纸剪喜字，剪完把它贴到每一间屋子的床上，一瞬间，就有了喜事的氛围。

　　第二天上午，何氏也到了。

　　今天要忙的事情可有点多，定的鸡、鸭、鱼全都送来了，要收拾好放起来，碗筷也要预备出来。

　　何家舅舅是木匠出身，家里虽然做了不少桌椅板凳，但宴客用还是不够，大概算了下还需要多少，带着儿子出门跟乡亲借桌椅去了。

　　周娇娇跟着帮忙，几个人竟然还有点忙不过来。直到下午何家大姨过来，情况才好了点。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大姨家的表姐菊香，比周娇娇大两岁，人长的也挺清秀，皮肤比一般农家儿女要白，穿着一身粉色的裙子，头上带花，乍一看倒像是地主家的闺女。

　　菊香进了院子叫了声人，没多说话就到屋子里待着去了。

　　何家大姨在灶房帮着干活，没跟老娘妹妹说几句话，就听到自家闺女在屋里喊：“娘，我要喝水！”
　　何家大姨叹口气，舀了碗水端进去。

　　周娇娇坐在小板凳上，弯腰在大木盆里哼哧哼哧的洗刷碗筷，见此也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个表姐，可是被姨夫教坏了。

　　周外婆脸色不好看，何氏也一样。等着何家大姨出来了，何氏拉着她说：“姐，你这也太惯着菊香了，她都这么大了，咋喝水还要你伺候。”

　　“她爹让这么养，我能有啥法子，我让他们老崔家绝了后，在家里根本说不上话。”

　　“那也不能这样啊，以后菊香嫁了人，婆母还能得这么惯着她？”何氏说。

　　“我也知道，可是菊香她根本就不听我的。”

　　周外婆手里盘子一放，语气怒道：“你是她娘！她不听你就不说了？都是你惯的！瞧瞧你现在的样子，你到底是她娘还是她的丫鬟婆子？！”

　　冷笑一声，又说：“这嫁出去两个，就剩这一个了。也不知道她爹又打着什么主意，我看她也是个一心想攀高枝的，也罢，你管不了就别管了，就这么惯着她吧。”

　　听了周外婆的话，何家大姨心里难过，她知道周外婆说这些是为她好，这也确实是在害菊香，但她也没办法啊！

　　周娇娇把碗筷刷完，清点了一下发现还是不够，就跟舅母说去后头姨婆家借碗筷。

　　何家舅母怕她自己拿不了那么多，但何林和何家舅舅又不在，她们也都忙着，就让她等等，等自己剁完手里这只鸡就跟她一起去。

　　这边何家大姨想了又想，觉得还是不能这样惯着闺女，一咬牙，对何家舅母说让菊香跟着去，自己进屋喊菊香去了。

　　等了好一会儿，周娇娇才看见表姐菊香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冲着她扬了扬下巴，自己先出去了。

　　一路上两个人也没怎么说话，菊香走路一扭一扭的，看着是颇有风情，但速度实在太慢，周娇娇看着有些无奈。

　　“表姐，咱们稍微快点，一会儿回去还要备菜呢。”

　　菊香啧了一下，说：“着什么急，又不差这一会儿。”

　　说完，菊香转头细细打量自己这个表妹。明明每天干农活，肤色却比她还白，长得也比她好，外婆外公谁都喜欢她，真是让人心烦。

　　心里翻了个白眼，菊香想到她娘刚才拿周娇娇跟自己做对比，阴阳怪气地开口道：“我说表妹你啊，对自己也上心些。你长得也不差，好好保养着，别为了想得个好名声就装勤快，做这做那的，搞得自己一身油烟，将来哪个富贵人家还肯娶你？”

　　周娇娇心里无语，懒得跟她多说，“我的事就不用表姐关心了。”

　　“我也是为了你好，二姨夫不过就是个庄稼汉，将来肯定会把你嫁到同样的门户去。穷苦一生，能过什么好日子？”

　　接着菊香又噢了一声，说：“对，我倒是忘了，听说你们在县上摆了个摊子卖早点啊？那能赚几个钱，抛头露面的，你也不嫌不值当。”语气中的嫌弃都不遮掩。

　　周娇娇停下来，语气冷冷的说：“我爹是庄稼汉，是良籍，自然比不上姨夫给人家做管家厉害。至于我们家卖早点赚几个钱，就不用表姐操心了。”

　　说完，周娇娇大步直接走了，也不等后面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崔菊香。

　　崔家确实有点小钱，从崔菊香的穿戴上面也能看出来。

　　不过这都是因为崔家姨夫在县上给户富人当了管家，堕了奴籍得来的。

　　要不是主家开恩，连崔菊香也是奴籍，现在倒嫌弃起周老爹是庄稼汉了。

　　天天想着嫁到富贵人家享福，躺在床上养身板，把何家大姨像老牛似的使唤。

　　她原本还以为这崔菊香是被崔姨夫教坏的呢，现在一看，真是随根，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把碗取回来，周娇娇什么也没跟何氏几人说，面色如常的继续帮忙干活。

　　崔菊香在后头捧着一堆碗筷进来，脸色十分难看。

　　这个死丫头，把大碗全都留给了她，把她新做的衣裙都蹭脏了！

　　周娇娇瞟了一眼，心里偷笑，该！让你嘴贱！

　　何家舅妈脸色沉了下来，还以为崔菊香是不想帮忙故意给她脸色看呢，对这个外甥女更不喜欢了。

　　天黑了下来，几个人也忙活得差不多了，早早的就进屋里休息，明个可是要起大早呢。

　　何氏和何家大姨两家人挤在一个屋子里凑合了一宿，崔菊香觉得不舒服，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周娇娇被她搞得也没睡好，感觉自己刚睡着，就听到何氏几个人起来的动静。

　　喜娘和抬轿子的人到了，周老爹也带着周家兄弟四个过来，他们一会儿要跟着林子表哥去娘家接新娘。

　　喜娘是周外婆找的，是村里一个有经验的婆子。

　　喜娘过来给何家舅母梳妆，一会儿还要跟着轿子去新娘家，引导新娘上轿、下轿，送新娘入洞房，为新郎新娘铺床摊被，陪伴新郎新娘吃“状元花烛饭”。

　　一般都口齿伶俐，在每个环节上都会编取悦人的好“口彩”，会说吉祥话。

　　乡下成亲一般都用头牛车拉新娘过来，很少有雇轿子的。

　　何家舅母就何林这么一个儿子，婚事也是千挑万选。新娘为人能干勤快，哪里都好，她就更愿意给她撑场面。

　　何家舅舅作为木匠也是小有积蓄，因此，何家舅母特地去雇了一顶轿子来接新娘。

　　虽然轿子装饰简单，但也是十里八村头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