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酒》和靖

134、解围

　　寒江太后似笑非笑，脸上看不出喜怒，她似乎只是听了家里孩子说的玩笑话，没什么好上心的。

　　“好了，你要是想在宫里玩，那便随你，你的院子里什么都有自然有人伺候，你要是不想在宫里玩那就回家去，府里也有人伺候你。花花，近翎卫的事我已经答复过你了，你也莫要唐突了我的贵客。”

　　“姐姐！”如花上前行礼，架住寒江太后的话，他看不惯云渡之流是一回事，但是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人留下十分的危险。

　　“这样的人留在宫中与礼法不合，长姐位尊贵为太后，如何能让这些人近身伺候？我朝祖制之下宫禁森严。纵然如今建安局势不明，有逆贼作乱，但是长姐身为太后也不该破宫禁，违祖宗之法。”

　　寒江太后的脸色顿时就不太好看了，捏在扶手上的手指不自觉发力，甚至青筋都有些微微暴起，但是寒江太后是个体面的女人，她不会在这个时候跟自己的亲弟弟翻脸，更不会落人口实：“花花，你还真是长大了。跟长姐都能讲规矩了，本宫会让他们退守前宫，这应该不算破宫禁了吧？”

　　“长姐。”如花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跟在端木桢身边的嬷嬷已经不着痕迹地到了他的身边，老嬷嬷打断他的话：“小公子，奴婢来传陛下的口谕，数日不见您了，想跟小公子说说话。”

　　寒江太后笑了；“你来的还真是巧了，真是宫里有半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你们啊。”

　　老嬷嬷低着头，双手拢在袖子中，声音低缓不卑不亢：“都是托娘娘的福，陛下这些年也很有长进，娘娘教子有方。奴婢等只是奉命行事，没有什么手眼通天的本事，不过是娘娘和陛下身边的一个老婆子罢了，伺候好娘娘和陛下就足够了。”

　　这是到底是跟了寒江太后几十年的老嬷嬷，在主子面前的体面还是有的，寒江太后也不会为难她，淡笑道：“既然皇帝想见小舅舅那便见吧，他们也是有些日子没见了。宫中事多，你们都好好伺候，本宫家的小公子金贵，你们都小心些。”

　　“是。”

　　寒江太后起驾，云渡真人一脸晦气地跟在太后銮驾之后，老嬷嬷死死地拉住如花的袖子，一直到寒江太后走远了老嬷嬷才松开手：“小公子，今夜是娘娘去奉华殿礼佛的日子，何必去触娘娘眉头？”

　　如花冷哼一声：“娘娘什么时候爱礼佛了？这些年相国寺的主持亲自主持的法会娘娘都懒得去看。”

　　老嬷嬷解释：“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吧，娘娘宫里多了些奇怪的人，不过娘娘很信任他们，也许那里头有什么得道高僧，让娘娘又喜欢礼佛了吧？这些事不是我们该管的，小公子在娘娘面前太放肆了......”

　　如花也知道拿大梁祖宗家法来压寒江太后那就是结结实实地踩在了寒江太后的逆鳞之上，寒江太后以女主身份持国，祖宗家法算什么？

　　“可是也没有办法了，我还是信不过这些人。江湖上混不下去来投朝廷本不是什么新鲜事，刑部统率之下的许多神捕和参事也是江湖出身，但是嬷嬷真不觉得这些现在才出现在我姐姐身边的人绝非善类么？”

　　老嬷嬷摇摇头：“小公子想太多了，娘娘的用人从来都有娘娘的道理，寒江家百年荣耀在身，娘娘又怎么会大意？这些人既然已经进宫，那就代表娘娘有用。小公子为了自己的事横加干预只能惹怒娘娘。陛下也是担心这一点才让奴婢从此过来的。”

　　如花颓然地叹了一口气：“阿桢的目光永远都不会困于方寸之地，嬷嬷也以为我是在跟姐姐胡闹么？”

　　“小公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奴婢怎么敢揣测？只是陛下吩咐了，不能让小公子跟娘娘起冲突，奴婢不过是听命办事而已。”老嬷嬷没有再多言，只是提了灯在如花身前领路：“小公子若是不想见陛下，那就请便吧，陛下那边一切都还好。”

　　如花不是不想见端木桢，而是端木桢尚在禁足之中，如花实在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去见端木桢。

　　“近翎卫应该不敢太过分吧？桢毕竟还是帝朝的皇帝，娘娘毕竟是皇帝的生母......”

　　如花的声音越来越低：“我还是去看看他吧，长姐总不会因为我去看了桢而迁怒我的。”

　　“小公子惦记陛下，陛下自然是知道的。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到底不同些，只是小公子，陛下这次被禁足可见娘娘是动了大气。虽是亲身母子到了皇家也是君君臣臣那一套，奴婢虽不懂朝政但是现在也不免担忧。”

　　“嬷嬷是担心.......娘娘和陛下的关系么？”

　　“奴婢跟了太后娘娘许多年，后来又成了陛下身边的大嬷嬷，陛下和小公子都是奴婢看着长大的，都是一等一的好孩子，小时候娘娘对陛下也是严格，但也不是今日这个样子，奴婢如今也是看不明白这娘娘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了。寒江家兄弟姊妹皆有列土封侯的荣耀，可是几个公子与陛下并不算亲近，只有小公子是与陛下一同长大的，所以奴婢才冒昧来跟小公子说这些话。”

　　如花明白她的意思，太后和皇帝之间的争斗已经摆在了纸面上，皇帝是嬷嬷带大的，她不想面对的局面是她忠心耿耿的娘娘到最后会让她看着长大的皇帝有一个极其让人哀伤的结局。

　　宫里人看这些事看得多了，出身皇族锦衣玉食，一生下来就在万万人之上，但是一旦从云端坠落，这些人的结局会是天下人都难以想象的惨烈。

　　“姑姑放心，桢是个好孩子。他这么多年都好好的，娘娘也不会走到那一步的。”如花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老嬷嬷，现在他已经能感觉到很多了，宫里的事并不是他能插手的。

　　老嬷嬷给如花引着路，昏黄的烛火透过灯笼纱晕染着洒在地上，暗淡的黄色暖光在一片黑暗中像极了端木桢想在的处境，这一片宫殿原本应该是宫中最繁华热闹的所在，但是却因为皇权的旁落，这一片的宫殿冷冷清清，连灯火都比别处暗淡。

　　“嬷嬷，这是哪里？”

　　路过一片殿阁的时候如花突然觉得有些奇怪，这附近挨着皇帝的寰极殿，按理说应该是宫中得宠妃嫔的住处。但是这一片从先帝时起就从未被赏赐给宫嫔，而是空置着，历代的皇帝就像是把这里遗忘了一样，如花小时候也跟着端木桢一起上这里玩过，不过这里稀松平常，不过几间屋舍，那个年纪的小男孩是不会对这里感兴趣的。

　　如今路过，不知道是因为心性不同了，还是因为别的，如花只觉得这几间宫舍格外的奇怪。

　　但是这片宫舍的来历就连宫中经年的老嬷嬷都讲不清楚，她在宫中活了几十年，宫里的路就算是闭着眼她都能顺顺利利的走好几个来回，可是在她的记忆中对这一片宫舍的记忆也十分浅淡。

　　“小公子是说这里么？”老嬷嬷仔细想了想，只能回答：“这里的事从我进宫的时候起就没有人提及了，只知道这里已经空了很久了，先帝爷在的时候宫里好多娘娘，她们正得宠的时候都想求先帝爷让她们搬到这里来。不过先帝爷从未答允，后来闹得烦了先帝爷还发落了一些妃嫔，甚至还迁怒到了娘娘身上，说她身为皇后却不能管好后宫，罚娘娘禁足思过。那段日子啊，真是不敢想......”

　　老嬷嬷还没来得及追忆多少曾经，就看见如花已经推开了掉漆斑驳的院门，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小公子，这里久无人住，恐怕不干净啊。”

　　如花却不觉得：“不干净么？我看挺干净的。”

　　如花抹了一把地砖上的浅灰，心里多少就有数了，这毕竟是宫中的殿舍，还是有人收拾的，而且前不久还有人来修缮过，这里的东西看起来虽然古朴陈旧但是却明显都还能用。

　　“这里的东西不像是现在的布置，倒像是几十年前的了，旧了些。”

　　老嬷嬷点了点头：“这的确不是现在实兴的陈设了，这些东西在奴婢刚进宫的时候看都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了，倒像是多年前为了某位贵人布置的，看着还不想给妃嫔住的地方。”

　　“啊？这也看得出来？”如花在陈设布置上一向也不上心，这里头的差别他还真是不明白了：“这不是给妃嫔布置的么？我看和长姐的朝阳宫也没什么差别啊。”

　　“这里的东西都古朴大气，对妃嫔来说太素净了些，而且若是安置女眷怎么连纱幔都是这样灰沉的颜色呢，这里的案几也都是刚刚好，可没有宫中妃嫔们梳妆的地方啊。”老嬷嬷解释一番：“奴婢看着倒是觉得像过去陛下寝殿的样子。”

　　“这么说......是有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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